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礼仪姑姑的话落,平日里侍奉在闻妙安身侧的婢女们便也恭恭敬敬的迎了上来,她们手中提着绘着凤戏牡丹的宫灯,依着规矩立于殿下身前。
朝颜同朝露乃是闻妙安的陪嫁,她们奉着一紫檀木的都承盘走上前来朝着自家殿下比划道。
“殿下,奴婢帮您将盖头盖上。”
这大红盖头盖在发髻之上就示意着这个姑娘要嫁人了,闻妙安瞧了那盖头一眼觉着刺眼得很,她微微低下了头任着朝颜同朝露将那盖头拿起来盖在她的发髻之上。
只是...还未等她们奉起那盖头,皇帝便先出声打断了她们,他疾步走上前来将那盖头拿至手中瞧向了皇姐。
皇姐出嫁...皇帝心中不舍得很,可形势所逼,他不能为了皇姐而舍了晋北的江山。
他攥着盖头的手紧了紧,后而便红着眼眶轻拍了拍闻妙安的肩比划道。
“皇姐,是我对不起你。”
闻妙安怎会不知皇帝愧疚,母后心酸,她强撑着一抹笑意摇了摇头说道。
“陛下,莫要误了吉时,盖盖头吧。”
皇帝为闻妙安盖盖头本是不合规矩的,可这帮子奴才们也知晓皇帝同长宁殿下情深义重,他们自也是不敢拦的。
直到众人眼瞧着皇帝轻柔的将手中的大红盖头罩在闻妙安的凤冠之上,随侍在一侧的朝颜同朝露瞧罢便要走上前去扶着自家殿下出门子。
可还未等她们走上前,皇帝便转过身去半蹲下身子。
“皇姐,我背你出门子。”
他知晓闻妙安听不见,可她身侧的人也会将他所说之话尽数比划给皇姐看。
闻妙安瞧着景文比划的愣住了神,她攥着喜帕的手也跟着紧了紧,她半抿着唇说道。
“陛下,这不合规矩。”
皇帝怎会不知他这般行事不合规矩,可他今日只顾得上要和亲的皇姐,也只单纯的想当她的弟弟罢了。
“无碍,我背你出去罢。”
闻妙安的父皇已逝,又无兄长,唯有几个皇弟。
自古以来这女子出嫁就没有自己走至府门前上花轿的习俗。
今儿老二来不了,老四有事儿晚些来,老五病弱候在外头,老六年幼也背不起来自己的二姐姐。
唯有皇帝一人。
“陛下...”
闻妙安还要劝皇帝莫要在晋北朝臣,万晋使臣前失了脸面,可还未等她这话说出口,朝颜便先拍了拍她的肩比划道。
“殿下,太后娘娘说无碍的。”
母后...闻妙安抬眸瞧了过去,只见平日里雷厉风行威慑六宫的太后娘娘不知何时瞧着她红了眼眶,她的手中拿着一方喜帕拭着眼角的泪。
朝颜瞧着自家殿下似有些愣神,便又轻拍了拍她的肩比划道。
“殿下,吉时已到。”
闻妙安掩在大红盖头下的小脸儿上不知何时已然挂满了泪珠,她想拿着帕子拭一拭脸上的泪痕,可这长宁公主府中有太多的宾客了,她不能在外头失了规矩,失了体面。
闻妙安强压着心中的悲痛趴到了皇帝的背上。
皇帝就这般不顾规矩,不顾脸面的将自己的皇姐稳稳的背了起来,他在闻妙安趴在他背上的那一瞬泪就砸在了青石岩上。
礼仪姑姑们瞧着皇帝背着长宁殿下起了身便赶忙喊道。
“新娘子出门!”
闻妙安就这般安然的被皇帝背着,她抬眸看着眼前形形色色脸上皆难掩喜意的宾客心中酸楚得很。
皇帝用这一场婚事换来了万晋的一座城池,也给百姓们换来了数十年的安定。
今儿...怕是除了皇帝,母后,昭太妃,大姐姐,老四,明颂雅外无人会为她伤心了。
皇帝只觉一滴又一滴的泪砸在了他的肩上,他强忍着想要落泪的心绪在锣鼓喧天中背着自己的皇姐一步一步的走出春山居,一步步的走至长宁公主府府门前。
长宁公主府门前落着内府为长宁殿下所至的金顶三十二抬大轿,抬轿的宫人们也身着一身儿格外喜气的婚服。
在这轿辇前便是骑在红棕色高头大马上的棠溪珏。
今儿是他迎娶长宁殿下的大日子,他身着一袭缕金龙云纹苏绣云锦长袍,腰间束着镌刻着龙纹的玉带,长发束起冠着一枚烧蓝点翠的金冠,他骑着那匹汗血宝马立于轿辇前好不威风。
棠溪珏似是也不曾想皇帝会亲背着闻妙安出门子,可这样也好...皇帝亲背着她出了门子,那这也是告知天下人长宁殿下在晋北皇帝心中的分量了。
既如此...那此事对他日后夺嫡也有好处不是?
他这般想着脸上笑意更甚的翻身下马走至皇帝身前福身作了一揖。
“陛下圣安。”
皇帝对这棠溪珏是半分好脸色都无,只是..今日宾客众多,他总不能当众甩脸子的便瞧着这人说道。
“免礼罢。”
说罢,他便背着闻妙安走至轿辇前,宫人们已然将这轿子压了下来,他小心的将自己的皇姐至在撵上。
皇帝既已将长宁殿下送到轿辇之上本该走的,只是...他刚走两步便回过身去朝着皇姐比划道。
“皇姐,你若是在万晋受了委屈,一定要传信给朕,朕一定会护着皇姐的...”
闻妙安知晓她一旦嫁入万晋,那往后的日子便只能是她一个人撑着过了,纵使她真的受了什么冤屈传信回晋北,皇帝也只能眼看着她吃苦受罪,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只是事实如此,可闻妙安还是感念皇帝的,她隔着一层大红盖头瞧着皇帝说道。
“多谢陛下。”
皇帝微微颔首便转身出来回到了母后的身侧,礼仪姑姑瞧着便也高呵道。
“起轿!”
三十二抬的轿辇将长宁殿下稳稳的抬了起来,金风玉露的曲声渐起,宫人们也抬着一千八百抬的嫁妆遥遥的跟在轿辇后。
依着礼部同内府所定,今儿棠溪珏要带着长宁殿下游城三周后再出京洲城。
虽说是大婚之仪,可棠溪珏的双亲并不在晋北,因此,今儿至多也只能称得上是送亲了。
皇帝,太后同晋北的百姓们亲手将她们捧在手心多年的长宁殿下送了出去。
朝颜同朝露随侍在自家殿下身侧,她们怕殿下哭花了妆,便悄悄的递了一双帕子给自家殿下。
闻妙安接过那方锦帕到底是轻拭去了眼角的泪,她吸了吸鼻子说道。
“若是有什么异样,务必告知本宫。”
朝露不知自家殿下在说些什么,朝颜却是知晓的昨儿夜里自家殿下同棠溪珈奈说了些什么的,她比划道。
“奴婢知晓了。”
闻妙安点了头就端坐在轿辇之上,她听不见外头锣鼓喧天的声响,她只能瞧见眼前一望无际的红色,还有无数来观礼的百姓们。
她一早儿就吩咐了内府做些装着铜钱的锦囊丢给来观礼的百姓们,好叫百姓们也跟着沾一沾她大婚的喜气儿。
长宁殿下轿辇所过之处,都有无数装着银钱的锦囊丢出去,百姓们也都红着脸去抢这个“喜气儿”。
抢到了的都会高高兴兴的说两句吉祥话,没抢到的也不恼。
总归皇帝为了长宁殿下的大婚之仪下了旨意,说是要在这京洲城中大摆流水宴三天三夜,届时还有别的赏赐。
他们总是能沾上这喜气的不是?
棠溪珏这儿自也是备下了些什么,他吩咐万晋的使臣们也包了不少的红封给这帮子百姓们,晋北的朝臣们几乎都得了些万晋二王爷给的赏赐。
除却宝玺斋,上饶外,他还给闻妙安添了三百抬嫁妆和两千抬的聘礼。
这抬着嫁妆同聘礼的队伍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就差将整个京洲城围起来了,他这般也算是给足了长宁殿下脸面,更是给足了晋北脸面。
迎亲的队伍绕着整个京洲城转了两圈了,闻妙安还未等到昨日棠溪珈奈所说之人,她这心中早已没了同骨肉至亲分离的哀痛,唯有些许焦躁。
她攥着手中的喜帕惴惴不安的瞧着越来越近的城门。
朝颜这一路上也是左顾右盼的没完,她替自家殿下盼着那来抢亲之人,也盼着自家殿下能离了这婚事莫要嫁给那棠溪珏。
棠溪珏不知此事,今日也算是他这二十多年来最为风光的一日,娶了长宁公主回万晋,那他便有同大王爷一争皇位之力。
他这般想着脸上喜色难掩的吩咐身旁的侍卫又撒了些银两丢给周遭的百姓们。
刚刚丢的是装着铜钱的红封,现下丢的可就是真金白银了。
百姓们瞧着这白花花的银子砸了下来,就着急忙慌的伸手去接,这戍守在街道两畔的守卫们也被那银子分了神。
只在这分神的一瞬那帮子百姓们便涌了上来去抢掉落在红布之上的银子。
“都回去!”
“不准上前!”
守卫们想要去拦,可为时已晚了,百姓们已经涌了上来,他们又不能伤了他们,这场面霎时便乱了下来。
棠溪珏同迎亲的队伍也就这么停在了城门前,他神色上的喜意一扫而空的朝着身侧的侍卫厉声道。
“本王叫你们分些银两,不是叫你们将百姓引上来!”
喜轿猛地顿了下来,闻妙安紧闭着眼扶着凤冠不受控制的朝前倒去,朝颜同朝露想要去接自家殿下。
可还未等她们上前一步,自家殿下便被一男子稳稳的环着腰抱在了怀中。
“殿下,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