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北落转动着手中茶杯，若有所思。
“该出手自然就出手了。”她看着手中把玩的茶杯，回答的漫不经心。
楼兰分裂出西域，代表她寄出的信得到了答案，本以为那边不会再认她的身份，不曾想依旧承认离北落神女之位。
究竟是真的信任她还是另有阴谋，楼兰那边对于她来说还是太陌生。
“阿西达，你忠于谁？”离北落忽然问他。
“阿西及道。”阿西及道便是神主，受无数教士信仰，亦是离北落的师父。
离北落：“可他死了……”
“我依然会追随神主所行之道。”
“那便好。”她会心一笑。
神教潜伏楼兰多年，若是阿西达能回去将教中现状告知她就再好不过。
“我一直怀疑师父……神主的死不简单，他出事后不久我所在之地也遭受暴乱，这才逃到玥国。”
“我更怀疑教中有人怀有异心，神主曾是我们的希望，可不是所有人都甘愿追随死去的希望。”
阿西达了然，“神女是以为教中有叛徒故而多年隐藏身份？”
离北落忍不住嘴角上扬，“正是。”
“神主是我最亲近的人，你曾为他暗线做他手中刀剑，他走了理应由我继承一切，阿西达，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需要你回到楼兰，将那里一切以密信告知我，而且你今日没见过我。”
离北落将一只手藏于袖中，手中捏着一根毒针，毒针中含有极毒蛊虫炼制出的毒液，若阿西达回答的有一丝犹豫神情有一丝破绽，那她只好杀了他。
“愿为神女所用。”
她浅笑着收回毒针，“如此甚好。”
二人一心密谋，全然不知门外有一少年正攥紧双拳，指甲嵌进肉里也不知疼。
他眉头紧蹙，眸中晦暗不明，胸口起伏幅度比平时大上许多，只好尽全力压制自己呼吸声。
离北落不宜久留，刚刚起身阿西达也跟着站起。
他向离北落行了一礼，“我会在楼兰等您。”
离北落微笑点头。
她出了门这大半夜果然见不着人，夜深微冷她不禁裹紧这单薄的衣袍。
回到自己屋子后，她脱下鞋子外袍，像出去时一样摸索到床边。
月亮隐于云雾之间，这屋子甚至比她走时更黑，让人看不真切。
将衣鞋放下后，她踮起脚尖移动，生怕踩到熟睡的叶玄。
“阿离？”
熟悉的声音使她背后一惊，离北落猛回头一脚踩空，就这样倒在叶玄身上。
叶玄将人抱住，漆黑的眼眸与她对视。
“这是去哪了？”他声音异常低沉，许是刚睡醒缘故。
离北落别过脸害羞道：“我，我起夜去了……”
“话说你怎么醒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叶玄沉默片刻，“不是，是我做了噩梦。”
她似乎忘了自己还趴在叶玄身上，只调笑他：“什么梦这般厉害，能将我们叶玄吓醒。”
叶玄轻抚着身上人的脸庞。
黑暗中离北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叶玄：“梦到你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不过还好我睁眼便是你。”
“梦都是相反的。”
他笑了笑，一个翻身让离北落躺在身侧，又将被子一掀盖住两个人。
“不是说我睡床吗？”
叶玄不解释，只是将她抱紧，“你不许走。”
“我走哪去啊我？你不会是被一个梦吓住了？”叶玄不语。
“那……我们一起睡床？”地上哪有床上舒服。
“罚你睡地上。”这是今夜叶玄的最后一句话。
而后离北落再叫他，他也是闭目不言，难道就因为梦中自己离开了，就要罚现实中的自己同他一起睡地上？
简直毫无道理。
离北落沉默注视着叶玄，他这么怕她走吗，若是有一天她真的离开……
她拒绝往下想，希望永远不要到那一天，两人这样相拥而眠倒叫她想起他们小时候抱团取暖的画面，明明那么冷离北落回想起却觉着温馨。
翌日，叶玄醒来后自行穿戴整齐，见在地上离北落睡得香于是将她抱起放在床上。
待日头升起一点，离北落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看到一旁的叶玄她便明自己是如何上来的，她拿过衣服，瞅了一眼叶玄。
叶玄心领神会，退至屏风后。
二人穿戴好后，走到二楼时叶玄不自觉看向某个房间。
“阿离打算去哪，是胭脂铺还是家里。”
“先回趟家为好，你忘了今日娘要回来？”
叶玄：“是有这回事，信上还说外祖母和外祖父也要来南圣。”
关于这两位长辈叶玄和离北落没有任何印象，打从他们初来李家时家中除了李母就是李青秀。
“算了。”离北落忽然反悔，“我也不怎么想见那二老，近日铺子忙我得过去。”
“那我去帮你。”
离北落看着他不由得笑出声，“你是铁打的人吗都不知道累，你好不容易歇息还要去帮我忙？”
“你不想看见那俩老东西，难不成我想？”
同昨日一样，朱粉阁车水马龙，小林不在叶玄正巧顶上人手。
“绫罗啊，昨日那个纸条……”
“可别说了，大小姐估计现在还在气头上呢。”
离北落：“那我自求多福好了。”
——
“小姐还不走吗？该关店了。”
胭脂早早卖完离北落还待着不走，上半身趴在桌上，嘀咕出一句，“累——”
“让我歇会……”从长宁走到城里时她累的不行，又忙活一天，现下是一步路不想走。
早知就骑上马好了。
叶玄绫罗陪着她待了会。
歇够了回到李宅，才发现今日家中好不热闹，这还没进家门便瞧见了平日极少来往的亲戚。
“哎呦，这不小玄和北落吗！”说话的人叶玄认得，是他三姑。
李三娘话一落地，就来到叶玄跟前拉着他往里走，跨过门后许多陌生面孔一一注视过来，他回头看去离北落还愣在原地。
绫罗：“小姐，我们也进去吧。”
“怎么没人迎接我呢？”离北落嘟囔一句后，抬腿跟去。
“小玄你是不知，老夫人回来嘴里一直念叨要见你呢！”
叶玄：“三姑说的老夫人是？”
李三娘拍下脑门，“瞧我这记性，你还从未见过你外祖母，待会见了她老人家可要同她多说说话。”
叶玄停住脚步，“我记得外祖母身体抱恙，我就不多叨扰，忽然想起我还有公事在身，先走一步。”
“小玄——”
李母叫住他。
李母身边站着一对老夫妻，二老白发苍苍，老妇人站在中间被两人搀扶着，李青秀跟在三人身后面上看不出情绪。
“北落也过来。”李母面容慈祥，向离北落招手。
她走到叶玄身边两人对视一眼，一齐上前。
“这是你们外祖母，外祖父。”
老夫人：“这么叫多生疏，你们就同青秀一样，叫姥姥，姥爷就好。”
李母点头介绍着，“这两个孩子就是小玄和北……”
落字还未说出，一旁的老夫人就抬手打断，“好了……咳咳……”
“母亲……”李母拍着老夫人的背为其顺气。
“莫再多说，让老身好好看看孩子。”
老夫人上前颤颤巍巍拉上叶玄一只手，“这就是叶玄，姥姥远在烟州便听闻你四处征战深得器重，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
“我们李家就靠你光宗耀祖了！”人群中不知是谁附和道。
“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您言重了。”
叶玄硬生生抽出手，没有多少力气。
他后退一步，挨着离北落。
“小玄莫不是认生了？”
一边站着的老头，应是李青秀的外祖父，他看向李母方苏叶两泪纵横，“苏叶啊，也怪我和你母亲，不曾在你们最困难时相助，只是当时爹娘确实也无能为力。”
“好在你争气，带着几个孩子重拾家业，如今你们在南圣日子也快活，我与你娘本无意打扰，只是你娘的身体……”
外祖母又咳上几声。
“苏叶，你莫要再记恨为娘……”
几句话的功夫这外祖父母二人在众人眼下一把老泪落下，瞧着很是可怜。
李母轻轻皱眉，不忍看二老哭泣，“娘，别这么说。”
无人在意李青秀正看着自己母亲安慰外祖母，双眼满是不屑，不由得冷哼一声。
离北落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环抱着手臂保持以往的笑容，观赏家中宛如戏剧般的一切。
李风：“弟妹啊，如今就属你们家最风光了，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有本领。你不愿帮衬我们这些亲戚就罢了，可娘年岁大了你这做女儿的总该出份力吧，怎么说爹娘也养育了你十几载。”
“依我看就让娘在这住下，我们几个时常过来看看，也让这宅子热闹热闹。”
李三娘：“大哥说的是，姐姐你这宅子平日就你们几个，小玄总不在家北落也老是乱跑，如此这般也免得姐姐寂寞。”
李母最是心软，她本就打算将爹娘安顿在家，今日她刚归家，这些亲朋便以看望二老名义聚在李家。而母亲也不知从哪听说叶玄受皇上赏识是为左膀右臂这种夸张之词。
李三娘在人前更是变着法夸叶玄，众亲朋便同二老一直等人回来。
李家人他们都算知根知底，而关于叶玄，这人常年在外，听说还和朝中一品官员有瓜葛，现下人在南圣可不得好好巴结一番。
从前这些亲朋几次想来李家讨些好处，却总是被李青秀拒绝或是吃了闭门羹，若这二老入住李宅，他们便有探望理由与李家来往，李青秀也不好赶人，毕竟这是他们一片孝心。
离北落自是明白众人想法，若家中整日来这么多人，受众多双眼睛关注，那对她太不利了。
“我说各位——”离北落上前走几步，“我娘和大姐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倒安排上了？”
李风：“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
离北落气势不减，昂起头道：“我说，这里轮不到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