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炎啊……
李绪打着吊针,在医院里无聊的盯着天花板。
胡文丽守在旁边给他削苹果,在他耳边唠叨。
“以后我都得盯着你把早饭吃光,每天给你做的叉烧吃哪儿去了,蒙宇说没看见你吃过几回饭。”
“妈——”
“你说,你平时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她削了块苹果塞自己嘴里,又重新削了递给李绪:“没有啊,怎么了?”
盘子里的水果被蒙宇清洗干净,也守在一旁照顾李绪。
“我好像,见鬼了……”
蒙宇:“瞎说啥,大白天哪儿能见鬼。”
他猛的翻身坐起来,瞪大眼睛对两人吼道:“白沪行啊,白沪行!他已经死了六年了!你们怎么都觉得他一直活着的?我亲眼看见棺材入土,而且你们也去了他的葬礼,参加葬礼的人没有三千人也有两千人,他怎么可能是活人?”
蒙宇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别激动:“他才刚转来啊,什么六年,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不是白沪行!他是一具尸体!”
两人怪异的打量李绪,显然以为他在发疯。
完了,这下真成小丑了。
他瘫坐在床上,杂乱的被子松松垮垮耷拉在一条腿上,他烦躁地挠头。
“算了算了,我再解释你们也听不懂,蒙宇,明天周五陪我去趟寺庙。”
“明天啊,明天我得上补习班,不能陪你玩了。”
没想到,这从小到大的老铁没一次靠谱的时候,都这样了还以为在跟他开玩笑。
李绪握住老妈的手:“妈,给我请个假,明天上寺庙去!”
虽然声泪俱下,但显然老妈不吃这一套。
胡文丽慈祥地摸摸他的脑袋,转头按响了护士铃儿:“护士,403号床李绪加大药量。
傻孩子,都病出现幻觉了。
第二天李绪直接没来上课。
他收拾好背包,准备登山了。
别问为什么去登山,寺庙建在海拔两千多米的山顶上,坐着攀岩岩羊上来都累够呛的。
早晨8点他就搭上拥挤的地铁。
在胡文丽的监督下吃了早饭,她以为李绪回了房间睡觉也就没有理他,自己去做事去了。
现在他已经爬了半山腰,虫鸣声音越来越大。
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云雾缭绕其间。野花野草长满石缝,有些野鸟在别人搭的帐篷里搭了窝。
溪流周边聚集了人泼水打闹,中午简单吃了一点面包就再次启程。
李绪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了。
午饭后身后已经空无一人,路边甚至不见垃圾袋。
他迟疑半晌,还是回头看:“奇怪,难道这条路不是唯一上山的路,还是我走错方向了?”
身后低垂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头,身上穿的黑色冲锋衣袖口积累的露珠都要溢出来了。
“不过现在半途而废算什么?我的性命可是攥在别人手上啊。”他在心里想,不甘心在这里停下,于是又重振旗鼓踏上石板路。
雾气越来越重,周围的温度在急剧下降。
他拢紧袖子四处望,企图找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可惜,雾气遮挡后的青山,没人从下面走上来,李绪虽然感到丝丝恐慌,还是重振旗鼓,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这温度,草丛里应该不会有蛇窜出来吧。”
他嘴唇冻乌了,乌黑睫毛上凝结了一层碎冰,动作在冰冷的温度下更加僵硬。
再看不到寺庙就要冻死了!
周围还是无人,他狠下心,扯了些干草装在冲锋衣内芯的二层保护网里,希望能维持一点温度。
忽然,远处一声鸟叫声惊到他。
“谁?谁在那里?”
李绪注意到丛丛叠叠的栀子花树后有个人的形状,他吞咽了口水,大着胆子往前面探。
那里只是有棵小树。
他放下心来,用登山棍杵着地面艰难前行。
拨开云雾,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远处寺庙的形状。
被一层白色霜笼罩,像一座孤世的雪山一样。
于是抓紧背包上了山。
此时临近太阳落山。
漆红大门是关着的,斑斑块块的皮随着敲门声掉落,里面很久没人清扫过了。
怎么回事,听说这座山很出名的,怎么会忽然出现一座野庙?
“有人吗?”他试着喊里面的和尚或路人。
“……”
没人回应……
“没人开门我就进去了!”
他堪堪翻了围墙才进去。
寺庙规模不大,原地转了一圈,里面的东西才是让他大跌眼镜,简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到处是不知名的骨头碎屑。
“这是什么植物,很多都没见过,花苞上竟然生长着浓密的头发。”
天色暗下来,视野逐渐模糊。
“地上黏黏糊糊的,是什么动物爬行过后的痕迹吗?”他蹲下,拿树枝凑近拨开瞧瞧,“应该是蛇爬过吧。”
庙的周围是竹林,怪异的声响不断从竹林传出。
就算枯黄杂草长满整间院子,也能看见有些大昆虫,和几只老鼠在角落爬来爬去。
再进去些,侧庙的砖瓦摇摇欲坠,偏殿盖的厨灶已经塌了,白墙上贴的红符纸被水浸湿了,只剩一角。
怎么看都是个野庙,难道是导航错了?
他转脚,踩着一堆干枯的树枝,背后不知何时开了大殿门,门板吱呀呀的,里面空旷的传来一阵呢喃。
朝里面看,神情威严的佛像前隐约有蜡烛火光,还有僧人们语速非常快,但十分嘈杂的祈祷声音。
眼看天色渐暗,周围肯定没缺心眼儿半夜来这里了。
他心脏狂跳,轻手轻脚想回头溜走。
咚——
咚咚咚咚——
咚——
!!!
搞什么飞机?寺庙里的钟无人敲,自己响起来了。
他呼吸一滞,再也不管身后是什么了,赶紧将背包甩出去,一溜烟翻上高墙跑路,手机却滑落,掉到砖缝里了。
该死的,身体怎么这么不争气,要是交代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庙里,尸体臭了都没人发现!
此时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他捡起手机从墙上一跃而下,然而低估了高度,一不小心脸朝下摔到泥上。
砰——
墙下面恰好站了个人,他稍微侧身,灵巧躲过,冷酷地瞥了一眼摔得四仰八叉的李绪,手指轻飘飘弹走衣领的泥土。
哇~擦~狗屎运气!
“疼死了,脑袋好像撞上墙了!”他疼得龇牙咧嘴,赶紧蹲下捂着脑袋。
不知道面前碰上的是人是鬼,他战战兢兢睁开一只眼,往高处扫了一眼有没有腿。
白色冲锋裤,脚下一双版型很好的灰色运动鞋。
他随性地站着,手揣在兜里:“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寺庙这里瞎晃悠干什么?”
听见声音后,李绪紧张的心总算落了地:“你管我在哪儿!”
“还有,你在这儿,没听见我翻墙的声音吗,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太他妈吓人了!”
得亏出现的是人,要是鬼还得了!
老子心脏病快吓出来了……
“我就是来祈福的,请求神明帮我驱除邪祟。”李绪虔诚地双手合十,“网上显示那寺庙上午还有人参拜,怎么没多久就变成这荒芜样子了?”
他站起身后,拍去手上泥土,这才发现眼前桀骜的少年比自己高出不少,说话是真的欠揍,“这么晚来,偷贡品都没你的份儿。”少年自顾自打开了寺庙大门,并未理会他跳脚的样子。
李绪悄悄翻了个白眼:“不跟你计较。”
他好歹是出来了,依然感到庙里阴森森的,穿堂风灌进脖子,感觉周围瞬间站满了人似的,淅淅索索响动起来。
“这你家啊,这么轻车熟路?”李绪撩过丝茅草,一路跟着他来到佛像前。
“不该问的别问。”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就跟上来了呢?
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一只手托着金玉宝瓶,慈眉善目地俯视众生信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佛像总能与他对视。
这个寺庙面积很小,所有建筑上都长满杂草和藤蔓,唯独这个大殿,而且它们主要是围着这一尊高耸的金像,所以站在中间的位置,总感觉四面八方都有人。
四下张望后,他也点上一支蜡烛。
“我叫李绪,你叫什么?”
“陈漾。”
这里明明是求财的地方,门牌上却写着庇福祛灾。
实在矛盾……
奈何这人对待这座无香火的寺庙很是在意,周围又没人,他还是坚持在蒲团上虔诚阖眼,静静跪着。
李绪胆战心惊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也不离开。
跟着拜了三拜,在蒲团上歪头看他虔诚的模样,说:“陈漾,我有点害怕,有点冷,还有点饿,大晚上的,我都没地方住……”
说着,李绪摸摸肚子。
听见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动静,陈漾皱了皱眉,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扑动,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还是当没看见似的仍然跪着。
“你也是来修德寺求福祛灾的?怎么上山时没遇见?这庙这么破,你真相信会保佑我们吗?”
怪异的声响从竹林传出,月亮照在他俩身上,让李绪觉得就连眼前的人也不像是活人。
陈漾一步,李绪跟着一步,踩着他的影子走。
他继续说:“住一晚多少钱,我可以负担。”
前面的人脚步越来越快,他快跟不上了,于是在后面喊:“陈漾我求求你了让我住一晚吧,我不吃贡品的!”
“而且,我……我以后就是这寺庙的常驻香客了!每周都来上供参拜!”
听到这话,陈漾总算回了头。
他面色阴翳地将蜡烛点好,递给了他。
李绪吞咽下口水,双手接过才发现他没有左手小手指,眉头紧蹙:“你的手指怎么回事?”
“……抱歉。”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李绪赶紧打了自己不听话的嘴,紧紧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