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妙安话落便转过身去,她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门前不知所措的朝颜,朝颜神色间已然没了刚刚的错愕。
她走上前去搀着自家殿下小心的落了座,后而比划道。
“殿下...下头的姑娘们说热水已备好,殿下可要沐浴更衣?”
赫连嵘辰尚在府中,闻妙安又怎会沐浴更衣,朝颜能问出此话也是昏了头了。
“晚些罢,本宫...现下没空。”
“那我去告知她们....?”
朝颜尚未比划完,便听自家殿下吩咐道。
“你既来了,便帮着本宫梳梳头罢。”
闻妙安将手中的篦子塞入她的手中,朝颜领了吩咐便立于自家殿下的身后,拿着篦子一下一下的给她顺着发丝。
赫连嵘辰则是绕到了她们二人的身前朝着闻妙安比划道。
“殿下刚从宫中出来,想来也饿了,不如给草民一个面子,尝一尝这烤鱼如何?”
若是昔日,闻妙安早便应了他了,奈何今日不同。
“不必了,赫连世子还是拿着烤鱼出府去罢。”
她说着便将目光从那食盒上收回,直视着眼前的铜镜。
赫连嵘辰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比划道。
“殿下可是瞧见了容纪棠?”
他也是今日才知晓那容氏的姑娘悄悄的入了京洲城,甚至还胆大包天的跟这棠溪珈奈入了宫。
他也是今儿钓鱼时才收到了容氏同容纪棠的手书各一封。
那容氏的族老说容姑娘私自入京,托他好生照料她,莫要叫她在京州出什么茬子。
那容纪棠则是同他说,说她入了宫今儿便会同长宁公主讲清他们二人之间的婚约,叫她安安心心的出使和亲,莫要将心思挂在别人的夫君身上了。
一提那容纪棠,闻妙安便抬眸瞧向了赫连嵘辰。
二人四目相对,有探视,有怀疑,有讽刺,也有半分真心。
“本宫瞧见了她,陛下说要下一道旨意封她为公主,叫她出使和亲,赫连世子如何想?”
她想知晓他是如何想的。
无论是他同容纪棠的婚事,还是封容纪棠为公主出使和亲。
赫连嵘辰神色略有诧异的皱紧了眉比划道。
“不可。”
他拒绝的太快了,闻妙安垂下眸轻叹了一口气言语间略有自嘲之意的问道。
“为何?”
赫连嵘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知晓不能让容纪棠出使和亲的比划道。
“殿下,这世间诸多事都说不出个缘由来,只是此事不可。”
闻妙安了然的点了头说道。
“本宫知晓了,赫连世子若是无事便退下吧,本宫累了。”
不知为何...她刚刚本想问他婚事一事,想问问他若是一早儿就有了婚事又何必来纠缠她,何必参选驸马大选。
奈何,她现下不好奇了。
赫连嵘辰则是瞧出闻妙安的不对来了,他半俯下身子来拍了拍她的手腕比划道。
“殿下,我不喜欢她,婚事也只是父母定下的罢了,殿下若是这般介意,我便解了同她的婚事,求娶殿下如何?”
闻妙安瞧着他神色间的坚决不知为何笑着问道。
“若是世子解了同容姑娘的婚事,她便要替本宫出使和亲,既如此,世子可还会解了此婚事?”
她很少这么对一个人步步紧逼,非要执拗的将他逼到一个角落里,逼得他做出选择来。
可她今日,也只是想要个答案罢了。
赫连嵘辰却是犹豫了,他给不出她想要的答案比划道。
“殿下,此事必有两全之法,容姑娘自幼便跟在我身边儿,同我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若是那棠溪珏是个可以托付的,那此事也无碍,奈何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的,我不能解了同她的婚事,将她亲手推入火坑。”
“况且。”
他尚未比划完,闻妙安便也不想看了,她起身走至书案前背对着他说道。
“走罢,赫连世子,本宫现下不想瞧见你。”
她不是为了容纪棠之事同赫连嵘辰耍脾气,只是为了她的事情。
她本以为赫连嵘辰同她相识数月,在公主府住了好一段时日,对她也应是多有了解才是。
既如此,他应知晓,她要的不是他的选择,而是偏爱。
她同容纪棠无冤无仇,她又怎会真的叫她替她和亲。
罢了....闻妙安瞧着眼前的烛台深吸了一口气合上了眸子。
朝颜放下手中的篦子,走上前去拦住了想要走至自家殿下身侧的赫连世子劝道。
“世子爷,今儿还是先回去罢,殿下心绪不佳,世子若是执意留在这儿,怕是会惹恼了殿下。”
赫连嵘辰或不清楚闻妙安是怎么想的,可她侍奉了殿下多年怎会不清楚。
她瞧出了...赫连世子同自家殿下怕是不甚合适,最起码现下是不合适的,便替自家殿下将人赶走。
赫连嵘辰也是瞧出闻妙安现下不想瞧见他,他多留也无意,只能朝着身侧的朝颜姑娘说道。
“鱼是我今日新钓的,殿下爱吃鱼,晚些时候给殿下热一热罢。”
“是。”
……
皇帝本想叫容纪棠替闻妙安出使和亲一事儿终究是泡了汤,先不提那赫连嵘辰不愿,单说长宁殿下次日亲自上了一封折子至九华殿。
说和亲一事儿若无法子,那她便愿出使和亲,此事就成不了了。
更何况...这万晋的二王爷眼瞧着万晋使臣同晋北朝臣争执不休,和亲一事尚无着落,便日日守在公主府外。
今儿给闻妙安带了些万晋的物件儿,明儿又去城东头的铺子亲买一些梨汁饮子来给她,献足了殷勤,惹得晋北上下议论纷纷。
这长宁公主府外本就够乱了,那赫连嵘辰也不安生,偏偏要横插一杠,同棠溪珏一同守着,逼得闻妙安在府中足足待了一个半月都不肯出来。
这一出来便要被他们二人缠上,闻妙安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人,自是不肯出府。
直至皇帝的一封“狩猎”的旨意,才逼得长宁殿下不得不收拾行装,带着府中侍奉的婢女坐着轿子来到了京洲城外的一处猎场。
如今的京州已至深秋,北狄的使臣半月前便起驾回去了,奈何万晋使臣同晋北朝臣为着和亲一事儿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和亲又是个大事儿,他们便硬生生的留在了晋北。
明颂雅早早地就带着行囊挤进了长宁公主府的车马里,现下她手中端着一碗浅桃新斟的热茶递给了身侧的妙安。
闻妙安接过茶饮了半盏,后而便放至一侧的小桌上,她手中拿着一话本子瞧着,明颂雅也喝了半盏茶暖了暖身子,后而便拍了拍她比划道。
“我听闻此次狩猎,皇帝还带上了赫连世子和万晋的人,真的假的?”
她这段时日对赫连世子同万晋二王爷快在长宁公主府外打起来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瞧着闻妙安,神色中尽是好奇。
闻妙安将手中的话本子扣在一侧的小桌上点了头说道。
“你消息倒是快得很。”
毕竟此事皇帝可没下圣旨,听说是那赫连世子同棠溪珏求到了九华殿,偏要跟着一起来的。
若非如此,皇室狩猎,他们一个万晋的二王爷,一个赫连氏的世子爷来干什么。
明颂雅干笑两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比划道。
“话说...妙安....他们二人你更喜欢哪个啊?”
她好奇此事许久了,奈何这段时日妙安不肯出府,也早早地写了信给她,叫她莫要来公主府,省的惹得一身腥。
她便也未去。
前些时日,妙安又忙着和亲一事儿,她更是难以叨扰。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今日才问她。
闻妙安瞧着她比划的便拿过了一侧的话本子瞧了起来,摆明了就是不想同她议此事。
奈何...明颂雅好奇太久了,今儿偏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她现下也顾不上规矩的将话本子从妙安的手中抽走比划道。
“说说嘛,你更喜欢哪个?若是从前我便会觉着你更喜欢赫连世子,可那赫连世子同容纪棠的婚事已在京洲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依你的性子,你定是不会喜欢她人夫婿,可那棠溪珏...实在又不是你会喜欢的...可你那日又选了他。”
她比划的太快了些,闻妙安略有些无奈的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说道。
“好了,没事儿想这么多做什么。”
“我当然要想这么多,我可是你此生最要好的朋友,自是要为你的婚事多考量一番。”
闻妙安知晓她的意思,奈何她的婚事现下她自己都难以做主,又怎是她一个世家贵女做得了主的。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我知晓颂雅爱护我的心意,只是今儿是出京狩猎,别再议论我的婚事,叫我头疼了好不好?”
明颂雅又怎会不知晓她头疼,她瞧着便也轻叹了一口气妥协的比划道。
“好好好。”
马车渐渐行出京洲城,带着她们朝着郊外的猎场驶去,明颂雅昨儿夜里为了今日出行狩猎一事儿高兴了太久,一夜都不得安寝,现下坐在马车内竟摇摇欲坠的睡了过去。
侍奉她的珍珠赶忙走上前去的扶住了自家小姐,闻妙安瞧着便拍了拍身侧空出来的位置,她本想叫她坐过来,好扶着明颂雅的,奈何话未说出口,便先出了祸事。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朝颜等人只听外头的马儿嘶吼一声,便只觉马车要翻了,她赶忙上去欲要护住自家殿下。
奈何闻妙安身侧就是一个小桌子,她直接撞在桌子上昏了过去,朝颜瞧过去的时候,只瞧见了桌角上的一滩血。
“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