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撒在沈恙身上,他摸向自己的左腕,上面系着一条红绳,那年她带他出宫时买的,身体微微颤抖,微风吹过发丝拂过脸颊,有些痒痒的感觉。
他握住她手腕时也摸到了同样的东西,那年是他给她带上的,他没有记错,阿照你为什么要骗我。
原来在我的身体比我更早知道是你,有时候本能比大脑更清晰。
太阳也渐渐消失,他知道太阳下山了,可是她还没有回来,于是他就一直坐在院中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气温越来越低,想必已经月挂枝头了,他的心渐渐浮躁,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坐不住了。
握住一旁的盲杖,上面磨得光滑无比,想必是用了很长时间的。他细细摸索着,之前他从未注意过这些,也是除了她还有谁会照顾他这样的一个废物。
起身将怀中的娃娃放在竹椅上,凭着往日的记忆向门口走去,往日他在院中走动,她总会时不时纠正他的方向,现在他一个人也可以自行走动。
院中响起盲杖的声音,忽然他感觉盲杖碰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绳子又好像比绳子更细,他蹲下身摸索着,手中是细细的长线,再往旁边入手冰凉,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
那是铃铛。
她在院子门口用铃铛拦住了去路,这样是防止他出去,只要他出去肯定会碰到铃铛,她就能立马知道并及时赶来。
他跨过铃铛向前走去,慢慢向前,可还没走几步就被什么绊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那瞬间他实在是痛恨自己这副模样,连去找她都做不到。
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他这个样子怎么去找她呢,连路都看不见,更不用说她是采药,那就肯定是在去山里了,连个石头都能够将他绊倒,还想去找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扯掉了眼睛上的布条,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揉了揉眼睛,疯狂的想要看到这个世界,可是根本没有用。
活着干什么呢?
这种感觉又出来了,就如那时在暗室里的感觉一样。
不,要活着,不活着怎么报仇呢,当初就是凭着这个想法他一次次活了下来。
可是这次他只想活着见阿照,那个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女子,给了他希望的人。
无边的黑暗让他无法再去思考任何东西,万籁俱静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绝望在慢慢侵袭着你。
一拳砸到了地上,尖锐的石头划破了手,一丝疼痛好像良药暂缓了他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舒服,让他还想要更多。
“啊——”
沈意芜一脚踩空直接滚下了山坡晕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都已经黑了,她才想起她本来准备下山去镇上卖了回来给沈恙做饭的。
他肯定饿了。
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人说的话果然是真理,一急就踩空了。
她有些害怕,她从没在山上这么晚过,就算是那次采罗禾也没这么晚,沈恙肯定着急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环顾了下四周,借着月光她看到了不远处的药篓,还有那从山坡上洒落成线的草药。刚准备起身下一秒又跌了下去,脚踝处传来一阵疼痛。
这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意芜揉了揉,看来是崴了,她蹙着眉头勉强站起来,将药篓旁边的草药胡乱抓了一把放进了药篓背在背上,其他地方的她也是爱莫能助了。
能活着走出这座山就不错了。
她摸向怀中,拿出一包药粉,那是彭大夫给她的,说是山中多野兽,这个可以让那些野兽不敢近身,村里人都用这个。
爬上山坡,捡了根棍子又能探草又能当拐杖。幸好的是这里离山下不远,不一会便下山了。
她心急躁,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起来。
漆黑一片的屋子映入眼帘,激动又有些奇怪,沈恙去哪了。她越来越近,仔细辨认着,却是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走到门口发现院中的竹椅上是她给他的娃娃,但人却是不见了。她正走进院中,忽然听到一阵铃铛声。
一直以来匆忙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这是她弄的,她差点忘了。
“哥哥,哥哥——”
明明知道沈恙听不见,可她还是本能地喊着他,忽然余光瞥到角落里有一身影,就在门口,她仔细一看那就是沈恙。
“是你回来了吗?”沈恙睁着眼睛却是看向别处,根本看不到她。
他坐在冰冷的地上,将他扶起,身上有些潮湿都是露水,手更甚,犹如冰块。
沈恙感觉到手心的圈心才彻底放下了,是她回来了。
“叮铃铃叮铃铃——”
忽然铃铛声响起,沈意芜转头一看才发现沈恙的手刚刚脱离铃铛线,她又看向沈恙,刚才他一直都握着线吗,所以他才会知道她回来了。
看向沈恙的眼神多了几分心疼。
当初囚禁她的时候有多嚣张现在就又多可悲,果然人不能太嚣张。
“我不回来你就不会到屋里待着吗,非要坐在门口,我又不会跑。”
“这天多冷啊,是想要冻死自己吗。”
她将人带进屋中坐好,一边走一边絮叨,而身旁的人无动于衷,什么反应都没有,但他的手却死死抓住她,好像怕她再消失一样。
入眼一片漆黑,沈意芜根本看不见,刚才都是凭着直觉走进来的,走向窗口桌子上放置的烛台,刚迈出一步就走不动了,她的衣袖被人紧紧拉住。
她看向沈恙,拍了拍他的手,很轻,但沈恙放手了。
刚把灯点亮,不知道看到什么手中的灯瞬间落地。
一条血迹从门口一直向屋内延伸,尽头是沈恙,她的目光落到沈恙的另外一只手,藏在衣袖中,那条血线的终点就是他的这只手。
三步当做两步走,抓住他的右手,他有些抗拒想要抽回,但她并不由着他,硬生生的让他没发收回。
真的看到他左手的那瞬间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血肉模糊,左手捏成了一个拳头,到现在都不曾放开,血还在沿着手心往下滴落。
她想掰开,但他依旧不松开,里面握着什么东西,她怒道,“给我松开!”
可人没有动静,他听不见,沈意芜真得感觉有气无处发,想要怒骂两句人家都听不到。
于是只能用蛮力,一开始还扒不开,后来一下就扒开了,只见手心躺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只是棱角锋利,她将石头扔了,手心几乎被血覆盖,根本看不出来伤得多深。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恙。
沈恙感觉到铃铛震动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有了归宿,忘了手中还握着石子。感觉到她在身旁的那刻他只想一直和她在一起。
等到沈意芜发现的时候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于是他不想松手,可沈意芜一直在用力,他怕伤到她直接松开了手。
手心打开的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沈意芜愣住了。
她是不是害怕了,女子一般都很怕血,更何况她还曾在悬崖上经历过生死一刻的事情,他刚想在握住的时候,石头被扔了。
随后身后的人便离开了,这次他愣住了,她不会嫌弃他这副模样不要他了吧,但很快她就回来了,温热的帕子在手心划过,动作轻缓,好似怕伤了他。
“你怎么了?”他的语气有些气不足。
手心的动作还是很轻缓,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一样。
正当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背后忽地被人来了一拳,不重但也不轻,她这是生气了吗。
心疼他吗?
有些念头一旦生出很快就落地生根了,她是在心疼他,心中隐隐有些激动,刚刚在黑暗中不断挣扎的人现在好像突然找到了光亮般。
见沈恙低头一副不敢多说什么的模样,沈意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他手上的血擦干净,藏在血下面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深可见骨。
她看着沈恙,难道又是因为在黑暗中吗,黑暗中五识只剩触觉的感觉肯定很难受,只能用疼痛来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幸好之前的伤药还有剩下的,不然大晚上她还得去找彭大夫。
沈恙感觉手心被撒上了药,泛起一丝痛感,但这比起刚才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什么东西在手上裹了一层又一层,手法很是熟练,可从前她可没这么熟练。
温热的肌肤相触,这次他蹙了蹙眉。皮肤粗糙,凹凸不平,好像有很多细小的伤口,中间裂了道大口子,接触间他可以确定伤口不小。
沈意芜见他手动了一下,眉头蹙起,她弄疼他了吗,于是便放缓了动作。
不一会儿就好了。
可刚要离开手却直接被人抓住,痛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直接把手抽了出来。
感觉到她的反抗,沈恙也意识到是他反应太激烈可能抓到她伤口了。
“你手怎么回事?”
沈意芜没想到他竟然能发觉自己受伤了,她看了看手上的伤口,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伤口,但都是小伤,都是刚才下山的时候看不太清被草划的。
而在手掌下方有一道长口子,比不上沈恙的伤口深,但也比手上其他伤口要深,这是她摔下山坡的时候被树枝划的。
当时没感觉到什么疼痛,现在感觉还是挺疼的。
看着沈恙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她想了一会画下了个圈,又迅速画下了个叉。沈恙甚至没有停留直接道,“你是说伤口不重吗?”
沈意芜微微错愕,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理解她的意思,她又画了个圈。
她的指尖粗糙,有些地方甚至磨出了茧,摩擦间沈恙感觉手心渐渐发热,那触摸让他心底有什么在逐渐发芽,想让她再多停留一会,甚至想让她永远都不要离开。
沈意芜的手收回却见沈恙的手还在空中停留很是疑惑,正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手却已经放下了。
见他没什么事后,她就去处理自己的伤口了,将药撒上去的时候,眯了眯眼,还真是挺疼的,然后一手包扎,动作顺滑无比。
她欣赏了下包扎好的伤口,还是不错的,以前她可做不到单手包扎,现在看来还是挺有成就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