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正式营业后,林唯悠也进入了工作状态。
下雨会降低一部分人的出门欲望,也会让酒吧成为附近想躲雨或者因下雨而无处可去的人的好去处,而且有些酒客认为在下雨天小酌一杯是一件很有情调的事情,所以“猫耳云”今晚的客流量并没有比平时低太多。
吧台前坐着的几个酒客正对着酒单盲盒跃跃欲试。
有个小姑娘兴致颇高地问:“帅哥,如果我抽中了拉莫斯金菲士,你会给我调吗?”
林唯悠笑着说:“当然,我们有求必应。”
内心却在祈祷她千万别抽到。
“那我就抽啦!”小姑娘毫不犹豫地伸进盒子里,抽出了一张卡片递给林唯悠。林唯悠接过一看,脸上仍然维持着笑容,心里却哀嚎幸运之神今晚真的对他不太友好。
“抽到什么了抽到什么了?”小姑娘满脸期待地看着林唯悠。
“等会你就知道了。”林唯悠没有直接回复,因为盲盒酒单的规则就这样,在成品出来前,调酒师不会告诉酒客他们抽到的是什么。
不过他刚把需要用到的酒水和配料拿出来,那个小姑娘就惊呼:“哇,还真是啊!”随后又不太好意思地说,“sorry啊帅哥!”
林唯悠盖上摇酒壶壶盖,边摇酒边说:“你太客气啦,只管提要求就行了,我们可以做。”
这话多少有点夸张的成分,因为拉莫斯金菲士堪称调酒师的“噩梦”,特别考验调酒师的调酒技术以及......手臂肌肉。按照标准做法,需要持续摇和至少12分钟,才能摇出足够完美诱人的奶油泡沫。
这款酒太费时间,做起来也很累,特别折腾人。如果是特别忙的时候,很多调酒师一般不会做。林唯悠刚升为调酒师的那段时间,就有个客人故意点了十几杯,等着看他的笑话。他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准备材料。幸好那天大飞也在,帮他解了围,最后没做成。
这种极端的情况他也只遇到过一次,后来偶尔也会遇到点一两杯这款酒的酒客,林唯悠也都照做了。毕竟如果如果客人真的想喝,那作为调酒师没有拒绝的道理。
摇和到第10分钟的时候,林唯悠想,今晚之后还是不要让它再出现在酒单盲盒里了吧!
把摇和好的拉莫斯金菲士送出后,林唯悠抬头看向了窗外,雨还在下。
“林哥,有事情要忙?”阿文走到林唯悠身旁,小声地问。
林唯悠收回目光:“没有啊,怎么会这么问?”
“我看你看了好几遍手机,又看有没有下雨,我以为你有急事,想说要是有急事,你就先去忙,这里交给我们。”
林唯悠不禁哑然,有那么明显吗?
“也不是什么急事,如果我要走,等会再跟你说。”
话音刚落,他就接到了余夏铭的电话。
“唯悠,还在忙吗?”
低沉好听的声音混合着酒吧里的音乐一起传到耳中,林唯悠下意识地将手机往耳朵压紧了一些,小声地说:“没在忙,你下班了?”
“嗯,我在酒吧门外,来讨宵夜了。”
林唯悠往窗外看去,看到了一辆银灰色的车停在路边,打起了双闪灯。他笑着说:“好,我马上出来。”
挂了电话后,林唯悠说:“我有事先走了,交给你们了。”边说着从吧台往外面走。
“行,没问题。”阿文说。
周嘉奇回吧台端酒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唯悠离开,便问:“林哥今晚怎么那么早下班?”
阿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不说就不说,少阴阳怪气!”周嘉奇恨恨地端着酒离开了。
这个年纪的人最烦被人当成小孩子了,可他确实是店里年纪最小的,所以大家总爱逗他,烦死人了。
林唯悠到了门外,小跑着绕过车头去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去。
余夏铭扯出几张纸巾给他,微皱着眉说:“怎么也不打一下伞。”
林唯悠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一下脸,毫不在意地说:“就两步路,懒得拿了。”
余夏铭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好还是忍住了,硬生生换了个话题:“去哪里?”
“你能吃海鲜吗?”
“可以。”
“那就去这。”林唯悠说着,就往余夏铭的导航里输入了终点。
不远,车程20分钟左右。
车开出去后,林唯悠很随意地找了个话题,问:“你每天都这么晚下班?”
“不一定,看当天的情况。偶尔下班早一些,大部分时候都要加班。如果值夜班的话,有时候要第二天差不多中午才能下班吧。”
余夏铭说话的同时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了转向灯变了个道,让后边的大货车先走。他看过很多大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控制最后撞翻汽车或压扁汽车,致使汽车内的人身亡的事故报道,所以对大货车一直都是能避就避,更何况今天还是雨天,路太滑。
林唯悠表示赞同:“当医生确实辛苦,我们店也常有医生来,没有一个是不喊累的。”
“确实辛苦,可是选了这一行也只能习惯了。不说我了,你呢,你怎么会去做志愿者?”
“啊?”林唯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成年人的社交礼仪之一: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情,就不要继续追问。余夏铭赶紧解释:“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
“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要什么说。”思考了一小会儿,林唯悠才继续开口,“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吧,就是这几年我店里的生意都稳定下来后,空闲时间就多了,前两个月看到我们小区的志愿者招募宣传单,我想着我也没什么事干,就加入了。”
他自嘲:“反正就挺随意的吧,也不存在什么无私奉献的情节。”
调酒师也是个需要不断学习、进步的职业,除去正常的工作时间之外,私下他也要不断学习才能不被市场淘汰,另外还要定期培训店里的学徒,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闲。
他认识很多志愿者都像李伯那样,是真的为了能够帮助别人才来做的,而他会抽空做志愿者,一开始真的就是一时兴起。再后来是因为他想到自己是不会有后代的,养老完全只能靠自己,所以才会想要多接触接触老人,看看他们身体和心理上的变化,让自己老了之后能够更好地面对衰老。
不管哪一种出发点,终归不是余夏铭想的那般纯粹,所以他才没有多说。
余夏铭摇头:“只是一时兴起的话,是坚持不下来的,做志愿者并不轻松。”
林唯悠看着余夏铭,笑着说:“没那么夸张,我才刚开始接触,现在能做的事也很少。”
志愿者不可能完全顶替专业护工的工作。就拿给长期卧床的老人按摩肌肉来说,看似简单,其实也是需要专业手法的。很多需要专业医疗和护理知识的工作,志愿者都没法做。有些工作不让志愿者参与,一是要对老人负责,二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毕竟真的出了问题的话,没人能负责。
虽然李新月总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有志愿者的帮忙,解了很多燃眉之急,但是林唯悠一直都认为自己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
红灯了,在绿灯的间隙里,余夏铭转头看着林唯悠,路灯透过车窗打在他的侧脸上,脸上的那抹浅浅的笑意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漫不经心。
回想起前几次见到的他忙前忙后的样子,余夏铭感叹:“你有这份心也是好的,更何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林唯悠笑笑,没再接话了。
绿灯了,余夏铭启动汽车,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家主打毋米粥火锅的大排档。用毋米粥做底,将食材烫熟后食用,这种吃法源于楚庭隔壁的凤城。跟勾芡的原理有点像,食材裹上粥水后,能够更好地锁住水分和鲜味,吃起来更加嫩滑爽口。
晚上10点,大排档依然座无隙地,足以见得食客们对于毋米粥火锅的喜爱。
落座后,林唯悠轻车熟路地点了单,问都没问余夏铭的意见就提交了。他算是发现了,余夏铭不挑食,给他吃什么都不会有意见。
服务员很快就端了两个粥水锅底上来,还有有濑尿虾、花蟹、扇贝、牛肉、手打牛肉丸、生菜等食材,林唯悠甚至记得给余夏铭点了一罐椰汁,递过去的时候,他说:“刚才路过水果店应该停下来买个椰子的,椰子水可比椰汁好喝多了。”
余夏铭“嘶”了一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感觉在你心里,我的形象就是个不给糖吃就要满地打滚撒泼的熊孩子。”
林唯悠想象了一下余夏铭描述的这个画面,笑出了声,感觉到余夏铭在看他,又艰难地忍住了笑,试图狡辩:“不是不是,余医生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都高大又威猛,跟熊孩子完全不沾边。”说完后又信誓旦旦地补了一句“真的!”
余夏铭无奈地摇头,催促道:“好了,别贫了,快吃吧。”
闻言,林唯悠也将注意力转回了眼前的食材。
毋米粥火锅的烫食顺序颇有讲究,先下海鲜吊出锅底鲜味,然后下新鲜肉类,再涮煮青菜。将食材吃完之后,粥底经过长时间的炖煮,也逐渐粘稠,变成粥的样子。很多食客会将这碗融合了各类食材鲜味的粥一并吃掉,据说特别鲜甜。
不过林唯悠倒没有这个习惯,发现余夏铭也没吃时,他还颇有些意外:看来他们俩确实能吃到一块儿去。
吃完后,已经晚上11点了,雨也停了。余夏铭的车停得离大排档有些距离,他们一起往车的方向走。
大排档里依然热闹,而路上的行人和车已经很少了,夜晚逐渐回归到它原本的沉静模样。路上满是下过雨的痕迹,夜风夹着水汽吹过,凉爽而又舒服。
林唯悠看着远处的一个趁着晚上人少时才出来遛狗的人,由衷地因这难得的悠闲而感到快乐。
突然,余夏铭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