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大学任务后,也是入学的第四天。
咒术高专的课程像是专门为了培养能过度剥削的咒术师,每天都有大量的身体素质训练加上少得可怜的文化理论课。
这也丝毫没有给银时偷懒的机会。每一天,银时都是拖着疲惫的身躯爬回的宿舍。
而今天一早还要去上体能训练课,这次是一年级和二年级一起进行巡练,包括跑步、散打、对练切磋等。
作为一个表面上是颓丧高中生内里是颓废大叔的银时被赶鸭子上架,今天也在跑了足足长达100米后,就浑身无力,头朝下趴倒在操场的跑道上。
作为二年级前辈的五条、夏油目睹了整个事件的全过程,二人一前一后缓缓路过银时,向他投来七分鄙夷、两分担忧、一分好奇的目光。
银时头上支着伞,一动不动,感受到那充满复杂感情的目光,口中幽幽传出控诉二人的碎碎念,“可恶的体力旺盛的小鬼……不过是年轻几岁而已……小心以后稍微上点年纪也会变成衣服会扭到腰的大人……”
二人很快跑远。
紧接着路过的是灰原,他穿着一身运动服,才过去三四天的时间,他身体便已经见好,轻微骨折已经痊愈,甚至在康复训练后又跑了两圈,不喘不累。
他在银时旁边原地踏步,挥洒着青春活力的汗水,突然很正式地向趴在地上的银时提问:“坂田同学,请问我们现在是可以互相称呼名字的朋友吗?”
碎碎念用完了银时的力气,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木牌。
上面字迹颤抖,贴切地表达了写字者对年轻人超绝的身体素质极其嫉妒的心情,“给我跑到累成烂泥一摊!再来问这个问题。”
“好吧,我再跑十圈试试,”灰原则很认真的思考了下怎么达到这个条件,很快继续跑起步来。
而七海则默默从二人身旁跑步经过。
随着一声快门声,咔嚓一声。
银时转了脑袋,瞥向一旁台阶上的正在拿手机拍照的另一位二年级前辈。
硝子嘴里叼着一根已经点燃的烟,一脸懒洋洋的笑意,右眼角的黑痣也染上些微醺之态。
她两指夹着烟抖落烟灰,合上了手机,“抱歉抱歉,因为我第一次见到跑了一百米就能倒下的人~”
银时:……
戚。
他认命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伞下,决定拒绝跟这群混蛋青少年们交流。
硝子收起了手机,按灭了烟头,丢进就近的垃圾桶。
她脚步轻快,踩着沙沙作响的塑胶跑道,背着双手朝银时靠近过去。
“听说你们上次任务出了意外?大学里废弃建筑那次——”硝子再次取出一根香烟来,叼在口中。
从银时的视角,仰视看去,这位所谓的前辈少女,脸上透露出一股冷淡疏离的疲惫。
他蹲坐在地面上,仰起头,小指扣着鼻孔,从伞下看向硝子,语气淡然地像是在开玩笑,“是呢,差点被杀掉嘞。”
“当时被紧急召集的咒术师,我也在其中,所以稍微产生了一些好奇~”硝子点燃了烟,像是想起当时收到紧急调遣的命令时的场景。
那样紧急的调遣命令,严重的事故,等赶到时,大部分情况下她的能力已经基本派不上用场了。
“不过好在你们活下来了,”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不像是非常在意但也不是那么绝对的冷漠。
银时总感觉这位前辈话里有话,他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歪着脑袋看向硝子。
这位前辈难道是在关心自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还带着一点同情…?
“啊,看来又有需要人渣二人组处理的咒灵事件了,”硝子突然转移了话题。
她抬起头,看向停下动作的五条和夏油的方向,“不过,他们两个虽然比较人渣,不过必须承认确实很强。”
直到目前都没有借用过我的能力呢。
银时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一位身形熟悉的辅助监督出现在操场上,看动作举止有几分焦急。
五条和夏油拿起放在一旁用来擦汗的毛巾,在脸上随便抹了两下,与那位辅助监督简单交流了两三句话,便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操场前往事故发生地。
银时见那情状,拍了拍腿脚上的灰尘,从地上站起身来。
那名年轻的辅助监督戴着扁圆的眼镜,等待的片刻时间下意识瞥向了银时,然而跟银时对上视线的一瞬,他的眼神又急忙忙躲闪开。
灰原在一旁跑过去,朝那位辅助监督打着招呼,“啊,是志村先生呀!”
新八扶了下眼镜,语气不咸不淡回应他:“你好。”
只是等新八再看向之前的方向时,那个打着伞的白毛自然卷的身影已经不见。
银时沉默着,拉着硝子走到角落里。
他肩上扛着伞,整个人笼罩在伞的阴影下,恳切地朝硝子恳求道,“那个请问,前辈可不可以借一下手机呢?有个号码我的手机不太好拨通。”
硝子嘴里叼着烟,抱着手臂,看向银时。
她思考了片刻,“……拿去吧。”
银时接过手机,迅速拨出一个号码,表情正义严肃冲那头的人说道:“莫西莫西,请问是警察先生嘛?”
接起电话的对方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是、是的,呃,不过这里是特殊调查组,只接收特殊案件…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银时捂着嘴巴,朝电话话筒位置说着悄悄话,“喂!不管你是什么啦!我要举报啊!这里的学校有在非法雇佣未成年啊!超可怕的说,不仅让学生超负荷体能锻炼,还逼着学生成长成能吃下超级恶心的狗粮蛋黄酱的成年人哪!蛋黄酱警官——!请帮帮我逃离这里吧!蛋黄酱警官!”
硝子眉尾微微颤抖,嘴巴里叼着的烟头冒出一缕淡淡的烟。
电话另一头的土方看了眼来电人名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愣了一愣,“——要举报就去打公共的举报号码啊!不要打我的私人号码!话说你什么时候知道了我的私人号码啊!
你之前威胁公职人员破坏公共秩序,造成的影响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喂!!!”
银时立刻挂了电话,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看来求助傻瓜警察的办法行不通呢。”
硝子动作迟缓地接过归还的手机,放回衣袋里。
她抖了抖烟灰,想也知道行不通吧。
一整天的课程终于结束,时间来到傍晚黄昏,由于上次逃课外出,小电驴暂时被副校长兼班主任的夜蛾老师扣押,银时只能打着伞,独自在校园里溜达。
不知怎的,就晃悠到了校门口。
刻着学校名字的门牌石上爬满了藤蔓植物,路两侧的树木的影子被朝阳长长的拖着,像是张牙舞爪的庞然大物。
银时看向没有人,也没有车子的校门外的路面,突然心里空荡荡的。
——还没回来吗?
谁?难道我是在担心那个已经成长到认不出来的新八吗?
那个已经独当一面的新八唧已经用不着废柴大叔充满大叔味道的翅膀了吧。银时耷拉着死鱼眼,打了个哈欠。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了解,他也算大概了解了所谓的「咒术界」是怎样的存在。
这所学校外面笼罩着三重结界,保护着结界中的人,也限制着结界中的人。与这所学校紧密联系的整个咒术师管理结构一样都透露出一股发烂发臭的旧时代思想。
完全不是老爷子说的温馨和睦阳光向上青春活力的校园生活,说是充斥着血与泪的“不得不”还差不多。想不通老爷子为什么要把自己塞到这种地方来。
银时抬眼看向头顶,若隐若现一道阻隔着什么的屏障。
他尝试着双眼直视落日余晖。
不过啊,那些腐朽的高层、溃烂的制度、所谓的咒术界都与自私的武士道无关——
银时向前伸出一只手,眨着眼睛,挡住直射眼睛的光线,口中喃喃。
“只要保护好必须要守护住的人吗……?”
辅助监督的车子在夜幕降临之后才开进学校。
五条悟先从车上跳了下来,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提着一纸袋的大福哒哒跑开。
紧跟在他后面下了车的是夏油。
他匆匆与驾驶位上的人打了下招呼后,嘴里恶狠狠嚷着“一起去操场上!悟!”
身后仿佛撕裂开的时空,其中探出一串诡异的眼珠和牙齿,逐渐形成一只十分调san值的咒灵,与他一起迅速跑去追五条去了。
银时狼狈地蹲在远处的草丛里。
不是——
唉?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我又没有做什么可疑的事!
银时想象着贸然上前相认的场景:
假装偶遇到做完任务回来的成年版新八,大方地上前去靠在车边,嘴里叼上一根草丛里拔的草根,“哟,新吧唧,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经营过的万事屋吗?”
啊!
银时抱着脑袋,绝对会被当成笨蛋白痴的吧。
车子里那位年轻的辅助监督,那熟悉又陌生的人正俯着身子,查看平板上的信息。
——但是,如今的我还有遵从那种自私的武士道的立场吗?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在前世最后的回忆里,可不是什么美好完满的结局。
银时很动摇。
新八敏锐地觉察到了暗处的视线,转过身来看向四处,却没有发生有什么端倪。他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缓解着这一整天的奔波劳碌。
踏着月光,银时打着伞站在高专某处的一棵数十米高的千年古树的树梢上。
夜里的风吹动他背后的三股辫,一对琉璃珠碰撞出声。
远远眺望,操场上还有一个坚持不懈奔跑着的身影。
银时一脸无语的惊讶:为什么还在跑啊!你是什么特招的体育生吗?不不,体育生也没有那么夸张体力吧——
银时张开伞,动作轻快地降落在灰原面前。
灰原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他停下脚步。
脸上毫无疲惫之态,甚至双眼囧囧有神地看向银时,有些懊恼:“抱歉,坂田同学,我还是没有累成一摊烂泥。”
啧。青春期真是了不起啊。
银时眼珠转动,揽着灰原的肩膀,肩扛着收束起来的伞,“称呼名字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啊,毕竟我们也算是朋友啦。朋友嘛,之间就是要需要互相帮助的对吧?”
一开始还一脸阳光般笑容的灰原逐渐收了笑,面露严肃,“我是不会帮助你做一些违反校规的事的。”
“唉?为什么?!”银时看向对方,见暴露了自己不正当想法立刻尴尬改口,“你怎、怎么会想到我要做坏事呢?哈哈哈——”
灰原眨了眨眼睛,“夜蛾有说,上次你欺骗了一位辅助监督去购买只向成年人出售的酒。”
银时眼神躲闪地瞥向一边。
七海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他补充道:“他现在已经禁止校内的辅助监督、工作人员跟你搭话了。”
银时仿佛被千万伏特的闪电击中,“但是二年级的甚至可以抽烟啊,她也没到可以购买的年纪吧?!”
未成年的身份真是麻烦啊!之前在家里被保姆管教,现在来了这里之后更是没有了夜生活的自由了!!可恶!
灰原和七海沉默了片刻,表示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大概是硝子前辈有被特殊照顾?
.
总感觉心头不畅的银时闷闷不乐地回了宿舍。
经历过那次任务之后,虽说开发出了名为「术式」的能力,可惜那种将负面能量拿来为己所用的能力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这几天里,银时逐渐掌握了这一能力的使用规律,稍有些剧烈运动、情绪波动就会发动。
好在这里有阻隔外界大部分咒灵的结界在,才不会酿成严重的后果。
侧身躺在床上的银时挠了挠大腿,想着解决办法,不知如何有些昏昏欲睡,“无法控制住这股力量的话,就必须要考虑购入一批特殊发绳了……不想去求助那老爷子啊…”
平摊在床上的三股辫炸着碎毛,鲜红的发绳上坠着的两颗指肚大小的血色琉璃珠,隐约露出细细微微的裂痕。
不知何时,银时进入了梦乡。
混乱的梦境裹挟着银时直到坠入一个梦境主人一直排斥的回忆片段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