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僵持着，桓麟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并未松手，换作平日，灵犀早就动手了。而此刻的灵犀显得格外虚弱，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另一只手突然伸出，钳制住桓麟的手，伽罗手腕发力，迫使桓麟松开了手。灵犀的呼吸越来越乱，伽罗挡在她身前，对着桓麟解释道：“让灵犀休息吧。”

桓麟愣了片刻，是啊，和苍泊一战过后，灵犀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伽罗我……”桓麟语言又止，话卡在喉咙里。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什么。

自从进入这个府邸后，灵犀和伽罗就变得异常古怪。

灵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伽罗总是独自坐着屋檐下，像是有心事。

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说。

“我们不是朋友吗？”桓麟木讷问道，抓着灵犀的手也松开了。

“桓麟。”伽罗按着他的肩，将人推走。“灵犀的通灵瞳消耗了太多灵力，需要好好休息。”

若是其他话，桓麟可能不会上当，偏偏伽罗说了个桓麟不懂的通灵瞳。

他偏头，问：“什么是通灵瞳。”

“这个吗？”伽罗想到怎么一句话让他明白，道：“就是最强大的瞳术—通灵瞳。”

最强大……

桓麟立马把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急不可耐得想要知道关于通灵瞳得事。

“洪荒最强？”他茫然问道。

伽罗则陷入沉思，虽然听闻过天族太子不学无术，可是这种只要修炼过就都会知道的事，桓麟竟然不知道。

看他怀疑的面色，桓麟意识到这应该又是千神殿讲过，但是自己没认真学的东西。

伽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鼓足耐心道：“瞳灵瞳是神族世代相传的神眼，继承了神血之力，在对灵力的控制与穿透上，有极强的影响。一度被誉为洪荒最强的瞳术，但是通灵瞳大多数只存在于纯血神族中，神血越稀薄，通灵瞳越稀少。”

他勾了勾手指，指着自己和桓麟。“比如你和我，就没有通灵瞳。”

桓麟抱臂，嘟哝道：“那就是说，这么强的神眼，我们没法修炼出来呗。”

伽罗点头微笑，“聪明。”

搞什么，说了半天，这通灵瞳只能依靠血脉，桓麟还想着要不自己也修炼试试。

练剑不行，就学瞳术试试。

结果没法修炼出通灵瞳。

伽罗看着他失望的表情，心里暗暗叹息，真让他有了通灵瞳那还了得，洪荒第一的耀阳神剑到了他手上，都要碎成几段。有了通灵瞳指不定什么时候给戳瞎了。

这小子，眼光倒是高。

伽罗将桓麟打发离开后，忘了身后还站着若云。若云一眼就看出了伽罗心里有鬼，灵犀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她站在门后，等几人分开后才出现。

***

红山洞窟的废墟上，坍塌的碎石被猛然推开。

一个黑衣人从废墟里翻出，他拍了拍衣摆的尘土。望着四周，一个活人也没看到。

“真是无趣，本以为杀了苍泊一个替身，能吸收到他的妖力，没想到妖力自动回归本体了。”他拧了拧手腕，觉得是在无趣。

抬脚就准备离开，毕竟他也是差点死在这里。

碎石轰隆一声，身后的碎块中有银光闪烁。亮的黑衣人捂住了眼睛，他撇头一瞧，石块下竟然埋着块铁片。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石块边。

“这是……耀阳神剑？”黑衣人半蹲着捡起只有一半手掌宽的残破剑身。

这东西还有什么用？他眸光流连，拉下脸上的面罩，或许可以重铸为兵器为自己所用。

于是他将剑身放入怀中，转身离开了这里。

***

“为什么？”

厢房里，身后传来若云的声音。

灵犀扶着玉圆桌，她用手撑着边缘，将身子的重量搭在手臂上。

“为什么。”她重复着这句话，同时也是质问着自己。

为什么呢？明知道会失败，却还要做一样的选择。

若云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勇气，再次问道：“为什么身为神的你会露出这般害怕和犹疑不决的样子？”

灵犀泄气似的哼笑一声，回首凝眸问她：“你对神了解多少？”

若云没有话说，她本以为，有着和文玉相同面貌的灵犀会如文玉般平易近人，加上在人族的相处，她的倾力相助让若云产生了错觉。

误以为神都是强大的，善良的，无私的。

可这不是她对神的认知，而是世人对神的认知，是她将世人对神的认知强加在灵犀身上，希望她会是那般无私大爱的神。

可是，她没有权力强加给灵犀任何东西。

灵犀的眼眸忽而变得凌厉，里面透着深深的孤寂。她朝着若云大声质问：“你觉得我还算是神吗？连我都没见过几个神族？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神族。”

“踩在我先祖骨血所化的大地上，你们没有资格质问我要做什么，我是什么样子。”

她陡然转身，死寂的眼睛中通灵瞳若隐若现。

“灵犀，我没有恶意。”

虽然她在生气，可若云却感觉不到杀气，反而像是在闹别扭，在倾述。

“灵犀……是在担心吗？”她抬起脚，主动靠近。

“别过来。”灵犀仓惶后退，她握着自己的眼睛，伸出手极力抗拒若云的靠近。通灵瞳在眼中欲隐欲现，她呼吸急促，要赶若云走。

“快走，必然我会失手杀死你。”

她的呼吸越来越快，若云愣在原地，那双湛蓝的双眸里凝聚出浓厚的杀意。

周身不知何时已经凝聚了千万根针，将若云死死围困。灵力凝聚之快，简直让人无法察觉。

灵犀那双杀意的通灵瞳中流露出慌张的神情，若云已经听不清她嘴里呼唤着什么，只看到那双扑过来的手。

万千的银针迅速刺向若云，她好像听到了灵犀的呼喊。

刹那间，所有银针被弹开，纷纷落地。

“这是……结界。”若云转身，“伽罗。”

伽罗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切，摇头叹息道：“这可……不好办啊。”

什么？

再回首时，灵犀不知何时已经靠着桌椅晕倒了。

剩余的两人四目相对，伽罗抬脚迈进厢房，绕过若云径直来到灵犀跟前。

“你先回去吧，我来照看她。”他将灵犀拦腰抱起。

“为什么会这样？”若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伽罗停下脚步，解释道：“通灵瞳在保护主人，灵犀易怒，通灵瞳感受到主人陷入不安或者险境时，会主动保护主人。”

主动保护主人……这就是通灵瞳吗。若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对了。”伽罗转过身，“神都是喜怒无常的，灵犀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云觉得自己离他们又远了。她是普通的小妖，而伽罗他们都是拥有神血的后裔，他们和自己始终不同。

就连现在自己都不懂她们在说什么，那份羁绊似乎只存在他们之间。

***

夜半时分，红月落下。

众人仰头望着窗外的红月，苍泊倒吸一口冷气，“各位，红月之夜时刻，红山妖族妖力最弱，文玉已经陷入昏睡。”

他起身在几人跟前跪下，正正拜下，道：“红山苍泊在此谢过各位，无论成败与否，苍泊都感激不尽。”

桓麟一行人看着他，心里也没几分把握。毕竟他们对混沌的知晓不多，可以说是从未接触过。

“不必多言。”伽罗躬身，扶起他。

榻上混睡的文玉面色如常，很难将这张面如桃花的脸和混沌联系起来。

伽罗后退几步，伸出五指手掌向上，另一只手捏出法诀，道：“境无神，开！”

府邸外围满满凝聚起一道紫光，结界自下而上形成，紫色秘文覆盖在结界上，如锁链般将府邸包裹在其中。

桓麟将头伸出窗外，惊呼道：“这就是境无神！”

苍泊望着那合并的结界，这就是幽冥伽罗的境无神，洪荒最强结界术。

境无神，如其名，结界境内连神都无法打破。被誉为洪荒最强结界，也是幽冥伽罗覆盖在魔族结界上的新结界。

施术者需要极强的灵力，才能维持境无神。

伽罗收回手，长舒一口气。转身道：“好了。”

靠着门的灵犀睁开眼，她抬脚上前，走到床榻前。若云扶着门框看她的背影，不敢喘大气。

灵犀应该无碍。

房内的所有人都屏着一口气，唯独灵犀，她的脸色甚至比白日还要好上几分，平静下来后整个人又变成了平日宁静的样子。

灵犀将食指与中指相扣，低声道：“通灵一重，现！”

蓝湛如水之色覆盖漆黑住原本黑色的瞳孔。

刹那间，桓麟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都串在线上，动弹不得。他僵硬的抬头，哪知身旁的伽罗几人都是如此。

悉数定在原地，面目狰狞，身体里像是有钉子般，桎梏住他们每一寸肌肤。

“好……难受。”桓麟哑着嗓子。

只听一阵风吟声，眼前的房内便显现出一道道金丝，这些金丝穿过他们的身体，无处不在。

“这是？”若云握着胸口。

“灵犀把灵力变成了金丝。”伽罗定了定神。

只见那些灵力变化的金丝尽数没入文玉体内，灵犀伸出五指操控着这些金丝。

她紧闭双眼，神识倾入文玉的神识中。

睁开眼面前赫然是无风无浪的千境湖，府邸已经消失不见。

灵犀看着自己的白发，这是已经进入文玉的神识里了，只要找到她的魂魄，就能看清混沌在哪里。

灵犀四处张望，一圈涟漪荡漾到自己脚下，她顺着涟漪往前走。

不远处的湖面上坐着一位少女，她怀抱琵琶，低声吟唱，风声与其合奏。

乐声戛然而止，文玉抱着琵琶起身，她转身望着灵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