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哥儿说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句话不是阿姆也不是阿爹,而且姑姑,这事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毕竟灿哥儿开口叫姑姑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他和秦芳两个人,而秦芳又是不说话的。
秦松柳捧着饭进门打算喂灿哥儿时,秦芳拉着他比划来比划去,这是一种从没见过的比划,秦松柳一时间解读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见哥哥不对,秦芳放弃他转向刚洗完衣服进来的岑应,正当岑应试图理解秦芳的意思时,灿哥儿又喊来一句姑姑,虽然听起来像咕哒,但能听得出来是在叫秦芳。
夫夫二人惊喜得不行,岑应去将灿哥儿提起来,“我们灿哥儿会说话啦!”将人对准秦芳,“再喊一句姑姑听听!”
灿哥儿蹬着小腿,嘴里咕哒咕哒地喊,秦芳欢喜得不行,出门去把柯姐儿和吴念扯来,让人听着灿哥儿喊他姑姑。
灿哥儿还不会爬的时候,岑应带着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这孩子一会爬了就根本闲不住,到处乱爬不说,一个没看住就从摇篮床上翻了下来,跌得头上一个大包,吓得岑应赶紧抱着人去看大夫,唯恐摔出个什么好歹。
本以为跌得那样厉害了,灿哥儿心里会有些害怕,没想到完全不会,还是该怎么翻就怎么翻,岑应汗颜,合着之前看着乖是因为还不会动弹呀。
秦松柳上山去了,秦芳也总不能时时来看着孩子,就算她愿意来看灿哥儿还不乐意,一会没见着阿姆就要哭闹,岑应只好将人放到床上摆好玩具,用身子挡在床沿边,才好做草编,只是如今这样他也不好出门,只能请大宁继续代卖了。
好在除了天不怕地不怕,还爱乱动这两点外,在其他地方灿哥儿还是很好说话的,吃饭不用哄着吃,洗澡也不用哄着洗,连睡觉也是拍几下就睡过去了,这样的孩子谁看了不说有福气。
唯一不好的就是岑应了,他觉得自己比以前更怕冷了,点了炭盆后屋里热到连灿哥儿都不乐意待,岑应只好熄了炭盆冷着睡了一晚又一晚,直到秦松柳回了家,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将孩子抱了出去,无论孩子怎么哭闹都不心软,直到改掉了灿哥儿离不开岑应的这个习惯。
岑应听孩子哭成那样心里不忍,但到底没出手干预秦松柳要做的事,只是白天明显更哄着灿哥儿了,灿哥儿不知是不是因为晚上的事情,一整天都没对他爹有个好脸,还趁他爹抱他时故意尿在他身上。
秦松柳拍了拍灿哥儿的小屁股,“嘿,还怪起你爹来了。”认命将衣服换下来又给洗了个香香的澡。
晚上再将灿哥儿抱走后终于不哭了,秦松柳将孩子的摇篮床搬到秦芳的房间,打算这段时间就先让他俩睡。秦芳欢欢喜喜地抱着小床,打算抱一晚上。
见秦松柳又进来打算今晚就在睡,岑应忍不住发问,“你今晚睡这儿?”
秦松柳保持着脱鞋的动作,眼神愣愣的,“不睡这?睡哪?”
“这屋孩子都觉得热,你不觉得?”定然是觉得热的,成婚那么久这事岑应还是知道的。
“脱了就不热了。”秦松柳将上半身脱了个精光,露出又壮了不少的身子,往岑应脖颈里凑,他们已经许久不那个了,岑应休养好身子后他就时常待在山上。
岑应顺着他的动作亲了好几下后,伸手捂住这人的脸,“你得让他和你睡一张床上,不然他醒了会从小床上翻下来的。”
秦松柳抓着岑应的手亲了好几下,“现在还醒不来。”
……
一会后秦松柳抱着洗干净的被褥站在房门口,身上的衣服是岑应胡乱给他穿上的,确认夫郎不会给自己开门后,秦松柳认命地到秦芳房里搬走小床,到他爹娘以前住的屋子里先睡下,可怜秦芳的兴奋劲还没过,就失去了小床。
岑应躲在门后偷看,捂着嘴笑起来,确定秦松柳安顿下来才关上门躺回床上。
其实也不全然是害怕灿哥儿摔伤,主要是也想秦松柳好好休息下,从山上下来后为着改掉灿哥儿一离开他就哭的习惯,一直没睡过一个整觉,如今屋里这温度加上盖的被子,秦松柳怕是得脱个精光躺在地上才能睡得着。
第二天一早岑应摸进房里,灿哥儿在床的里边抓脚丫子玩,见岑应进来了还喊了一声,动静这样大秦松柳都没醒,岑应就知道他累极了。
岑应悄悄地想将人抱走,谁知灿哥儿一脚蹬到了秦松柳的脸上,被蹬醒的爹抓着调皮的小哥儿打了几下屁股以示惩罚,谁知力道太轻小哥儿根本不怕,还冲着他做鬼脸。
秦松柳纳闷了,在外边只要自己板起面孔来,谁都怕他几分,怎么家里这个小哥儿一点都不怕自己呢。
岑应笑得不行,“你看着他哈,我去做早饭了。”
秦松柳抱着灿哥儿几步追上夫郎,好不要脸地开口,“今晚我能不能回去睡,昨个儿我总觉得冷,一点没睡好。”
没睡好?这人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岑应停住脚步佯装思考,好一会给出了答复,“不行。”
秦松柳失望地停住了脚步,老实带着孩子去洗漱。
岑应不知道的是,灿哥儿能吃能睡、听话不爱哭、好动这几点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他娘去世得太早,他的记忆又被别的记忆顶掉了,所以他都不记得了。
厨房里秦芳早就在等着人来了,昨夜灿哥儿被带到他房里又被带走,大起大落下她一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就等着要抱灿哥儿,秦松柳乐得有人给他看孩子呢,他许久不见岑应了,正是热乎的时候。
对此岑应不发表看法,他认为秦松柳就没不热乎的时候。
对于要不要第二个孩子岑应一直没什么看法,也没想起过这个问题,还是因为秦松柳好几次都弄到外边,他才得知秦松柳是不想要第二个孩子的。
岑应一般不把问题留到第二天,等清理干净身上后就直接问出口了。
秦松柳安静了许久,才轻声说,“那天我实在是怕。”
岑应听了没多说什么,轻拍着秦松柳的背,两人就这么依偎着睡过去了。
时间按年走过去,让灿哥儿长成了能跑会跳的小皮猴,让芳姐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让岑应和秦松柳二人的脸上也爬上了细纹。
岑应重新拾起了在县城里的小生意,卖的都是草编和山货,灿哥儿和秦芳都是他做生意的好帮手,一个小小年纪就能说会道,一个打包装物的速度快得很。
而秦松柳自灿哥儿大些后上山的时间也长了,后边又买了几块地,在吴承的伺候下家里不仅不愁吃喝,还攒下了颇丰的家底。
村里有那些个酸货,见岑应他们是不打算再生第二个了,就在那乱说话,什么攒那么家底有什么用,家里就一个姐儿一个哥儿,以后还不是要送出去。
岑应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岑应了,和桂娘她们几个立马阴阳怪气了回去,长大的柯姐儿也是打嘴仗的好手,只是回到家时被刘娘子揪着耳朵说没个女孩子的样,她从家里跑出来躲到岑应家,等刘娘子在院墙的另一头喊她回家吃饭了,才笑嘻嘻地回家找娘。
日子再往后走,灿哥儿长大了许多,芳姐儿也出嫁了,秦松柳也就不上山了。
不是不想干了,而且有些干不动了,山里寒气重,往往没蹲守多久他那只受过伤的腿就疼得不行,不仅如此,凝神看东西久了头连带着眼睛也疼起来。他遮掩着把话说了,却被岑应一眼识破,最后不得不实话实说,害得岑应哭了整三天,说什么都不许他上山了。
吴承还留在他家做工,哪怕岑应把身契还给了他父子俩,他们还是坚持留在秦家种地,只是他们不再来秦家吃饭,也会交小房子的租钱,秦松柳托赵鑫的关系,给父子二人弄来了齐家村身份凭证,从此他们也算是在此扎根了。
朝廷开恩,不仅免了各种税还对各地高价的乱象进行整治,齐小河一家三口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房契上写的是齐小河的名字,伍宁还留在慈幼局做工,齐小河却是重新和岑应搭伙做生意,作为最早的生意伙伴,他们在摆摊一事上还是那么地契合,做起来可以用得心应手、顺风顺水概括。
齐金金是成婚最晚,大家都叫他举人夫郎,江举人后来又考了几年仍不中,不想将时光都消磨在读书上,便进了进宝县衙门里做事,他举人名次不错,为人机灵又肯干事,因此在衙门里很得脸,想来不日就能高升。
齐金金摇身一变成了官夫郎,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还是日日看话本,时不时仗着官夫郎的身份给两个朋友撑腰,有人将此事告到江老爷面前,江老爷面上说着知道了明白了,心里却叫苦,我每日回家不被骂就算日子好了,还让我去管教一下,我多大脸啊。
梁阿婆没有什么病痛地走了,死前能看到大宁成婚也算了了心愿一桩,只是仍放心不下笑脸小莲,当时叮嘱大宁做哥哥的,一定要照顾好妹妹,说完人就闭上眼走了。
操持葬礼的钱岑应出了一半,毕竟梁阿婆是他到进宝县来第一个家人,也是因着梁阿婆他才能在进宝县安身。
葬礼结束后岑应和秦松柳慢慢往家里走去,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地上虚虚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就像他们互相扶持着走了半生一样,无论何时、何地、何事他们都不会分开。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