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泊的妖丹就这么轻易被碾碎了。

文玉跟前凝聚的境无神结界还在承受混沌的猛然冲击。

境无神地光芒在不断消减，伽罗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若云从废墟里将桓麟挖了出来，碎石压在他肩头，桓麟的眼皮子沉重不堪，耳边传来若即若离的呼唤声，模糊的视线中是若云焦急慌张的脸色。

她不停呼唤桓麟，想要阻止他昏睡。

“桓麟，不能睡啊，真的不能睡。”若云跪在他身旁，努力推开石块，硬生生将指尖磨破。她的指尖发抖，可还是想办法用自己微弱的灵力给桓麟疗伤。

她颤抖着将手捂在桓麟流血的胸口上，可桓麟的伤口就是止不住血，若云的心越来越陡。她用力猛地撕掉衣摆，将桓麟的伤口包扎好，身后传来混沌的嘶吼和打斗声，若云顶着刀光剑影将桓麟拖出战场。

她回想起在红山洞窟时，桓麟也是这般硬生生将自己挖出来，他可以救自己，自己也可以救他。

一定可以的。

桓麟，你可不许死，绝对不许死。

废墟中，混沌不断撞击着境无神，伽罗和苍泊已经陷入力战，他们发现法术对混沌基本无用。

苍泊望着那混沌，比想象中要棘手。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伽罗抽出魔刀，苍泊紧随着站起身，道：“境无神不是小法术，魔族的结界已经耗费了你大多数灵力，在红山境内你本就受我的结界压制，再施展境无神你会力竭的。”

魔刀从地面被抽出，刀刃寒光与紫晶闪闪呼应。伽罗错开一步，摆开架势扭头笑道：“不要紧，我体内好歹也有半块魔神神位。”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化作一道紫光冲出，结界前的混沌被这突如其来的紫光掀翻，苍泊望着伽罗轻盈的身法，赞叹道：“不愧是幽冥伽罗，千年难得一见的魔君。”

几度厮杀声中，灵犀勉强扶着石块站起，她望着与苍泊和伽罗搏杀的混沌。

两人联手，黑鳞剑与魔刀配合的天衣无缝。

混沌终于落入下风。

伽罗踩在混沌背上，混沌的四爪皆被苍泊的黑麟钉在地上。伽罗举起刀，“只要杀了它吗，一切就都结束了。”

苍泊控制着混沌的行动，等待着伽罗给予它最后一击。

这一切就这么结束吧，文玉变回真实的自己吧。

“别杀它!”

刹那间，天地寂静。

灵犀的嘶吼从废墟间传来，她拖着虚弱的身子，步履蹒跚的从碎石后走出。

伽罗举刀的手一顿，混沌挣扎不停。

“什么意思？”苍泊茫然问道，心里像开了一道口，惶惶不安。

灵犀摇摇晃晃的来到混沌跟前，她的眼神里充满绝望，看着混沌的嘶哑着说：“它就是文玉。”

它就是文玉，五个字犹如天雷轰顶，直接将两人充满希望的眼神击碎。苍泊的背脊发抖，声嘶力竭道：“怎么可能，混沌怎么可能是文玉，我和文玉在一起那么多年，她是如何生长，修炼成形的我都看在眼里，她怎么可能是混沌。”

灵犀站在混沌跟前，伽罗放下魔刀。

她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可这就是真相。

当她在文玉神识中用金丝逼出了那一半混沌后，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完整的文玉魂魄，可是并没有。

逃走的那个混沌就是文玉的另一半魂魄，那一半魂魄离开了文玉，所以呈现在灵犀眼中的文玉只有一半身躯。

从迷茫到震惊，再从震惊到不敢相信。

文玉的半个身躯已经是最好的证明。混沌不是侵蚀了文玉，而是成为了文玉。

杀了这个混沌，也就是杀了文玉的一半魂魄。

“你自己看看文玉的魂魄。”灵犀指着两人身后的结界。

只见结界内，文玉的身体已经开始蔓延出白光。那只有半个身子的魂魄漂浮在空中。

驱逐混沌后文玉的样子，半个魂魄根本无法凝聚，文玉正在渐渐消散，等这半个魂魄彻底消散后，文玉也就彻底消失在世上了。

灵犀蹲下，在混沌的嘶吼声中，将黑鳞一一拔出后。

伽罗眼神黯淡，默默收起魔刀,解除了境无神。

杀了混沌，文玉会死。不杀混沌，文玉无法恢复正常，怎么选择都无法得偿所愿。

【预梦】真的无法改变吗？

他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真的就无力回天吗?

混沌站起身后，立刻冲向文玉的混沌，只见两道光芒合二为一，文玉的另一半身躯以混沌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中。

若云搀扶着桓麟，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

失败了吗。

此刻，苍泊才相信灵犀的那句话，混沌就是文玉。

他们没办法了。

所有人都伤痕累累，拼尽一切，却依然无法改变早已命中注定的结局。

随着文玉完整魂魄的回归。

众人陷入沉默中，不愿相信亲眼看到的事实，却又不得不承认。

夜风呼啸，星火摇曳。

苍泊瘫坐在地上，如深潭般的眼眸中充斥着死寂。

伽罗无声来到灵犀身后，他的衣摆凌乱不堪，白袍上血迹斑斑。他放下魔刀，面前挤出笑容，朝灵犀张开双臂。

灵犀咬着手臂，无声痛哭着。她将头埋在伽罗胸膛里，呜咽声不断。伽罗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将脸贴在她的头上。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眼角湿润，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若云扶着桓麟，哽咽问道：“所以我们失败了吗？我们明明那么努力了，文玉到底做错了什么？”

桓麟替她擦了擦泪，一时间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在沉寂的夜间，众人宛如飘零的秋叶，无声矗立在废墟间，看着周围地断壁残垣，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说，不知该做什么。

像是被剪断了线的木偶。

只有绝望徘徊在身旁。

苍泊连忙爬到文玉跟前，他抱着文玉，试探后确认文玉已经无碍，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起码你不会现在就死去。”他撩开文玉脸上的发丝。意外发现她身上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又是混沌。

苍泊悬着了心，偷偷松了口气。

他站起转身，跪下道：“苍泊在此拜谢诸位。”

即便没有成功，可他也明白，伽罗一行人也尽全力了，他们每个人都伤痕累累，都希望文玉的变回原样。因此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应当好好跪谢一番。

可现在无论是伽罗还是桓麟，面对他的跪伏心里都是受之有愧。

他们谁也不敢心安理得的接受，伽罗轻抚着灵犀的背脊，他眼底五味杂陈，即便心里也是千疮百孔，也不敢将脆弱流露半分。

“苍泊，抱歉。”

灵犀在伽罗怀里侧过身，余光望向文玉，仿佛看到了自己。

“无碍，至少尝试过。”苍泊捋好情绪，“日后再找别的办法。”

他的话语安慰了几人落寞的心绪。

桓麟什么话也没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身后的文玉醒了。

她坐起身看着伤痕累累的众人。

脑海里浮现着方才发生的每一幕，若云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是自己造成……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苍泊的妖丹，伽罗和桓麟的伤，灵犀的灵力……

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

苍泊用剩余的妖力将千境湖府邸重塑后，几人暂时留在这里修养。文玉昏睡了几日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她始终不愿开口说话，就连若云也无法和她搭话。

灵犀将自己困在房间里不愿出门，伽罗敲了几次也没动静。

桓麟虽然消极了一段时间，经过伽罗的一番开导，很快便从中走了出来。

次日午间，几人在前厅用饭。

灵犀竟也出来了，她看起来面色红润，比起之前应当是恢复的不错。

三人用饭时，若云突然过来。

将一封信件交给灵犀后，只道了一句“苍泊为了感谢你们的帮助，特意让我交给你的。”

若云道：“文玉这两天也愿意说话了，她说还是想去人族，想吃人族的糕点，苍泊还特意去买了。对了，八霄晓山玉。”

伽罗接过八霄晓山玉，灵犀则打开信封。

“是什么？”桓麟勾着头。

灵犀快速扫了一眼，道：“雾敛剑的下落。”

“在哪？”

灵犀道：“妖都。”

“既然如此，咱们还是要一起去妖都的。” 伽罗收起八霄晓山玉。

桓麟道：“伽罗你是要去妖都，和我们一起吗？”

伽罗点点头。

“那下午便出发吧。”灵犀看起没有什么兴致，不过好算面色不错。

桓麟一听要出发寻找雾敛剑就来劲，他也不忘安慰若云，“别担心，一定会找到救文玉的方法。”

难得见到这样的桓麟，若云少见的没有和他拌嘴，点点头笑了出来。

“一定会的。”

***

红山森林处。

扶光收起听风咒，嘴角列出一抹笑容。

“找到雾敛剑的下落了。”

靠着树的桓曦睁开眼，冷声问：“在哪？”

扶光从树枝上一跃而下，“你就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

桓曦懒得和他扯皮，道：“你在桓麟身上下了听风咒。”

“答对了。”扶光将袖口一甩，“和他交手可不是闲来无趣。”

“雾敛剑在哪？”桓曦冷若冰霜道。

扶光本还想卖些关子，定晴一看桓曦那张冷脸就收了吊儿郎当的性子。

刚要开口，林间便吹起一股疾风。

眨眼间，头顶树枝上便站着两个白衣人。

扶光仰头一看，那两人身穿白衣，衣摆飘扬，戴着白色面具看不清模样。站着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两人。

扶光眯着眼，看清其中一人腰间挎着配剑，剑柄处系着白色抹额，抹额尾端火红的云鹤纹飘扬，远远望去宛如染血朱砂。

而另一人戴着桃花面具，身形稍矮，火云鹤纹的抹额被当作发带系在发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