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个屁。
宁筠紧绷着一张脸,无意识地捏了两下手指,呼吸声比平时稍稍快了几分。
她就是随口炸了一下,没想到炸出来个真的。脸上不语,手上的枪支怼得更深了,扣动了扳手。
“不仅没逃出城,还藏在了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是吧?”
隔着枪支传来的震动,十分微弱,在这一刻却被放大了无数倍。
“好难猜啊,你觉得他在自己的家,还是在星空之城呢?”
宁筠每吐出一个词,“宣献”就会有一点微弱的反应,稍纵而逝,直到说出某个词汇时,那点微弱的颤抖就变成了生硬的僵直。
星空之城。她将这几个字默默念了一遍,嘴上扬起了一点堪称温和的笑意,继续说道。
“你说是在室外,还是室内?”
“在地下还是地上?”
“在……”
宁筠的坏心眼子在经过三轮的提问后失效。
也不知道是他不清楚人在哪,还是拆穿了宁筠的把戏,后续提问时,身板也不抖了,腿也不僵了,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神态。
有效阻止了宁筠的滔滔不绝。
“去星空之城吧。”宁筠扬了下巴,说。
“你不怕他故意的吗?”一旁的仇景澄将不满发泄在“宣献”身上,只见一脚,就把“宣献”踹倒在地,额头上被磕了一块泛紫的淤青。
“宣献”浑身哆嗦了一下,却仍旧什么话都没说。
宁筠问:“你猜城主她会想不到这些问题吗?”
一句话将仇景澄堵得严严实实。
天光微微歪斜,城门口的难民也散得差不多了,城门打开时,不知道里面混杂了几个伪人,随着人群一起进了城门。
当然,就算是平时有驻兵把手,他们也一向认邀请函不认人。
此时只剩下几个零星的新人,似乎摸不清状况,探着头脑向城门内望去。
宁筠只是偏头看了一眼就下了楼。
在下楼的过程中,沈枫突兀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扯了一下宁筠的身体,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匕首就擦着宁筠的肩穿过。
楼梯口的“宣献”气喘吁吁,手腕缠绕着一个绳子,另一端连接着匕首,他的手一扬,匕首就顺着绳线的轨迹飞了回去。
“你们……不能走。”假宣献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除非我死。”
自古以来,献祭忠心的人才会得到大人物的赏识。“宣献”在赌,赌正义属于他们,赌宁筠不会击败正义的他们,这样他就可以顺利升职,然后成为大人物身边的狗腿子。
这是平民唯一的晋升通道。
“宣献”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宣献”怎么也没想到,对面的是主角团,还是各个没什么同理心的主角团。
他倒在楼梯口的边缘,胸腔带着子弹的碎片颤动,连带着牙齿也打颤起来,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鲜红,顺着节节楼梯向下流淌。
而打中他的那位女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漠然地看着他倒下,漠然地转身离开。
“如果他在星空之城,那我们就需要分头行动了。”
他视线的最后一刻,看着她侧着头,微风将发间刘海吹得歪斜,她眯了下眼,浑不在意又撇了过去,直到几个人转了弯,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楼梯间。
“如果他真的逃出城了呢?”仇景澄“啧”了一声,还是觉得十分可惜。
“好办。”一直旁观的沈枫接了话题,“连酒城都容纳不下的人,就没有其他地方能容纳得下了。”
话糙,还有点侮辱人。
仇景澄当场就不乐意了。
“我们酒城怎么了?好歹也安……”
几人拐过一个弯道,入目眼帘的是一只装也不装的伪人,逮着一个路人就开啃。
仇景澄将刚刚的话收了回去,“也是有人来……”
或许是刚进城的新人聚堆,没见过酒城的混乱,尖叫着拍打四处店铺的大门,可惜大门紧闭,任凭他们怎么拍打,也没有一个店铺好心开门。
众人只能纷纷向城外逃难。
顷刻之间跑得差不多了。
仇景澄:“……”算了,无所谓了。
街道上只留下一个被啃得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宁筠抬了手,解决掉那只极力模仿餍足表情的伪人。
在路过时,几乎看不清的血污碎块下,有一阵虚弱的、像是枯叶落下的猫叫声,成功让宁筠驻了足。
枪支挑起一旁的血肉沫,被毛巾包裹的,浑身脏污的一团就漏了出来。
娇小、脆弱,是末世之下新生儿的写照。
“呕……”仇远被血腥气味熏得不行,当即就要吐出声来,“这孩子活不成了,我们走吧,正事要紧。”
宁筠歪了下头,然后抬起了枪。
下一刻,那只团成一团的婴儿就这样停止了啼哭,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
仇远呆呆地看着安静的孩子,却无声地松了口气,然后扭了头,再也不看它们一眼。
就像是不看到就没有了这件事。
越往里走,这景象就越来越常见。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和焦糊的味道,令人作呕,地面上黏糊糊一片,看不出来是昔日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在几天之前,宁筠还在这里住过宾馆,客人们会发出闹哄哄的笑声,有点吵,不像现在这么安静。
星空之城。宁筠再一次将这四个字在心中默念,踏着黏腻的声音走到星空之城。
这里确实是最后的一片净土。凭借着邀请函的机制,足以将大部分伪人拦之门外。一路上不见踪影的军队,在这里被分成了四批,驻守在四个角落。
为首的那名士兵,注意到了宁筠几人,刚将枪口抬起,在看到她身后的人后又瞬间放了下去。
一个基地来的人,还有两个城主的亲戚。
都是活爹。
士兵:“您总算来了,有您在,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虽然在对着仇景澄说话,但眼神却撇向沈枫,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城门被打开了?”询问状况的是仇景澄。
士兵应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道:“四个城门都被打开了,大量伪人涌入,我们能守住的地方不多,只有这里了。”
仇景澄瞳孔一缩:“我姐姐呢?!”
“城主在伪人入侵后就断联了,我们不清楚人是否……”士兵抓了把头发,发丝就哗啦啦地顺着指缝向下掉。
他哽咽着说:“你们……先进去吧,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你们进去找宣献,我留在这里。”沈枫偏了下头,一字一顿,“宁筠,等着我。”
宁筠知道他还在惦记赔偿基地的事,嘴上答应着,内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伪人攻城是个好机会,她本人又不是人,进了伪人堆就像是回了家一般。
关于仇书章的始作俑者自然不用找,像宣献这么自爆的已经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只与仇兰月有关,她已经尽到了应有的职责。
如果硬要说的话,只剩下抓到宣献本人了。
“姐,我就这么叫你了。”仇远小心翼翼地看着宁筠,“接下来我们去哪?”
好问题啊,宁筠压根就没想过,她现在满脑子是怎么从这里逃出来。
事情发展的太快,她有点猝不及防。
其实找宣献这事原本还能周旋一下的,只是没想到,她们只是随便走了几步,就碰到了大摇大摆的宣献。
手里捏着高脚杯,像是专门在等他们到来。
仇远这个缺心眼的还没意识到这是谁,逮着人就问:“你们知道宣献在哪吗?”
然后就问到了宣献头上。
“我是宣献。”
“哦哦,你是宣献。”仇远刚要转头,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说,“你是宣献??”
宣献和城门口的士兵长相有八分相似,只是久经官场,浑身上下带了几分威严的气势,倒与那位士兵呈现出一个天一个地。
“找我有什么事吗?”宣献嘴角向上扬着,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也没什么迷茫。
显然是早就知道她们要找过来了。
仇远不会看人脸色,只觉得这人笑起来非常欠揍,语气毫好不客气:“我妈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宣献坦然承认了,笑得十分不要脸。
“是。”
成功让仇远红了眼。
他大声喊着:“小舅你别拉着我,我今天必须要好好问候一下他!”
仇远挥舞着拳头,怎么也碰不到宣献的边。宣献笑得更开心了,“你不想知道是谁动手的吗?”
“除了你还能是谁……”
“是吕文彬。”
吕文彬,又名果木酒吧老板。
仇远一愣,呼吸骤然急促,一把推开了仇景澄,“你个狗东西说话,傻逼才信!”
也不知道这小孩哪里爆发的力气,仇景澄被推的一个踉跄,还未等站稳,就看到仇远已经对着宣献扑了过去。
宣献什么都没反抗,任由仇远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声音轻得像是鸿毛,“不然你以为你爸为什么和你妈结婚?”
这一句话将仇远定在了原地,也留住了看热闹的宁筠。
果木酒吧老板不是个好东西,这是在进了酒城的第一天,宁筠就已经清楚的事,只是这事对仇远的打击似乎有些大。
她不是很理解,从下迷药送美人,到不管不顾仇远,无论如何都能够证明果木老板是个坏人,为什么仇远会无法接受。
宣献也确实没给仇远机会接受,他的手一扬,无数士兵就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几个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