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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莫名其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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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玥兮在檀仙寨平平安安度过七年,却在她十七岁那年突发一次惊变。

那日正值四月五,寨主沅爷爷破天荒地举行了一场带着冒险性质的寻石大赛。

“这次的测验,是考验大家对自己手中武器的用法,亦是考验各位的悟性,任务是找出一块特别的石头。石头的特别之处,在于触之者身心放松,食之者灵气大涨,还可消灭疤痕。当然,灵石的功能可能远不止此,各位,要是能第一时间找出这块石头,便可第一时间受益。”

二十位檀仙寨初级弟子站如松地听着沅爷爷的命令。

五年前他们还在寨子内跟着沅爷爷学着修行法术,现在他们也到了实地考验自身修行成果的时刻。

沅爷爷续道:“这石幽山地势复杂,广阔险峻,途中必会遇到古怪鸟兽大虫之类,大家要多加防范才是。”

石幽山,落座于檀仙寨周围,其内部虽波诡云谲,但其外围却良景宜人,有着为数不多的秀丽景观。

山林虽频繁出没各类兽种,但檀仙寨有百年灵气屏障守护,是以寨子内部并不会出现危险。

“再者,此次为保大家的安全,各位可以找一个搭档,以便互帮互助。记住,只能找一个,当然亦可独行。时辰不得超出一日。好了,孩子们,就地解散吧。”沅爷爷一挥手,轻踏入空中,便像一缕烟般消失无影。

其他人早已显现各自铸造的法器,渡入灵力,都跃跃欲试准备大显身手。

玥兮并无修行天赋,甚至能力仿佛比别人差上一截,其他人一日内学完的法术,玥兮需要彻夜苦修才有可能赶上他们的进度。

她也曾闷闷不平地问阿婆,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还是落后,阿婆始终都用“只希望你平安快乐”理由搪塞过去。

如此一来二来,玥兮也对自己和其他事物越发无所要求,越发平平淡淡。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遭受过任何危险。那是因为,沅爷爷把寨子里的人保护得很好,他几乎从来都没有让弟子们出去闯荡。

对于沅爷爷来说,檀仙寨里的人就是他的孩子,每个人都像是被保护好的花朵,只有先精心浇灌成长,才有更充足的底气面对风雨。

这一次的寻石大赛,就是考验他们的机会。

他们终于开始冒了第一次险。

玥兮那时也是第一次出去闯。

可是她还没闯入深林,就天降横祸,她被突然窜出的一匹巨狼给咬了。

巨狼出没前,她在石幽林外围步行了半柱香时间,越走越心慌,总觉自己置身于一密闭的室内,且除自己的脚步声外,四周都安静得离奇。

当日的天空被乌黑的云层浸染,白色的迷雾将节节树根笼罩,一时间她方向感尽失,缓缓驻足。看这阵势,似有一种猛兽即将出没的压迫感,耳鸣嗡嗡,令人恍觉喘不过气。

玥兮刚迈出一步,远处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狼嚎声,随之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沉闷的一声“嘭”响,这力道明显比之前加重了,玥兮闻声惊地拔腿而逃,此时的迷雾不但无消散,反而愈加的浓重,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嗷呜——

惊天动地的嚎叫如同巨大的威力让树枝剧烈晃动,沙沙响声不绝于耳。

眼见白雾间冒出一只狼爪来,听闻着压人肺腑的沉闷的低吟,她已顾不得那么多,拔腿躲在了一颗树后。

又是一声巨大的狼嚎,唬得玥兮急急捂住耳朵。

察觉周围被一巨大阴影覆盖,玥兮微微探头一看,是一只身长约三十尺的巨兽。

它身上的毛是赤红的锥形尖刺,眼里泛着凶狠的红光,长嘴獠牙,强大的气场渐有碾压之势。

她产生了一种肺腑即刻被碾碎的错觉。

凶煞的目光登时直直地向玥兮这边射来,玥兮慌张地缩回脑袋,屏气不敢发声。

身后又好像没了声响,那一团阴影好像在顷刻间消失了——玥兮便微微放松了心神,继续探头一看,果真什么都没有了。

玥兮松了口气,正要迈出第一步时,突然一股巨大的狂风自身后袭来,继而一个力量牢牢地压住她的脚后跟,她瞬间被翻倒在地,继而直直地被那巨兽拖走!

她痛呼一声,惊慌失措地向后看,只见那只庞大猛兽的尖锐的锥形羽毛不知何时长得如此之长,足以环住她的脚踝将她擒住。拖沓间,玥兮的下颌突然间被地上的一块凸起的石块撞到。疼痛欲裂。

千钧一发之际玥兮艰难地拔出腰间短剑,往它身上一刺——一声嘹亮的嚎鸣,巨兽猛地将她向四周一甩,玥兮瞬间被重重地摔在了树根上。

她疼得发出一阵闷哼,喘着气,扶着树艰难地站起来,眼见着那匹巨兽朝这边飞奔而来,她双手攥紧短剑,鼓足了所有勇气,朝巨兽奔去——不料那巨兽又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响的嚎鸣,如一层巨大的波将她直直地反摔回去。

短剑脱离了玥兮的手,此刻再拿是来不及了,巨兽已向她步步逼近。

惶恐至极,玥兮已无力气站起,便在心里默念咒语,手里便发出了微弱的青光。

以她的微弱的凡仙之力,是抵不过这强大的冥兽之力的,但拼个你死我活总比坐以待毙好,当她抬手对巨兽施法时,巨兽直接牢牢地咬住了她的左臂!

冰冷,痉挛,麻木,火辣……万感集于一身是濒死的剧痛,玥兮狠狠地咬紧牙关,试图将自己的手臂脱离它的血盆大口,那巨兽却将她的手臂往下一划,在她的左手臂上留下了三道又红又深的疤痕!

又是一阵万感杂陈的痛,排山倒海,摧枯拉朽。

玥兮瘫软在地上,浑浑噩噩中发现巨兽再次向自己扑来,她便知道,自己注定是要丧命于此了,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大片自己对亲友长辈们的遗言。

眼前一片迷离惝恍,玥兮头一裁地,眼一闭,沉沉昏死过去。

***

玥兮猛然惊醒。

手上并无离奇的痛,她本以为刚刚只是做了个可怕的梦,但当一阵凉风吹过时,玥兮才慢慢发觉异样。

她环顾四周,眼前是偌大的精致的寝殿。十岁以前的熟悉的记忆涌现上来,没错,这里就是她在缥缈屿的寝殿!

玥兮在十岁那年,母亲病逝,父亲作为缥缈屿屿主,对外宣称闭关十年,并派人将玥兮送入檀仙寨修身养性。

她这么被一送就是好几年,玥兮身为一个仙门缥缈屿大小姐,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背井离乡。

不过檀仙寨是个风水宝地,她也有阿婆陪伴在侧,就算她再留恋在缥缈屿的日子,也能很快适应檀仙寨的生活。

现下,她却在久违的寝殿里,可玥兮分明记得,自己之前在石幽山被巨狼给抓了啊,怎么一醒来就到了缥缈屿?

侧头一望,正对上妆奁镜中的自己,玥兮瞬间吓得站起来连连后退数步——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镜中女子穿得纤巧奢靡,红衣加身,头上插金戴银,俨然一副大小姐的精致模样,和她这个在檀仙寨生活了七年的丫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但这女子的五官和自己极其相像,少说也得有七八分相似。若非得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镜中女子眉尾眼尾较为上挑,目光凌厉,乍看像是刁钻刻薄的不好惹的角色。

玥兮望着镜中的自己,开始怀疑自己魂穿了,百味陈杂又心乱如麻,只想着现在能有个人为自己解惑。

一阵沉重又匆忙的步履声传来,玥兮转身,只见一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影卫来报:“小姐,黛屿主吩咐您去大堂议事。”

玥兮心里突地一跳,“黛屿主”是她阿爹的称呼,她已经好久没听见这个名称了,便急忙跟上影卫,去往大堂。

从她寝殿到议事堂有一段距离,途中玥兮四处张望,缥缈屿与记忆中的相差甚远。

空中阴云密布,消逝了幼时她日日见到的七彩祥云,道路旁虽植被密布,但明显缺少人为修缮,树木杂草杂乱不堪。空气中更是凉风习习,岛屿周围一圈海水如墨般黑,隐隐散发腥臭,不知道被投放了多少尸体。

抵达议事堂,开门便瞧见乌泱泱一大群黑影卫严阵以待,玥兮那身艳丽红衣在此时更显得格格不入。

影卫们让开一条道,玥兮直抵大堂中心,一个在她记忆中淡去的身影又重现眼前。

黛夷身着铠甲,面色阴沉,看这仗势,似乎要出去打仗。

“……爹?”玥兮怔怔地看着黛夷,久久才稍缓过神,“你不是在闭关吗?”

黛夷并未看她,抽出长铩,用布拭亮,冷淡道:“你在说什么浑话?”

玥兮语塞,黛夷将拭布丢在一旁,他道:“此次你要跟我去捉人,拿回斩金。”

玥兮脱口而出:“斩金弄丢了?”

黛夷手上的动作一停,缓缓侧头直勾勾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蠢货。

玥兮知道,斩金是天国天洪大灾之时,天国君王为保护神器,特地托付于缥缈屿暂代保管的一把神剑。斩金份量珍贵非常,阿爹也因此将其封锁在缥缈屿宝库,任何人都不容冒渎,甚至连瞧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自母亲去世后父亲就要闭关十年,在此之前也无任何人打开宝库,那斩金又该如何消失?

“你还没有资格问我这种问题,”黛夷神色阴沉,“你只需要为我做事,其他不该知道的你不必知道。”

玥兮发觉自己的冷汗已经淋透了内裳,她想过阿爹对自己冷淡,但从未想过他竟然变得这么不容置喙。

黛夷高叱一声“出发”,走到议事堂外,漂浮在海面上的群马等候已久。

黛夷长臂一挥,轻飘飘地落座在首马,其他影卫也纷纷跃向大海,找到各自的马匹。

其中有一只黑马向玥兮冲来,溅起阵阵水花,在后者面前定下。

眼前的黑马个儿高壮,似性偏烈,玥兮向周围望了望,几乎全是这种壮马匹。

紧接着又一声号令下达,众马搅动蹄子,于海面上疾驰。

白露横海,烟波浩荡。

不一会儿,缥缈屿就消失在视线中。有仙力加持,马飞奔得极快,越过白雾氤氲的洋面,不到一刻钟便柳暗花明又是一村,一大陆末角进入众人视线。

玥兮一开始觉得并无异样,但随着距离缩短,大陆山岳样貌逐渐清晰,她也渐觉悚然——这不是石幽山吗!

以黛夷为首的马匹慢慢刹住,其身后千军万马也缓缓停下。

黛夷转身,面向泱泱影卫,“泠羽和他母亲的木屋驻扎在石幽山林深处,此刻二人应该并无戒备。”他顿了顿,高声唤:“黛窈!”

玥兮并无动静,然而当黛夷的目光杀过来时,玥兮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所在的身体的原主名为黛窈。

玥兮硬着头皮走到黛夷身侧,毕恭毕敬道:“父亲有何吩咐。”

黛夷并不看她,“你随我一同进入石幽山,其他人,待在原地,只要一有泠羽或他母亲的灵气波动,格杀勿论!”

随着千百影卫声势浩大的“是”,玥兮跟随黛夷骑马冲进山林深处。

在此期间,二人穿过重重白雾,一路弯弯绕绕,莫约过了半刻钟才能勉强看见山林木屋的影子。

黛夷并未接近木屋,他手中显现出团团烈火,扬起手掌,往木屋方向一挥,烈火如同火球一般被抛向木屋,霎时间整个木屋被烈火迅猛包围,气焰冲天。

木屋内部传来隐隐约约的女人尖叫与呼救声,玥兮错愕地看着黛夷满面的平静,直到叫声消失,黛夷才挥手将木屋的火熄灭。

这个时候了,屋内的人应该烧成灰了吧?

黛夷扬起马鞭,往木屋方面骑去。乍一看屋子内外都已黑炭满目,人也应该差不多死透了,如此寻找斩金也应更容易一些。

可事与愿违,黛夷并未发现斩金的神气波动,反而只看见了一具浑身黑炭的女人遗体。

黛夷四处张望,泠羽在哪?

他即刻跑出木屋,左右张望,而后怒视毫无动静的玥兮,“你今天是来看戏的吗!还不快给我去把泠羽捉回来!”

玥兮皱眉,“谁?”

黛夷气得脸色涨红,手中突然变出长鞭,二话不说就往玥兮身上挥去,“你还在装什么傻!”

玥兮被打得不慎从马上倒翻下来,摔在地上,闷哼一声,她在惊惧之余还带有一丝怒意,这爹爹怎么动辄打人呢?!

不远处,木屋旁有窸窸窣窣的响动,黛夷和玥兮朝那方向望去,只见一黑影躲开木屋,动作极为迅猛,倏忽间就消失在二人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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