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秦松柳在门外点了两挂纸炮,回到屋子里时岑应正坐在床上,头低低的,不知道醒了还是没醒。
秦松柳走过去替他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岑应抬起头看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往枕头下摸去,掏出来一个大红封,捏在手里嘿嘿笑。
秦松柳有些无奈,人都没完全醒,就知道去摸红封,“怎么知道我放了的。”
岑应将红封抱在怀里,“你放的时候我看到了,我刚刚看到你才想起来,嘿嘿。”昨夜他们二人在房间里封红封,秦松柳偷偷摸摸往他枕头下放红封,他看到了但一直没说。
秦松柳捏捏他的鼻尖,“要起来么?”
“要起要起,等会说不定有人来拜年。”岑应将红封塞回枕头底下,“晚上再拆。”
秦松柳出门打了一盆热水来,岑应用热水漱口洗脸,又换上了新做的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纠结一番,最终还是戴上了那蝴蝶银簪。
“好看。”秦松柳脱口而出,拿起旁边的胭脂,“要用吗?”那些个胭脂口脂买回来,还没见岑应用过,倒是头油香膏用了不少。
岑应想了想自己之前用胭脂的惨状,摇头拒绝了,“不了,我不会用这些个东西,涂上去难看得很。”
秦松柳原本还以为是他不喜欢,没想到是不会,“那我帮你?”
“你会?”
“不会,但应该不难,一点点上就是。”
“那我试一试?”
“好。”岑应转过身子,面对着秦松柳。
秦松柳将胭脂盖子打开,左手捏着岑应的下巴,右手食指沾了些胭脂,轻轻点在岑应的脸颊上,再用另一根干净的手指揉开来。
岑应只感觉秦松柳的指腹揉蹭着他的脸,好一会才听到他说好了,岑应转过身去照镜子,镜子里的人脸上有一晕淡粉色,看着很是不错,比他自己弄的好多了。
岑应转过去,主动把自己的脸往秦松柳手里放,“好看,这边也上一些胭脂。”
秦松柳轻吐一口气,捧着夫郎的脸,将另一边脸上也点上胭脂,还上了薄薄一层口脂。做完这些岑应站起身来,转了一个圈,“我今日好看吗?”
岑应长而多的乌发盘起,戴上了闪着光的银簪,身着红色夹袄,脸上是淡淡的妆,将整个人衬的似冬日里的春水,叫人不由自主想浸到里边。
秦松柳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好看的。”
岑应开心得不行,随即出门去找秦芳,看她起床没有,顺便也给小姑娘打扮打扮。
秦松柳看岑应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由得失笑,坐在梳妆台前平复了下心跳,也出门寻秦芳去了。端着热水到秦芳房里时,岑应已经给秦芳穿好衣服了,也是大红色的袄子,领口和袖口上缝了一圈兔毛,裙子是鹅黄色的,最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为了防止秦芳把衣服打湿,岑应主动替她漱口擦脸,做完这些秦松柳才来给她扎发。
依着秦芳的穿着,秦松柳给扎了两个圆圆的丸子头,岑应找了两根红色的发带给系到丸子头上,又别了两朵嫩粉色的绢花。
岑应蹲在秦芳面前,左看右看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在房间转了一圈后跑回自己房里,拿着一盒胭脂来,用眉笔给秦芳在眉心画了一朵小花,画完了把笔扔到一边,岑应将秦芳抱到镜子前,“芳儿喜欢吗。”
秦芳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抱了抱岑应又抱了抱秦松柳,就往房间外跑去。岑应知道她这是要去给柯姐儿看,只冲她喊道,“等会记得回家来吃早饭——”
等秦芳跑得没影了,岑应转过身盯着秦松柳看了好一会,冲他招招手,“跟我回房间,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是什么呢?秦松柳怪期待的,跟在夫郎身上回了房间。
岑应拉着秦松柳,一把将他摁到梳妆台前。
“?”秦松柳大惊,但又不敢挣脱岑应的手起来。
岑应拿出一根红色的发带,往他头上绑,“我们大家都做了红色的衣服,就你不愿意做,既然这样就绑个发带吧。”
见只是绑发带,秦松柳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只见岑应拿起一盒香膏,要往他脸上抹。
“这就不用了吧……”秦松柳抓住岑应的手,不是很想往脸上涂这个,一股子香味。
岑应嘴一撅,眼睛一耷拉,“啊……不愿意吗。”
秦松柳见了将手松开,“愿意的愿意的,帮我涂。”
见事情得逞,岑应压着笑挖了一坨香膏到手心,用余温化开了抹在秦松柳脸上,再轻轻拍打,秦松柳闭着眼,觉得被拍得挺舒服的。
抹完香膏,两人又在房里打闹了一番,才到厨房去准备早饭。
岑应将昨日的鸡汤滤出来,放了一碗米煮粥吃,又把汤里的鸡肉热了,等下就着吃。汤里的米一粒粒炸开来,在里边不断翻涌,岑应觉得现在自个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大早上的都能吃上肉了。
秦松柳则在院子里扫雪,昨夜里雪突然大了,院子里盖了厚厚一层,要是不扫了踩进去湿了鞋袜就不好了。将雪扫作一堆,用铲子一点点铲到门外,秦松柳看着外头的雪,觉得明年一定是个好年,毕竟有句话不是说瑞雪兆丰年嘛。
鸡汤粥煮好,秦芳拿着两个红封从外边跑进来,岑应摸了摸她的鞋袜,确认没湿后就让她好好洗个手吃粥。
对于吃饭这事,秦芳向来积极,坐到凳子上不用人叫就呼噜呼噜吃起来,时不时还夹两颗咸菜吃。吃完了早饭,岑应将昨夜给秦芳包的红封塞到她手里,“祝我们芳儿新的一年开心平安,越长越漂亮。”
秦芳接过红封,抱住岑应的腰冲他撒娇,岑应乐得不行,觉得秦芳的性子真是越来越活泼了。
等秦芳松开岑应,秦松柳也给出了红封,“愿我们芳儿快高快大,心想事成。”秦芳将红封拿了,抱住哥哥的腿,欢快得蹦呀蹦。
“大柳哥哥、岑夫郎新娘快乐——”话到人未到,柯姐儿从外边跑来,气还喘着呢,就弯腰向岑应二人拜年,红封还没来得及拿就拉着秦芳要走,“她们在玩纸炮,我们快去看看,晚了就没得看了。”
岑应见了有些哭笑不得,将他和秦松柳的红封塞给柯姐儿,叮嘱她们要小心些,又往她们口袋里塞了些零嘴,才让人出门去。
家里的孩子出去了,岑应和秦松柳到李谓家去,互相拜了年才回来,在家坐了好一会,才见大宁带着小莲来。
“秦郎君、岑哥哥新年快乐——”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岑应抓了把干果蜜饯到她们手里,又给红封,“新年快乐呀,过年开不开心。”
“开心!”大宁蹦起来,“过年有好吃的,爹也每天和我们玩。”
小莲在一旁点头,“我也觉得,今年过年特别好。”岑应听了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又往他们手里塞了不少吃的。
等送走大宁和小莲,秦家也没什么会上门拜年的人了,正当岑应想着要不要去找齐金金时,有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
柱子在门外将门拍得响震天,“在不在家,在不在家——”
秦松柳将手里的花生放下,忙去开门,边走还边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屑。
“柱子哥怎来了,快请进。”秦松柳还是从李谓那得知,柱子比他还大个两岁。
柱子摆手,“就不去坐了,事情说了我就走。”
“柱子哥说吧。”秦松柳有些纳闷,大年初一的能有什么事。
“嗐,也没啥,就我们哥几个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聚在一起吃吃饭,今年咱哥几个就想着请你一起,我们好一起喝酒吃肉。”柱子他们几个年纪相仿的汉子,每年初一下午都会在柱子家聚一聚,划划拳、吹吹牛,往年因跟秦松柳没交集,故从来没有喊过他,今年不一样,人家成亲特意请了他们的。
“自然是可以,到时我一定到。”秦松柳没想到居然还有额外的酒喝,总算知道为什么李谓让自己把他们请上了。
话带到了柱子也不多待,还得回家准备下酒的饭菜,“成,到时把岑夫郎一齐带来,我们那专门给夫郎和娘子们另起了一桌。”
“这是自然的。”秦松柳表示到时一定带着岑应到,柱子摆摆手表示不用送了,转身往家里赶。
进到屋里,岑应凑上来,“谁呀,怎么不进屋来喝杯茶再走。”秦松柳将柱子带的话说了,表示到时带着岑应一起去。
“这样啊,我还没见过柱子他们呢。”岑应磕了一把瓜子,口有些干,拿起茶杯猛灌一口。
秦松柳见他喝完了一杯,又给他添满,“到时可以好好见一见,人都很不错的。”
岑应点头觉得也是,“那到时你好好同他们相处,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日后都能互相搭把手。”
“会的。”秦松柳起身往仓库去,到别人家做客总不能空着手,岑应见状将瓜子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同秦松柳一起翻找起来。
将一些糕饼蜜饯用油纸包了,岑应还拿了五个鸡蛋,因着不知道到时有没有孩子在场,还揣了几个红封在身上。
将东西准备好,岑应二人便打算出发,早些去有些什么好能搭把手。
到了李谓家,秦芳同柯姐儿还未回来,刘娘子听他们说是要去柱子那吃饭,爽快地让他们把秦芳交给她,秦松柳同刘娘子道过谢,将另外装起来的蜜饯、鸡蛋递给她。大过年的刘娘子也未推拒,而是回了些自己做的炸馓子做年礼。
到了柱子家时,已经有人在了,那些个汉子见了连忙招呼秦松柳过来坐。
秦松柳搂着岑应的肩膀,“这是我夫郎,岑应。”岑应并不露怯,站在那大大方方向人问好。
“晓得的,那日成亲我们可是去喝了你的喜酒。”齐罗朗声道。
秦松柳打量了一番,“怎不见柱子哥。”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笑作一团,齐罗更是带头笑的那个,“柱子还在厨房做伙夫呢,你先坐下吧,等着吃就行。”
岑应让秦松柳在这坐着同大家聊聊天,自己提着东西往厨房去了。按着齐罗的指示,岑应往右边拐了个弯,就到柱子家的小厨房了。
只见柱子手拿大锅铲,站在铁锅前奋力挥舞,周围是几个夫郎、娘子,看着他炒菜叽叽喳喳道。
“哟,巧萍你家柱子的手艺可真不得了,回回都掌勺。”
“可不是,巧萍真是嫁了个好郎君,哪回来不是柱子忙前忙后做饭,不像外边那些臭男人,就知道等着吃。”
“哎哟、哎哟,这一手可真厉害。”
“那是,看你铲子挥的。”
站在一旁的巧萍微微勾起嘴角,“可不是,我家柱子可是顶顶的那个。”
柱子听了她们说的话,炒得更卖力了。
正当岑应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时,有眼尖的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他,“哟,这不是岑夫郎吗,快进来快进来。”
此话一出,厨房里的所有人都看向岑应,当然柱子没有,因为锅里的菜正值关键期,少翻一下也许味就不够香了。
“诶呀,岑夫郎快进来。”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
“怎不见你家秦郎君啊。”
“肯定坐外边啊,这话你也问得出口。”
“诶呀,你这簪子真好看啊,衣服也亮眼。”
“用的什么胭脂啊,趁得人气色真好。”
大家七嘴八舌地,把岑应都弄迷糊了,一时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巧萍上前几步,接过岑应手里的东西,又转身支柱子出去。
柱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把锅里的菜盛起来,“那我先出去了啊,还有几个菜切了直接烫就是,然后把做好的酱汁淋上去……”
“知道啦,都说过很多次了。”巧萍将人推出去,柱子还一步三回头,惹得厨房里的夫郎、娘子们哄笑不止。
柱子出去了,厨房里剩下的人接手剩下的活,岑应撸了撸袖子打算帮忙去洗个菜,却被巧萍推到一边,“你头次来我家做客,就不要干这些杂七杂八的活了哇,坐着就是,小心弄脏了新衣裳。”
岑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觉得自己干活向来小心,“没关系,仔细些总没什么的。”
巧萍看着笑盈盈的岑应,招呼他到一旁去择菜,“那岑夫郎替我择些菜,今晨刚从山上挖下来的,这个时节吃了正好。”
岑应拿过菜,将上边老了、坏了的地方择下来,同岑应一起择菜的是一位夫郎,那夫郎打量着岑应的簪子,忍不住感叹,“你这簪子真好看啊,我活那么久还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