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案件一直没有新的进展，虽然江颂那天把消息发给了明棠，警察局那边也派小丛来询问了一些详细的事情，但似乎依然石沉大海，唯一改变的是韩斯典的死终于被判定为他杀而展开一系列的追查。
只是在小丛拿着画本子来到他家里，按照语言来勾画蝴蝶项链后，江颂细细地看了看那张画纸上的项链，眉头微动。
“你画画很厉害，专门学过的吧？”江颂忽然开口问。
小丛作为新入职的刑警显然是第一次受到除了警局里其他人的夸奖，她的面色染上一抹淡淡的红：
“是啊，我特别喜欢画画，从小家里人就说我画画很厉害，特别是听别人一边描述一边画画，画得可像了。”
江颂对她礼貌地微笑着，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我可以叫你小丛吗？”
在得到小丛的许可后，江颂露出了更深的笑意，他伸手扶了扶眼镜来遮盖住自己认真思索的一抹精光：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一件事情，当然了，不是作为小丛警官来帮助我，而是作为…算是认识的朋友之间，可以帮助我一件事情吗？”
小丛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对他露出笑容点头：
“可以的。”
“那这样的话，我等你下班以后再说吧，在你工作时间说这些不太好，对吗？”
江颂说着，脸上展现出一副恰到好处的体贴笑容，小丛微微愣了一下，很快露出淡淡的微笑。
夜晚时分，天空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小丛拿着画板和一系列的画笔橡皮敲响了江颂的家门：
“江先生…哦不对，江颂，你让我拿画板过来是做什么呀？”
江颂把她迎进去，脑海里思索着措辞，做出一副落寞的模样望着小丛。
“你…你可以帮我画一个人吗？是这样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家的亲戚去世了，但家人都没有什么像样的照片…我希望能送给他一张画像，至少能够安慰他们一些。”
小丛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江颂叽里咕噜编了好多故事，从天南海北到家长里短，他感觉自己的嘴巴都要说冒烟了，可面前的人仍然是一副迷茫的样子，他忍不住停下话语：
“小丛，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哦，是的，我在听呢。”
小丛很快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接着打开画本子，铅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擦着：
“你见过那个人吗？”
“当然，如果我把他的特征描述出来…”
“很大程度上会一模一样，毕竟我也是警察，你完全可以放心。”
小丛笑着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骄傲，江颂这才微微点头，闭上眼仔细思索着。
在他的卧室里，那颗橙色的水晶又开始发出淡淡的红色光线，江颂闭着眼睛回忆着那个男人的脸，他能感觉到回忆里男人的脸变得格外清晰，因为面容清晰，所以从嘴里描述出来的特征也更为清楚明确，他说话的速度很快，生怕自己的回忆又一次变得模糊不清。
很快，江颂睁开眼，他的眼角染上一层轻松的色彩，只不过对面的小丛脸上多了一丝愁容，她全神贯注地坐在地面上绘画着，眼睛里闪烁着认真严谨的光芒，江颂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为她拿了一杯水放在旁边。
窗外的夜还是漆黑的，江颂不知不觉有些打盹，他靠在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耳边是小丛铅笔和画纸互相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听着更让人觉得疲倦，江颂混沌的脑子里不断闪过他所描述的那个人的模样…
“呼…”
小丛在旁边放下了笔，她疲惫地把手放在脖子上捏了几下，江颂这才睁开眼。
原来时间过了这么久，天已经蒙蒙亮了，外面天空上还挂着有些发淡的月亮，小丛微笑着把画像拿下来递给他，她那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夹杂着兴奋：
“看看怎么样？”
江颂接过那张画像，再看清楚上面的面容时蓦地瞪大了眼睛，他拿起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睛上掉下去的眼镜重新戴上，仔仔细细地扫过画像上的那张脸，虽然没有别的颜色，但他依然能从那黑白的画像里看出画像上头发油腻腻的感觉。
“是…是这样的…的确是长这样的…”
江颂的声音颤抖着，里面裹挟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什么情绪。
“那我就先回去了，再过一会还要回警局去呢。”
小丛轻笑着说，江颂这才从画像里回过神，他颇有些歉意地对着小丛笑了笑：
“抱歉，我太激动了…我送你去警局吧？”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
小丛急忙摆摆手，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江颂和沈昭愿的合照后很快移开，她站起来套上外套不等江颂再说什么就迅速离开。
江颂急匆匆地拿出手机给小丛发了条消息，无非就是些感谢的话，以及他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尽情开口，小丛那边很快回复一个表情包。
江颂又拿起画像开始仔细观看，那上面的男人眼皮微微耷拉着，眼神里是一副坚毅又茫然的神情，直挺挺的鼻子旁边有两条很明显的法令纹，嘴唇紧抿着看起来更显严肃，有些油腻的头发凌乱地趴在他的头皮上，更显邋遢。
江颂没有去看现在的时间，他打开手机给宋蔓发去了一张画像的照片，不等他编辑文字，宋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蔓姐？您这么早就起了？”
江颂的声音带着惊讶和歉意，他认为是自己发消息吵醒了宋蔓，那边只传来合上文件的声响，接着是一阵脚步在地板上走路的踢踏声，江颂想宋蔓是来到了阳台。
“蔓姐，你之前见到过昭愿和一个男人去公司董事长的办公室，您看看是不是这个男人？”江颂问。
宋蔓那边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仔细查看：“是他。”宋蔓沉稳的声音里带着惊讶，“怎么回事？你怎么得到这张画像的？”
“哦…是我的一个会画画的朋友…”江颂含含糊糊地回答她，“蔓姐，我之前见过这个男人，有一次昭愿回家以后又很快要去工作，我在家门口看见这个男人来接她，我那时候就猜想…”
“江颂，但我们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宋蔓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过了一会她又补充说：“记得吗，董事长叫他大志。”
“昭愿介绍他的时候叫他许组长，也许他的名字叫许志？”
“不能确定是三个字还是两个字，而且就算我们想从正规渠道调查…就当我们要从警察那里调查，也没有什么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宋蔓这么说着，忽然沉默下来，好一会才开口：
“江颂，我知道我这么说是在泼冷水，可是我们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的女朋友和这个暂且叫为许志的男人所做的x计划有任何危险，如果有一点苗头的话…”
江颂的心沉了沉，他烦躁的坐在沙发上低头凝视着那张画像里的眼睛：
“或许有点苗头，但是警察暂时还查不出什么。”
“怎么回事？”
“昭愿的一个同事…也算是我认识的朋友，也在x计划里，不过这个人前几天死了，看上去是上吊自杀，但却是被人为造成自杀的样子。”
“你是说，那个人的死和许志有关？”
宋蔓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凝重，江颂几乎能想象到她眉头皱起时那副认真严肃的模样。
“也许吧，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挂断电话事，江颂能感觉出来宋蔓有点心事重重，但他也是在分不出精力去管，他久久地凝视着画像上那张脸庞，脑海里忽然想起，自己那天去母亲的墓地时看见的那个男人，虽然没看到正脸，不过他仍然深深记得。
那男人的头发…油腻的…趴在头皮上…
视线落在画像上，把画像上的男人依然是抿唇，神色毅然地瞪着前方，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江颂拿起外套离开了家门。
十一月中旬的天更凉了，现在的天空中那淡淡的月亮已经消失，转而是柔和的太阳安静地挂在那里，一阵风吹来，枯叶在地面上被吹得更加凌乱落在了马路上，被车轮压过后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江颂默默把油门又往下踩了一些，现在还不到早高峰，马路上畅通无阻，车子犹如脱弓的箭一样飞速划过空旷的道路，不出多时，江颂急匆匆的走出车门，他感觉到墓地周围更冷了一些。
来不及多想，江颂疾步走进去，他按照记忆里的那个方位大致地寻找着，眼睛不断落在那些逝者的名字上又很快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颂站在一个墓碑面前，许是因为在墓地里来回寻找，他此刻的心脏砰砰直跳，镜片后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照片上模样苍老的女人的笑脸，眼睛下移，他看见了张兰玫的名字，又去看，那下面赫然写着“许志国”的名字。
心脏不断跳动着，他不曾发觉自己的身体也在颤抖，脑海里很多事情都不断串联起来，许志国的人脸，第一次看见许志国的时候他的表情，韩斯典带给他的那张纸条，他添加微信后那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监听器…沈昭愿身上有监听器…沈昭愿身上的监听器？
他掏出手机打开那个许久没有点开的聊天框，上面的聊天信息依然是简单的那几句话，最后一句话停留在“你是韩斯典吗？”接着就是醒目的感叹号。
江颂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他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面前墓碑上那个黑白照片上的女人，脑海里是不断地思索，监听器？
他一开始以为，这个微信里说的那个监听器…是沈昭愿那天回来的时候身上会有，可是…如果…
万一沈昭愿的身上一直有监听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