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儒生从地上撑起身子，方才的一脚竟然让他生生呕出口血来，胸口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腰来，挣扎着想站起来也没能做到。

地面上投下了一片阴影，李妈妈走到了面前蹲下，用她那满是脂粉味儿的帕子贴近周儒生想为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却被扭头躲了过去。

周儒生气得浑身发抖，他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但眼下的情况恰恰相反，如今他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他的下巴被粗暴地掰了回去，被迫接受那帕子与嘴角的接触，挣扎之下，脸上的指印越发明显。

“爷真是天真，奴好歹也是在风月场爬到了这个位置，你觉得我会连一个哥儿也看不出吗？”

原本被钳制的脸被狠狠甩开，嘴角残留的血痕和脸上浮肿的指印让周儒生看起来狼狈至极。

他捂住胸口让自己得以半坐了起来，感受到嘴里的血腥气，往外啐出了口血沫。“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你的圈套。”怪不得计划如此顺利，原本想瓮中捉鳖，却没想到他们才是那只鳖。

“当日爷……哦不对。”李妈妈停顿了一下，透露出一股不怀好意，“应该叫你周夫人才对。”

“夫人那天来看清姬的时候奴一眼便认了出来，夫人清风霁月风姿卓卓，全都城谁不知道夫人的贤惠，烟花楼外常待夫，娶妻当娶贤如此，如今为了夫君的知己不惜以身犯险，夫人的贤德何止于此啊。”

说完，李妈妈掩面笑了起来，她想看面前有着尊贵身份的夫人难堪落寞，抬眼却发现眼前人面色不变，眼里还带上了些许迷茫。

在周儒生脸上她没有见到预料中的反应，刹那间，嘴角的笑戛然而止，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李妈妈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周夫人的外壳下已经换了芯子，她那些明夸暗贬的弯绕话对周儒生压根不起作用。

“你不用和我废话，你把那些女孩弄哪去了，做这样亏心的买卖你是逃不掉的。”果不其然，周儒生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只当这个老鸨在胡乱奉承。

李妈妈：“夫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这生意奴自己可不敢做，这里面水深偏偏夫人又要来蹚，又恰恰好最近周将军得罪了奴背后的主子……”

周将军？那不就是许凛！这背后的人要对许凛做什么？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周儒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扑上去，却不了李妈妈往后一撤，让他失去重心重重跌倒在地。

李妈妈：“夫人与将军真是感情颇深，这样的处境还不忘为夫君担心。”

周儒生额头上布满因为疼痛而冒出来的汗珠，就算这样他还是伸手想要把人拉住问清楚，悬在半空的手狠狠被人踢了开，划到地面擦出了血痕。

还没等他缓过阵来，就听见李妈妈招呼手下要把他捆起来。感受到手脚被捆绑的周儒生开始不停挣扎。

“夫人省点力气吧，你的下场由主子定夺，今天就别想离开这了，带着人揭露真相更是别想了，夫人的朋友是没有机会说出一个字的。”

不出几下，周儒生的手脚便被牢牢捆住，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可能是李妈妈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带着人开始往外走。

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周儒生几乎目眦欲裂，倒地的姿势让他脸上沾染了地上的枯草和黑泥，“你站住，你要对我朋友做什么！”

他拼命叫喊扭动，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口的牢门被关好上锁。

周儒生闭了闭眼，头无力地垂到地面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猛的睁开眼睛，顾不得被绑住的手脚，蛄蛹着身体爬向倒在不远处的阿若。

他出门前特意去书房里拿上了许凛给他准备的药囊，自从上次在灵罡寺听他说被射穿过胸口，许凛就特意为他求了两颗药丸放在里面，都是能着急时候救命用的。

等爬到阿若旁边的时候，周儒生便开始调整姿势，让自己的双腿先弯曲起来，然后用他的手肘撑住，一个用力跪坐了起来。

用劲的肌肉牵扯到了胸口的疼痛让周儒生没忍住龇牙咧嘴了起来，但他顾不上太多，用被捆住的手不怎么灵活地取下腰带上的药囊，用牙齿咬住一端顺利拉开节扣，药丸和一个小巧的鸣镝一同掉了出来。

鸣镝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发出了铜质特有的声音，记忆一下子回笼。

这不是许凛那段时间没日没夜鼓捣的东西吗，还遮遮掩掩的不让看，被他偷摸出来看过一次，原来是一枚改造过的远征军鸣镝，怪不得他匣子里的鸣镝少了一个。其大小是普通鸣镝的一半，全身以黄铜打造，火烧水淹也能照常使用，表面刻着凶猛兽面，有驱邪保平安的寓意，如果不仔细看倒更像是只精美的吊坠。

当时他即将出征，还以为做出来是送他的呢，结果出发当天都没见人来相送，周儒生记得自己当时还不得劲了很久。

此时看着地上躺着的鸣镝，周儒生勾了勾唇角，捞起鸣镝握在手心，压下心中翻涌而起的不知名情绪，拾起药丸给阿若喂了下去，再用身上干净的帕子围着眼睛系上，他动作笨拙但却极致小心，有时难免看见那凹陷下去的血洞，只觉得心发颤一般都疼。

如果他早一点来，会不会……

他眼尾发红，紧张地观察阿若，所幸在吃下药丸后原本微弱到不易发觉的呼吸逐渐有力了起来，至少短时间内阿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周儒生把阿若安顿在原地，自己调整姿势站了起来，一蹦一跳地在这个地牢里寻找出去的办法。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阿若等不了太久，袁黎他们也还在等他。

周儒生跳到门口，尝试打开牢门无果，粗长的门锁链条层层圈住，根本不可能靠蛮力打开。于是他开始解手上的麻绳，想挣脱束缚试试能不能找到工具开锁，但双手被紧紧捆住，挣扎了半天也不见一丝松动。

想起自己带来的短刀，结果被打落掉出了牢门外，任凭他伸手伸腿各种够都够不到，牢房里除了些没用的石头，什么也用不上。

忽然，一声惊雷声重重响起，但因为他们在地下，听起来嗡嗡的，闷了许多。

再有几声之后雷声便小了下来，应该是雨下起来了。

滴答—滴答—

周儒生寻声看去，角落处的泥墙顶上正一滴一滴渗水出来，落在地面上发出声响。

他移动过去，抬头向上，一滴混着泥土的水滴不断变大，最后承受不住落在地面上，溅起了一朵土黄色的小花。

不应该啊。从那个地道长度来看，这个地牢在地底的深度绝对不小，就算下暴雨，雨水也绝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渗透到这。

除非……

周儒生的大脑飞速运转。

看着头顶的水越渗越多，周儒生心里的猜测就越发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