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嶋里奈去世之后，小嶋圭仿佛被打通了开关，咒力的增长速度极为恐怖，施展术式的速度也大大提高，不再被时间所困，飞快成长，在毕业之前就已经成为了一级咒术师。

或许也是因为心态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这一次他的目标极为明确，坚定不移。

——势必要亲手将夏油杰斩落。

只是，终究是天赋不够，再努力也够不到特级的门槛。

他在五条悟的手下，甚至撑不过十分钟。

差距如此之大，小嶋圭却依然还是没有放弃。

时间过得很快。

这些陈年旧事随着一届又一届新生的加入，被人淡忘在了脑后。

诅咒师夏油杰的存在，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谁也不知道，小嶋圭跟个拼命三郎一样的训练方式，是为了报仇。

每当出现夏油杰的情报，小嶋圭总是冲到了最前线，可惜这几年，这个男人在暗中积攒力量，从来都不显于人前，至少在小嶋圭追踪过去的时候，早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次数多了，小嶋圭就知道，这个人在故意躲避着来自咒术界的追击，或者是来自他的追击，从来都不会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夏油杰成为诅咒师的第五年，也就是他从咒术界逃亡出去的第五年，小嶋圭终于抓到了夏油杰的尾巴。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男人厌倦了小嶋圭总是像疯狗一样到处寻找他的踪迹，不忍心看小嶋圭每次落空，主动将自己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这一年，小嶋圭21岁。

两人交战，小嶋圭不敌夏油杰，没能抓住他。

这一战的结果是

——夏油杰逃跑，小嶋圭重伤。

小嶋圭没有叫任何援助，只身一人前往，拼劲全力却连夏油杰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单是召唤出来的那些咒灵，就让他吃尽了苦头，险些被夏油杰的特级咒灵剪碎脑袋，险险擦过脖子，剪断了他的一条胳膊和大腿。

“定——”

夏油杰施展了束缚的咒术，小嶋圭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躺在地上，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这个在脑中已经杀死无数次的男人，此时正悠哉悠哉坐在对面的石头上，拄着下巴微微叹息：

“圭。我不想见你，就是这个原因。你一定会杀了我，我也一定会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势必会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你。”

小嶋圭听了这话，只觉得无比讽刺。

“可是你已经伤害我了。”

小嶋圭冷漠道：

“现在你来说这些狗屁话，以为我会感动落泪吗？真是可笑。”

“圭，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夏油杰一边用咒力治疗着小嶋圭的伤势，将断肢上的伤口缝合起来，一边说道。

他语气有些无奈，看向小嶋圭的眼神，还是和往日一样，带着温柔和包容。

他伸出手，想去抚摸小嶋圭的脑袋，在看到对面露出的嫌恶表情，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对你母亲的事情，我很遗憾，但也很感谢她。”

夏油杰包扎好伤口，缓缓说道：

“我并不后悔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你不理解，我只是希望想创造一个全都是咒术师的世界。以前……你是没有咒力的猴子，我只不过是早点结束你的痛苦。

但现在不会了，我们身份对等，我自然不会再伤害你。所以……不要再找我了，等我完成这一切，就会来找你，好吗？”

小嶋圭默然地看着他：

“这就是，你杀害伯父伯母的原因吗？”

他盯着男人时刻弯着的嘴角，清楚地看到在提及这件事情时，这个男人的表情微微一僵。

小嶋圭加重了语气：

“他们可是你的亲生父母！”

夏油杰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道：

“就算是亲生父母，没有咒力的猴子，活着只会对社会有害，总不能厚此薄彼吧。我送他们早点去投胎，不好吗？”

小嶋圭无言以对。

“真可惜，如果你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多好啊。”

夏油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遗憾：

“你一定是咒术高专中，唯一一个站在我这边的。”

他看向小嶋圭，开始畅想：

“你转学到了咒术高专，即便你的术式引起了悟的注意，但你一定会更喜欢我，会和上辈子一样，向我告白，我们再次成为恋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边，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做的。如果上辈子你不是猴子就好了，如果你这辈子没有记忆就好了，要不是这样……”

“也不会让我们走到了今天这步。”

“真可惜啊。”

小嶋圭心中悲哀。

他没有回答。

如果他没有被夏油杰杀掉的记忆，或许真的会变成这样吧。

他一定会无脑相信杰的一切说辞，站在他的身边，对抗全世界。

只是现在……

“你真让人……恶心。想到我以前居然会和你在一起，”

小嶋圭冷漠道：

“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圭，你说话好伤我的心哎。”

夏油杰微微一笑：

“你确定要惹怒我吗？我现在在这里解决掉你，轻而易举，你的母亲好不容易为你换来的一条命，你准备就这样浪费掉吗？”

浑身弥漫着死气的小嶋圭闻言忽然抬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挑眉：

“怎么？你居然不知道？”

他沉思半响，笑了一下：

“悟居然没有告诉你吗？真是关心你啊，难道我离开这么多年，你们还在一起吗？没有我，你确定还会和他当恋人？”

小嶋圭定定看着他：

“当然了。他是我的恋人。我爱他。杀掉我之后，记得把我的遗言告诉悟，告诉他没有办法陪伴他到最后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他。对我来说，他才是救世主。你就是小丑一个。”

夏油杰突然暴起，掐住了小嶋圭的脖子：

“我说过了吧！不要惹怒我！你的恋人只有我！我用了十几年，一手养大你，你的一切都是我浇灌出来的！小嶋圭！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杰，圭，我们本就该是一对！你现在居然要跟他在一起？！你们接吻了吗？上床了吗？啊？！他不过是继承了五条家的血脉！如果是我的话……”

小嶋圭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他口中忽然吐出一枚细长的钉子。

夏油杰闪避不急，被打在了左边的肩膀上，衣服外面很快溢出了鲜血。

以钉子为中心，迸发出剧烈的光芒，将两个人同时笼罩了进去。

小嶋圭躺在那里，在剧烈的爆炸中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轰隆隆——”

夏油杰提着小嶋圭的衣领从火焰里冲了出来，他全身都是燃烧的火焰，肩膀吃痛，没能扯住小嶋圭的衣服，远远向着没有火焰的地方把小嶋圭扔了过去，他的伤口再次崩开，从衣袖里面流下来细长的血，像是小河流一样，转眼间就流满了整张手掌。

滴答滴答。

之前小嶋圭的攻击一点都没有起到作用，眼下他现在终于有了狼狈的模样。

只是受伤更重的是小嶋圭，他被扔了出去，在草地上翻滚，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被烟雾呛得不停咳嗽，全身上下已经被烧焦，露出的肌肤上面已经有被灼烧的痕迹。

这是最后的手段了。

即便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早就想好了一命换一命，本想拖着他一起去地狱，再去向母亲赎罪，看来是做不到了……

“杀了我吧。”

小嶋圭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意识有些模糊，他闭上了眼睛，脑中闪过了很多人，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男人的脸上。

在他接到了夏油杰的情报时，没有跟五条悟打招呼直接跑了出来。这几年，他占着五条悟恋人的名额，得到了来自五条家的很多帮助，且不说五条悟多少个日夜陪他训练，为他提供场所，帮助他善后，如果不是他挡在前面，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自由出入高专。

虽然他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喜欢自己，但五条悟心里在想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夏油杰的原因？或许是母亲的原因？又或许是夜蛾老师……

唯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跟他说声抱歉。

小嶋圭感觉到周围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他睁不开眼睛，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整个人晕乎乎的，所有感知离他越来越远，这种感觉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很熟悉。

——他快要死了。

“圭。”

他模模糊糊听到了有个声音在他旁边说道：

“我怎么可能杀了你啊。”

那个声音轻轻地：

“那样的事情，我不会再做第二次的。”

小嶋圭感觉全身冰凉凉的，似乎是有东西落在他的脸上：

“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虽然……想让你躲着我点，但是你大概不会做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伴随着那道声音也越来越远，快要听不清：

“不过这样也好，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圭身上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服输的劲。再见，圭，替我向悟问声好，不过，我不会祝福你们俩的哦。”

小嶋圭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高专，家入硝子的治疗室内。

这次他受伤很重，差点救不回来。

高专的众人以为他执行的只是一次简单的任务，却变成了这幅狼狈的样子。

五条悟抱着他回来的时候，快要没了气息，足足在医疗室躺了整整一周才康复。

小嶋圭一直高烧不退，陷入了噩梦的泥潭中，嘴里不停胡言乱语，中途醒过一次，扯住五条悟的衣袖，在对面沉默的目光下，这次终于流下了眼泪，泣不成声：

“我想……快点拿着他的项上人头去悼念我的母亲，可是我还是好弱啊……”

五条悟眼神晦涩，拥住他，将他搂入自己的怀中：

“你可以很努力了……圭。你逼自己太紧了。”

小嶋圭在五条悟的怀抱中放声痛哭。

这份积攒了五年的悔恨和悲伤，在母亲去世五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小嶋圭，现在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直到哭到脱力，睡着了。

五条悟把他轻轻放在床上，擦去眼角的泪水，盖好了被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再次醒来后，小嶋圭发现，房间里只剩家入硝子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脑子晕乎乎的，全身滚烫，他有些记不清了，似乎也看见了五条悟在他身边，他好像扯着他说了一些胡话。

拍在他后背的温暖触觉，还有那些安慰的温暖话语，耳边的呢喃声，哄着他慢慢睡着。

这是……梦吗？

还是真实发生的？

小嶋圭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五条悟的身影。

“你要找五条的话，他刚刚接到了紧急任务，已经出发了。在这之前，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听到家入硝子这样说，小嶋圭心脏忽然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小声解释道：

“不……我没有找他……他不是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去问本人来得更快一点。”

家入硝子随口回道，她的语气里是满不在乎，让小嶋圭费心的解释显得有些多余。她收拾完对面治疗台上的医疗用具，洗了手走了过来，在小嶋圭额头上摸了一下：

“烧终于退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小嶋圭回答：

“嗯，还好。谢谢学姐。抱歉……请问我睡了多久？”

“算上今天七天，差点以为你过不来了。你这几年精神崩太紧了，也要适当休息，劳逸结合才好。”

“……好。”

室内陷入片刻的沉默。

小嶋圭抬头，发现家入硝子正盯着自己。

“学姐？”

“小嶋，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家入硝子点了一根烟，立在柜子前，在烟雾缥缈中：

“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你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