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医院的手术室,几只巨型蟑螂依旧趴在手术室的角落里,头顶那盏老旧的无影灯散发着惨白的光,照亮了手术台附近的一小片区域。
老矿工躺在不锈钢手术台上,额角太阳穴那块儿,一片红肿,边缘甚至能看到劣质金属植入物锈蚀后泛出的青色寒光。
“就这破玩意儿,六角帮也拿得出手?”一旁帮忙递器械的仿生护士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嫌弃。
闻言,王悦宜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戴上了无菌手套。
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医用胶质,她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溃烂的边缘,触感凹凸不平。
这玩意儿和周围的组织、甚至部分颅骨粘连得严重,手术难度极高。
“准备全息扫描图。”王悦宜的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却听不出丝毫犹豫。
“还有,纳米净化剂,我需要最高浓度。”
仿生护士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扫描图没问题,我马上去调。但最高浓度的净化剂……您知道的,萨利院长那边……”
她仿照人类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呵——
资本家就算世界末日了,本性也难移。
六角帮倒台带来的药品降价红利,看来萨利这老狐狸还想再攥手里榨出点油水。
王悦宜嗤笑一声,几不可察地朝仿生护士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跟萨利扯皮,她有自己的办法。
她拿起手术刀,冰冷的金属刀身反射着白光,也映着她那双冷静得近乎漠然的眸子。
刀尖精准地落下,切开红肿的皮肤,暴露出底下更加狰狞的景象——劣质的植入物已经锈蚀变形,和增生的肉芽、扭曲的神经、细小的血管死死地生长在了一起。
滋啦——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
那劣质的脑机接口莫名爆出一团电火花,老矿工开始猛烈地抽搐起来,幅度大得几乎要从手术台上弹起。
滴滴滴——
与此同时,生命体征监护仪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屏幕上的心率和血压数值瞬间下降。
“怎么回事?”仿生护士惊得惊呼出声。
王悦宜瞳孔骤然收缩。
“时间锁!”
嗡——
仿佛有人按下了世界的静音键。
尖啸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数值被定格在屏幕上,那团飞溅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电火花悬停在半空。
老矿工抽搐的动作也停在了最扭曲、最痛苦的那一刻,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
手中的手术刀在王悦宜指间划出不可思议的精准轨迹。
没有时间去仔细分离、止血,她必须在“时间锁”力场消失前,找到并切断那个导致异常放电的罪魁祸首。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好在,老莫答应自己改进张博士的稳定剂配方。不然,如果等待系统随机掉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音在手术室内响起。
一小块表面闪烁着电弧的金属碎片,被她用刀尖精准地剜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一旁的金属托盘里,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时间恢复流动。
警报声不再,生命体征监护仪上原本狂泻的数值也奇迹般地开始缓慢回升。
老矿工虽然依旧处于昏迷状态,但胸口开始有了规律的起伏,呼吸明显平稳了不少。
王悦宜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擦了一下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点点剥离、移除剩余的植入物残骸,仔细清理被感染和锈蚀的创口,最后用纳米缝合线快速缝合伤口。
几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
老矿工被推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外站着一个妇人,怀里还抱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扑通——
妇人朝王悦宜跪了下来。
“王医生!谢谢您!谢谢您”妇人哭得泣不成声,抓着王悦宜的手就不肯放。
王悦宜扶住了妇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带他回去好好休养吧。”她语气平静。
周围几个之前还对她有些将信将疑的年轻医生,此刻看着王悦宜的眼神彻底变成了敬佩,还带着一丝畏惧。
“恭喜啊!王医生,又完成了一项高难度的手术。”黄凯也凑了过来。
“抱歉!王医生!又有一个新的病人被送了过来!”一名仿生护士沿着地下医院的走廊跑了过来。
“嗯!”王悦宜淡淡地点了点头。
跟着仿生护士,王悦宜来到了地下医院一层的一间接待室。
这次来的是个穿着考究、丝绸衬衫勒得肚腩鼓鼓囊囊的胖商人,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
“王医生是吧?萨利院长说你是地下医院里最棒的!”胖商人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但小眼睛里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焦虑,“我儿子……唉,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王悦宜揉了揉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问道。
“唉,说来话长,都是我这当爹的不好。”
胖商人肥硕的脸上挤出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
“前阵子,彻兰市不是流行那个什么最新的‘沉浸式娱乐芯片’嘛,说是能直接连接神经网络,体验什么超真实的虚拟现实……我就托了关系,花大价钱给他弄了一片,想让他高兴高兴……结果,谁知道,用了没多久,人就……就有点不对劲了!”
说罢,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他现在是见人就打,嘴里还胡言乱语,说什么‘数据风暴正在降临’、‘格式化这个肮脏的世界’……医生,您给看看,是不是那片芯片出了问题,感染了什么电脑病毒,还是……更邪乎的东西?”
娱乐芯片?
数据风暴?
格式化世界?
王悦宜一边听着胖商人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描述,一边从仿生护士手里接过了这个“富二代”的病历。
一边翻看病历,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症状,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简单的芯片故障或者普通的程序错误。
那种狂躁和攻击性……更像是……某种深层次的精神污染,甚至是……意识层面的入侵?
王悦宜想起了患上机械狂想症的小迪。
——————
深夜,地下医院的走廊寂静无声,只有老旧的通风管道发出低沉单调的嗡鸣。
王悦宜坐在自己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滚动着关于那个富商之子的各种检查数据和行为记录录像。
她试图从那些混乱、破碎的信息中找出一点有用的线索,但进展缓慢。
她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起身打算去倒杯水,顺便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
哒哒哒——
在路过萨利院长办公室附近那个平时堆放杂物的小房间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房间门缝里,透出了微弱的光线,伴随着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大晚上怎么会有人在杂物间里?
王悦宜向来知道如何管住自己的好奇心,但萨利·加西亚最近的一系列反常举动……
尤其是在六角帮倒台后,他接连收下了几名不可能负担得起地下医院高昂医疗费的矿工,让她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这只老狐狸,最近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放轻脚步,如同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扇门。
昏暗的杂物间里,只见萨利·加西亚总是挂着的虚伪笑容不见,此刻异常严肃。
他对面站着一个穿着宽大黑色兜帽衫的神秘人,兜帽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那人动作间,袖口不经意滑落了一点,露出了上面绣着的一个蛇形纹路。
王悦宜认得这个图案,这是“圣魔”组织的标志。
此时,萨利正将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冰冷银色光泽的金属方盒,递给了那个神秘人。
“东西……东西就在这儿了。完全按照约定好的……”萨利的声音极低,在王悦宜听来有些含糊不清
“很好。”那个神秘人的声音沙哑低沉,“‘钥匙’到手,我们的计划就能继续推进了。记住你的本分,萨利院长,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当然,我只是一个生意人。”萨利微微一笑。
神秘人接过那个银色金属盒,看也没看萨利一眼,转身便隐入了窗外更深处的阴影里,迅速消失不见。
萨利对着神秘人消失的方向冷笑了一声,转身也打算离开。
王悦宜心中一惊,立刻一个闪身,躲在了地下医院走廊的拐角处。
萨利……
圣魔……
钥匙?
那个银色的金属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为什么会被称为“钥匙”?
圣魔组织又在策划着什么?
萨利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仅仅只是为了利益?
一连串的疑问在王悦宜脑海中盘旋。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带着冷冽气息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看到不该看的了?”墨渊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在王悦宜耳边响起,没有丝毫惊讶。
王悦宜猛地侧头,对上墨渊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
他还是穿着标志性的深色风衣,银白色的长发在夜晚微微飘动,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圣魔最近活动十分频繁,”墨渊的目光也投向了萨利离开的方向,“他们趁着六角帮倒台,正在扩张势力,四处搜刮,像是在……寻找什么关键的零件,或者说是‘钥匙’。”
他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部分对话。
沉默了片刻,王悦宜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墙面上轻轻敲击着。
萨利的商人本性,圣魔的神秘计划,还有她手头那个棘手的病历……
这些看似无关的事件背后,是否隐藏着某种联系?
“那个富商的儿子,有救吗?”墨渊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