人和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初一有些茫然。
她以为的妖都是为祸一方的祸害，他们破坏力巨大又随心所欲，肆意破坏着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才需要修士承担起斩妖除魔的重任。
大家都说大师兄十八岁降服了上古虎妖，可是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大师兄的家人都死在了虎妖的利爪之下，或者说，虎妖不过是觉得小儿的阵阵啼哭吵到了正在人间“散步”的他，于是他就“大发慈悲”帮这些人从根本上解决了小儿啼哭的问题。
人死了就不会哭了不是吗？
整个村子，无一幸免，全部死在了虎妖的利爪之下。
等大师兄得到消息时，整个村子已经陷入了火海，一把火，整个村子被烧成了灰烬。
那年的大师兄用尽力气和手段，还是被虎妖找到机会逃进了魔域。
她记得大师兄回山后，差点修炼到走火入魔，要不是师父看出不对劲，将大师兄打醒，大师兄根本撑不到虎妖从魔域出来的那一天。
魔域只不过是虎妖暂时的藏身地，大师兄得到虎妖再次现身的消息下山后，在魔域出口等了虎妖半年，终于守到了虎妖，这才报了当年的仇。
再回山，虽然大师兄满身都是血，但她从大师兄身上感觉到了人气儿，师父摸着她的头，告诉她，这是大师兄终于闯过了自己的心魔。
二师姐虞南，用师父的话说，下山前的虞南那就是真蠢。
被妖怪骗了还会给妖怪数钱的那种蠢。
二师姐就像是小太阳，相信所有人的话，对所有人热情满满，对所有人都付出真心。
初一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二师姐，香香软软的二师姐，每天会帮她扎头发，每天带着她做这做那的，还总是夸奖她是最好的宝宝。
等二师姐再回来，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师父不许初一追问，只说二师姐会自己想明白的。
初一只记得二师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长一段时间，再出来，看到她只说了一句：“初一，妖都是会骗人的。”
再然后，二师姐干脆在万剑门的道场上设了一个擂台，每日守擂，每天都和来打擂台的师兄师姐们过招。
一开始，一天过去，二师姐身上总是会挂点彩，等过了一阵，大家发现从二师姐手上讨点便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再过一阵，连大师兄都差点被二师姐一剑劈开。
师父才说二师姐可以再次出山了。
再接着，就传出二师姐一人救下一座城。
所以，她从小就告诉自己，要成为大师兄和二师姐一样厉害的剑修。
她没有想过还会有小人鱼这样的妖。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弱小的妖，弱小到只能被人分食。
他们在人和妖的关系中处于下位，对人也并没有恶意，最后连报仇都只能用同归于尽的方式。
初一摸了摸大拇指，是这根妖骨的作用吗？
她现在竟然开始站在了妖的立场去思考。
她的手在发抖，这样的手还能握得稳剑吗？
火光在她眼前跳跃，她抱着腿坐在火堆旁，一旁的大头鱼在她扎营休息时就变回原形找了个河去游泳了，现在旁边只坐着李予。
李予拿着枯树枝，一根一根地丢进火堆里烧着玩儿。
“大头鱼说他是鱼不喜欢火，那你呢？”
李予拍拍手上的灰：“我也不喜欢，应该也没有几个妖怪喜欢火。”
“那我还挺喜欢的，还是人好，人可以有这么温暖的火堆。”
“是吗？”
“嗯，我还在山上的时候，有一年过年，师兄和师姐带着我，我们把师父种的灵药挖出来烤了，还是火差点烧着了师父的草屋才被师父发现了，气得师父罚师兄和师姐面壁思过了一整个月。”
“那你呢？”
“师父疼我啊，师父说肯定是师兄师姐的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就不罚我了。”
初一是想和师兄师姐一起受罚的，还是师姐说她要是也一起面壁了谁给他们送饭呢？那一个月，初一是想着法儿的跑食堂给师兄师姐端好吃的，也恰好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于师傅。
“你说，人的命都是有定数的吗？”
李予双手抱头靠在树上：“不知道，我又不是人，但是你如果问我妖的命是不是有定数的，那我可以告诉你，没有。”
“这世界哪有什么定数，不过是一些巧合，就能被人说成都是命。”
“如果是命，那海生他们不是应该在海里生活到老吗？如果是命，那大头鱼怎么可能跃龙门变龙鱼。”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剑修还这么爱思考呢。”李予发出一声轻笑。
初一的脸都羞红了：“我只是，我只是想师父了不行吗？”
“可以。”李予抬头看天，“没什么不可以，而且，不要老说人啊妖啊，你看，这世界，人和妖有什么区别？富贵楼里的客人，对妖做的事好像比妖也善良不了多少。”
“可是，人妖不两立，妖族祸害人的时候更多啊。”
“那又如何，你们剑修降妖除魔的，你敢确保每一个死在剑下的亡魂都是做过恶的吗？”
“我不能保证。”初一看着自己的手，可是那又如何，她想，是她一时魔怔了，才会在这里和一个妖辩论，剑修手里的剑是这个世界最锋利的武器，判定一个妖该不该杀，不应该问他有没有做过恶，而是该问剑修的心。
如若海生没有死，哪怕他杀了那个掌柜，她也并不会把自己的剑对着海生。
而就算蛇妖他们没有吃过人，可是她的剑依旧会取走他们的性命。
剑修相信自己手里的剑，手里的剑也相信剑修，自己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妖，又或者不人不妖，但都没有关系。
只要她还有剑，她就绝不害怕。
李予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打动了初一，前一秒还抱着膝盖委屈的女孩儿这一秒就已经拿着剑横在他身前。
“那你呢？你一定要跟着我又是什么目的？你做过恶还是没有做过恶呢？”
“不是，你这剑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远一点我怕你不说实话啊，比起你，我更相信我的剑。”
“我，我只是个路过的，临时兴起而已。”
“撒谎！”
长风抵住了李予的脖子，李予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好好好，我说我说，这位道长，麻烦您把您的剑稍微，稍微拿远一点，再近一点我这皮就要破了，污了您的剑就不好了。”
见初一不为所动，李予只好说：“好吧，我虽然不能像海生一样感应到你是海神，不不不，你不是什么海神，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和大头一样，我们都是水里的妖怪，我们确实对你能感受到亲切，或者说不自觉就想跟着你。”
“我们做妖的，总是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我就跟着你了。”
这话听着有几分真实，初一继续逼问：“那富贵楼的事儿你怎么解释？你为什么要扮成其他人？”
“就，就，你懂的，出门在外，身份不都是自己给的嘛，你说自己是妖，那能走几步？我刚巧见过回音谷的人几回，又偶然拿到了这位道长的钱袋，所以出门在外，多是借他的名字，就习惯了，习惯了，呵呵呵呵，您看，这剑能不能拿走了。”
“看来，你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小偷啊。”
“不要说这么难听嘛，就是借用，借用。”
初一收起长风剑：“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强求你说出自己的秘密，但是，如果以后你胆敢再欺骗我，长风不介意喝一口鱼血。”
“不是，虽然我叫李予，但我也没说我是条鱼哦。”
“李予，初一，我回来啦。”小胖刚刚回来，就看到李予正在擦长风，连忙躲到李予身后，“你惹她了啊，她怎么在擦剑呢，好好的你惹她干啥啊。”
“你们两个。”初一看着眼前两个妖，她既然不打算杀了这两人，也不打算放这两人走，如果他们两个在外面作恶，那是她现在心软的过错，所以，带上两个水里生的妖去南海，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李予无所谓，大头娃娃是有想法也没有办法，不过他也没有想法，他还挺喜欢和初一待在一起的。
“既然你要跟着我一起，总是叫你大头娃娃也不好，以后就叫你小胖了。”
“不是，为什么我就叫小胖了啊？你给人鱼取名字就很用心啊？怎么到我就一个小胖了啊？这不公平吧？”
初一按住愤愤不平的大头鱼：“你也可以选择叫做大头，自己选吧。？”
“那我就叫小胖吧。”小胖小声嘀咕，“这人看妖也看脸吗？人鱼好看，名字也好听，到我了，就是个小胖了，唉，我可真是命苦啊。”
“少叽歪，快睡吧，明天，我要去南海。”
初一想，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她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她一定要坚定自己的剑心，她一定要成为这个世界最厉害的剑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