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岑应所料，枣泥糕子糕比草药糕好卖些，除了口感更甜外，有些人会觉得包了枣泥的比实心的更值些。

不过岑应没想到的是，这三十个糕饼，还不够他之前积攒下来的老顾客消耗，不过上午，就全部卖光了，当时还有好几个人排队等着要。

岑应只好一人送了一个青团以示歉意，告诉他们明日会多做些，让他们明日再来。那些人收了岑应的东西，也不好再抱怨什么，纷纷报出自己明日要几个。等将人送走，岑应慢慢算了，预定明日要的居然二十个。岑应开心不已，这可都是钱。

糕饼卖完，岑应人也闲了下来，开始和齐小河闲聊，只不过大多是岑应在说，齐小河时不时就他的看法回应。

二人将摊子收了，又到粮食铺子去买了糕饼材料，才回齐家村。在村口分别后，齐小河回家去做好弟弟，岑应家门口却来了个特别的人。

头上别了根金钗，簪着朵红花，脸上点了媒婆痣的妇人正站在他门口，看见岑应回来了，连忙迎上来。

“岑夫郎可回来了。”于媒人手帕一甩，竖起拇指，“夫郎今日可是有好事咧！”

岑应克制住想掉转脚步的冲动，“婶子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是岑应，岑夫郎吗。”于媒人又凑近了些，身上的脂粉味沾了岑应一身。

“是……”

听到岑应说是，还没等他说完，于媒人热络拉过岑应的手臂。“那就没错，我是给岑夫郎报喜来了。村南头的齐显，齐郎君想娶你过门呢！那齐郎君可是未曾娶过亲的，跟家里闹了好久才说动他老子娘。”

“这不，齐郎君家里一同意，他就托我上门说亲来了。”在于媒人看来齐显家里不穷，人又端正，这对岑应这个寡夫郎来说可不是好事吗。

岑应无言，他感觉自己都没见过什么齐郎君，怎么人就上门说亲来了。

岑应微微退开点身子，“我不认识什么齐郎君，也暂时没有想嫁人的想法，婶子这一趟怕是白跑了，请回吧。”

于媒人脸色不太好，一般人家，哪怕不同意媒人说的亲事，也会将媒人请进屋子里喝杯茶。谁承想岑应这个寡夫郎不愿意也就罢了，还直接赶她走，这不是在下她脸么。

于媒人帕子一甩，扭着身子就走了，走前还白了岑应一眼。岑应不明所以，他拒绝的不是什么齐郎君么，怎么这个媒人还生起气来了。

岑应摇摇头，不再去管。回家用过饭，将中午补的材料送到梁阿婆家，叮嘱她明日做三十个果子糕，二十个草药糕。草药和果子等他上山采了，再送过来。

这边几个妇人、夫郎聚在一起话家常，有人绣花，有人纳鞋底，还有人择菜。几人远远见于媒人气冲冲往家里走，其中一个年长的婶子就开口喊住她。“于大媒人今儿吃炮仗了。”

于媒人乐得去吐这口气，走过去叭叭就把刚刚的事情说了。“我说媒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气煞我也。”

正纳鞋底的孙夫郎开口，“他刚来那会我就觉得他不是好人，整日跑来跑去就算了，还整日……”眼睛瞟了瞟刘娘子，没把话说完。要是岑应在家，就能认出这是当初拿话刺他和大宁小莲的夫郎。

刘娘子知道这孙夫郎说的是秦松柳，并不作声，神色如常，继续绣给柯姐儿的衣服。也不觉得岑应是他们说的那样，他们家和秦松柳亲近，对于岑应和秦松柳之间的事情还是清楚的。

“也许是还年轻，又孤身一人，不太懂得做礼数罢了，于媒人莫气。”一个在剥花生的娘子，出来打了个圆场。

“哼，都成过亲，还能说不懂，我看就是故意的，莫不是瞧不上那显小子。”孙夫郎挑拨离间到道，可惜他的意图太明显，没引起谁的不满。

于媒人将事情说了，气过了，就不再多待，她还得去给齐显家答复。

于媒人走后，刘娘子也不再多待，速速往家赶去。回到家，刘娘子绣活放下，见李谓躺在床上呼呼午睡，气不打一处来，上去狠狠揪住李谓的耳朵，将人扯起来。

“娘子，娘子，起了！起了！”李谓不敢去扯开柳娘子的手，只一个劲求饶。

“别睡了，去把大柳那小子叫来。”刘娘子松开手，往李谓屁股上踹了一脚。

见刘娘子的火气不是冲自己来，李谓就放了心，到隔壁去叫人。路上李谓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秦松柳怎么惹到他娘子。

将人喊到堂屋，刘娘子挥挥手，让李谓出去了。李谓酒醒后，并不记得秦松柳说的事情，因此刘娘子就不打算让他听这事了。

等屋子里只剩秦松柳和刘娘子两个人，刘娘子才将于媒人那事说了。“要不你去同岑夫郎说说，让他同于媒人赔礼道歉，不然日后他要是想说个亲事什么的，只怕难。”

刘娘子的顾虑并非多余，如今媒人得脸，于媒人要是真记上仇，不说岑应自己，就连他周围的人要想说亲，于媒人都不应。齐家村就这么一个媒人，为了日后省些麻烦，还是不要和于媒人起冲突好。

秦松柳听完，显然更关心另一件事，“谁家提的亲？”

“说是齐显小子。”

秦松柳声音有些颤，“答应了？”

“要是答应了，还能有这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嫂子说话。”刘娘子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合着自己说半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等等。

“你之前说的那事，不会是？”刘娘子试探着问了问，就看见秦松柳点头。

刘娘子有些不知道说秦松柳什么好，不是说介意岑应是个寡夫郎，就是觉得这秦松柳真是呆！有着旁人都没有关系，到现在了还没将人说下来。

“先不管你是不是喜欢他，先解决于媒人这件事再说，正好你借着这个事，探探他的口风。”刘娘子叮嘱秦松柳到时机灵先，多聊些别的事情，不要直愣愣去问人家亲事怎么样。

秦松柳听了刘娘子的话，就出门往岑家去了，可惜扑了个空。秦松柳又到地里发现没有人，就往山上去了，毕竟岑应不是在家里、地里，就是在山上。

秦松柳在山上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岑应。此时岑应单脚站在一块石头上，绷直身子，往前倾，想去够一颗吊得有些高的果子。岑应犯了犟，努力伸直手，就要这颗果子，因为这颗果子是这片林子最漂亮的。

秦松柳简直要被岑应吓死，在他眼里岑应不是在够果子，而是预备着单脚从石头上跳下来。

秦松柳急急上前，双手将岑应抱下来。岑应吓了一跳，双手死死抱住自己能够到东西。

于是，秦松柳的头被死死抱着，他看不见东西，也将人放不下来。岑应发现自己抱住的是秦松柳，整个人僵住。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不动，过了很久，久到秦松柳的鼻腔里，全是岑应身上的味道。

又过了好一会，秦松柳半蹲，将人放了下来。岑应的脚一触地，也松开了手。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透着薄红的耳朵和躲闪的眼神，透露出了彼此的情绪。秦松柳率先动了，他走到那颗果子下，蓄力一跳，将树枝抓在手里，大手握住那颗果子拽了下来，震掉了好几片叶子。

“给，你想要的果子。”秦松柳离岑应不算近，因为他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静。

“本来就是给你的。”说完岑应觉得不好意思，捞起地上的背篓就走。哪有人就送一颗果子的，多寒酸。

秦松柳心跳从砰砰的变成咚咚的，握着那颗果子往前走了两步，“岑应……”

岑应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怎么了。”

“为什么，没有同意那桩亲事。”这才是秦松柳最想问的。

岑应的背微微绷直后又放松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因为不喜欢，所以拒绝了。”

秦松柳听后，攥了攥另一只手的拳头，鼓起勇气，“那下次我从山上下来，同你说一件事可好。”

岑应并未立刻回答。

时间又过去很久，也许也没那么久，只是在秦松柳看来很久。

就在秦松柳要打圆场时，岑应回答了，岑应说好。秦松柳怎么回家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等回神时，自己已经握着那颗果子回了家。

秦松柳将果子捧着，放到秦芳够不到的地方，免得被吃了，随后提着几块皮毛，又去割了一吊猪肉往刘娘子家去了，请她代为说和。

刘娘子看他脸色，就知道有什么好事，也不多什么，只叫他把皮子拎回去。“皮子拿回去，这东西拿出去谁都知道是你的，你想害岑夫郎不成。”

“是我想得不周到了，其他的我拿回去，但有块兔皮是给嫂子的，还请嫂子收下。”秦松柳从里面挑了块洁白无瑕的兔毛，递给刘娘子。

刘娘子看这兔毛的成色，喜欢得不行，但还是推了，“这事不是什么难事，你给嫂子送这么好的皮子做啥呢。”

“也不全是为这事，也许以后还有需要嫂子帮忙的地方。”刘娘子听出来秦松柳话里的意思，也就不再推拒，将皮子手了，提着那吊肉往于媒人家里去了。

到了于媒人家，刘娘子先是将人捧得高高的，又将肉给了出去，才替岑应说好话。说他只是性子单纯些，不太懂得怎么做礼数，这不回家一想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就马上托人来告罪。

于媒人被夸得开心，又有肉，就乐呵呵说没关系。刘娘子见于媒人不把事情放心上了，就请她到时好好跟齐显家说，虽亲事不成，可大家都同村的，不要生了嫌隙。于媒人应了，两人闲话几句，刘娘子才回家去。

家里，秦松柳盯着那颗果子看了许久，虽然再不舍得，还是吃了。毕竟果子不经放，要是一直不吃放坏了，不仅浪费心意，还浪费粮食。

秦松柳一个八尺大汉，捏着一个果子小口小口吃，吃一口停下来又笑一会，这场景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而另一边的岑应也没好到哪里去，家门一关，脸就肉眼可见的红了，用凉水洗了几次脸，温度一点没降下去，反而把衣服打湿了，只好自己捂着脸往房间跑去，一头栽到床上，蒙住头，企图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