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只有信浓藤四郎一个人,其他的短刀似乎还没有回来。
伤口很快的处理完后,药研说要去处理刚才使用过的棉花,于是房间内只留下我和信浓两个人。
“大将很痛吗?”
信浓藤四郎突然问我,在看到我摇头后,他手拉扯着脖子上的围巾遮挡住半张脸。
“人类真的很容易受伤,一旦受伤很容易就死掉了。”
看着他,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前不久他似乎以为我得了重伤抱着我哭的样子。看来那一次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这种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别担心了。”
我揉着他的头,思索着要怎么和他解释人类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或许是因为他们是付丧神,是神明的缘故,有时候反而很难理解对人类而言的“常识”。
但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信浓藤四郎便直接扑进我的怀里,抱住我。
起初我以为他是相信了我没有事的说辞,但是在听到了他的下句话后我愣住了。
“嗯,毕竟大将可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神明?”
我不太能理解那句话的含义,就像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人类受伤后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治疗才能恢复一样,我有时候也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是因为身为审神者的我是本丸中所有刀剑付丧神的主人。“神明的主人自然也是神明”这样的意思吗?
“嗯!对我来说大将就是我的神明!”
我好像稍微有些懂了。
“付丧神也会信仰其他的‘神’吗?”
我开玩笑打趣到,原本压抑的心情消散了。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初始刀会那样对我,但是只要避开和他们接触,像前几天那样相安无事也挺好的。
“付丧神也和人类一样啊,为什么人类可以去信奉其他的种族并把他们称为‘神明’,付丧神却不行?”
“即便你们才是真正的神明?”
我被他的说辞逗笑了,明明是存在了千年的神明,在某些地方却像个小孩子。
“唔……”
他思索了一会后,眼睛笑得眯起来,用脸蹭着我的衣服,说起来从第一次见面起,他似乎总是喜欢这样抱着我。
“其他刀不信奉大将为神明也没关系,我来当大将唯一的信徒,大将的信徒有我一个就够了。”
他抱住我的手突然间用力了些,我本能的低下头和他对视上,我注意到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这次我会好好对待大将的,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会把你当唯一的神明来看待的。”
信浓藤四郎就像是被什么缠住了,他的眼睛暗了下来,呈现出一副失神的状况,他伸手拽着我的衣服,不断重复着那几句话,越来越快,像是迫切的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证明什么。
“不会再让你经历那样的事的!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大将的!所以,所以……!”
“信浓!”
我用力挣脱开他,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
“你看着我信浓,我现在还好好的,我还活着。”
我抓住他的手去触碰刚处理过伤口的耳朵,指腹传来粗糙的质感让我知道它已经结痂了。
“这么小的伤口很快就会痊愈的,再过几天结好的痂便会脱落,长出新的皮肤。”
“所以大将会没事的,对吗?”
他眨着眼睛,原先失神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意识到或许最初他并没有相信我说的“这种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说辞。毕竟在神明的眼中,人类就是如此脆弱的生物,脆弱到随时都有可能因意外死去。
“你不是说我是神明嘛,神明怎么可能轻易的就死掉呢?”
见他恢复回先前的样子,我为了缓和气氛开了个玩笑,信浓藤四郎怔怔的看着我,他的目光在我的腹部停留了一会后抬起头看着我,笑了起来。
“……神明是不会死的。”
我听到了他轻声说的话,虽然感觉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但此时的我已经对此不在意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便会理解先前懵懂的事物,本丸里的刀总有一天也会明白人类虽然不至于脆弱到很容易死去,但总会有生老病死的一天。
以后自然而然就会明白的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徒增他的烦恼。
………………
从粟田口的房间出来后,我独自一人走在走廊上,准备回天守阁。
夜晚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凉意,伴着每隔几米亮着淡淡暖黄色灯光的小路灯,我不由的加快了脚步,脚下的影子不断变换交错着。
就在我快走到天守阁的时候,我注意到门前有个模糊的影子,走进后那个人注意到我的脚步声便回头看向我。
由于他正站在阴影处,我一时没有认出他是谁。他向前走了几步,走进灯光的照射范围,他的脸上温和的笑容中带着些歉意,即便是夜晚快要入睡的时间点依旧穿着过于华丽的军装。
一期一振,我记得他,粟田口们的兄长,在我刚清醒的时候我曾看见他急切的向我跑过来。
“主君,可以的话,我能和您聊聊吗?”
或许是因为白天刚经历过那样的事,再加上现在正是半夜,凉风从外套的下摆灌进来,一时间在听到他的话的下一秒,我的视线莫名的就停留在那把被他握在手中的太刀身上。
理智上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的去盯着那把太刀,沉默着。
“啊……抱歉,让您感到不安了,带着本体过来是我的疏忽。”
在发现我一直在盯着那把太刀后,一期一振露出懊悔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后,握住刀的手向我所在的方向挥动。
“?!”
“请不要误会,我不会伤害您,只是我觉得如果您在意的话,将它放在您那里可以吗?”
在听到他这段话后我在心里强烈的谴责上一秒因为他的动作而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的自己。
一期一振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但我却因为先前和其他人之间的事而莫名的去怀疑他。
“不,不用了,刀你自己拿着就好。”
我连忙摆摆手,正要挽回一下形象的时候,一期一振表现得却更低落了。
“啊,也对,您现在可能并不想和我单独相处,我能理解的。”
完全被误会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更焦急了,在我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先开始行动了。
“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所以不用将它给我也没关系!”
我向前跨了好几大步走到一期一振的面前,然后双手搭在他握住刀的手,试图用我最真诚的表情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找我聊都可以!真的!”
“谢谢您。”
在听完我的话后,他腼腆的笑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我更加想要谴责自己了。
我先前都对这样一把温柔的刀做了什么啊我自己。
在和一期一振一前一后走进天守阁后,我为了展示我最真诚的歉意,我和他面对面的正坐着。
主要是因为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像是要和我说比较重要的话题,于是乎我下意识的开始紧张起来。
在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后,他开口了。
“我看到了您下午和加州之间……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要替他辩解什么,我知道您会因为他而对我们产生戒备,我可以理解的,只是我能请求您相信我一点吗?我不会伤害您的。”
他见我脸上的情绪开始变化后急忙的解释起来,明明穿着打扮上看起来会是一个“绝对的上位者”,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以及温和的说话态度,让我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
或许明面上我是审神者,是负责“管理”这些神明的人,但事实上我并没有“约束”他们的能力。然而明明我们是这样的关系,但是面前的神明却一直在看我的脸色,并不断用行动和言语来表面他不会伤害我。
自然而然的,我也做不到对他产生戒备的想法。我点了点头,原先有些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或许是因为知道我信任他,我注意到一期一振的脸色平缓许多,他手握拳抵在大腿上,像是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他说话的语速很缓慢。
“我听说您晚上去了弟弟们的房间。”
“嗯,因为受了点小伤,药研特意帮我包扎了。”
“我知道。”
一期一振低下头,额前的刘海遮挡住他的眼睛,他半张脸埋藏在阴影之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主君您是个很温柔、很亲切的人,如果弟弟们撒娇的话无论他们说什么您都会答应。”
一期一振突然转移话题说了句无厘头的话,或许是因为不知从哪里开始讲述,他从遥远的记忆中的某处说起。
“冬天信浓撒娇说雪天太冷的时候,您会抱着他一起缩在被炉里,玩纸牌类的游戏打法时间;您会和乱一起研究各种编发的技巧,任由他给您编不寻常的造型然后出席审神者参加的会议;甚至在知道白山喜欢瓜后特意在本丸的后山处划了一块地种瓜苗……”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我没有打断他,就只是静静的听着。
“您真的太温柔了,这样的您即便失去了记忆一定很快就会和弟弟们再次亲近起来吧。”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他说话的语气开始变了,语速加快起来,我注意到他的手套因为握拳过于用力而紧绷着。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这样的话您很快就会……!我希望您可以不再经历那样的事,您不该被那样对待,您……!”
说着说着,一期一振抬起头看向我,在他和我对视后我注意到他的瞳孔收缩了,他再次低下头,手不自在的捏着掌心。
“抱,抱歉,我刚才……”
“没关系的,不要在意。只是你刚才说‘那样的事’,在我失忆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我摆了摆手,本想顺着他刚才的话快速将事情翻过去,但没想到一期一振沉默了。
“主君,那样痛苦的记忆忘掉了就忘掉吧,过去的事即便想起来也无法改变什么。”
沉默很久后,他苦笑着说到,我看不懂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复杂到像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海。一时间我错开视线,不在看向他。
“……我知道了,不过你过来找我到底是想说什么?”
“由于我现在的立场,我不能和您说的很直白,但是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您,只是……”
他沙哑着嗓子说到,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情绪,像是在做内心里的挣扎,过了一会……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离我的弟弟们,离他们远一点。”
不知为什么我一瞬间理解了他话中的潜台词,即便我觉得那很荒谬,但直觉告诉我他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突然间我感觉心里落了一拍。
“你是说你的弟弟……”
“对不起主君,再多的我……只是请尽可能的远离他们。”
一期一振深深的低下头,将头压在地上,语速慢而又低沉的声音再次重复到。
“拜托您了主君。”
…………………
这天早上,我坐在本丸的厨房里吃着刚才烛台切那里接过的饭。
清晨偏低的气温让我的大脑清醒了很多,我开始回忆昨晚一期一振说过的话。
即便反复琢磨那几句话我依旧想不明白,几天的相处下来我能感受到粟田口的小短刀们对我抱有的善意,但是他们的兄长却告诉我那些小孩子们会伤害我。
虽然和一期一振说不在意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有点在意他口中的“那件事”。
我以前被粟田口的孩子们伤害过吗?
“哦呀,在想什么呢?一副这么苦恼的样子。”
就在我一边嚼着口里的汤圆一边出神的思考问题的时候,鹤丸国永端着餐盘坐在了我的对面,他露出一副很可靠的样子甩了甩手中的筷子。
“有什么苦恼的问题不妨和鹤先生说说吧?”
听到他的话我顿时眼前一亮。
没记错的话鹤丸很久以前就来到这个本丸了,那么如果问他的话或许能从他这知道些什么。
只不过……
我的视线在对面的鹤丸国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