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负责人一听电话通了,赶紧往影像室外走,他可不想让手下瞧见自己这副狗腿样。虽说他平时挺善解人意,但该有的形象还是得维护。
“老板,是这样的,”他压低声音,“根据其他工作人员提供的线索,我们暂时锁定了个人,野猫那事儿,八成就是她干的。我刚带人查了监控,确实看到她在那儿喂猫,不过目前还没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我打算先找她聊聊,等您明天来了再一起商量。”
“嗯,知道了。”老板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负责人以为电话要挂了,正准备松口气,老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人叫什么名字?”
“叫李晴,”负责人赶紧回答,“是麻辣烫档口的洗菜大妈。”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负责人愣了一下,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计时器还在跳,没断线啊。怎么没声了?信号出问题了?
过了几秒,老板的声音才重新传来:“你们先别乱问,等我回来亲自和她聊聊。”
负责人一头雾水,心里直犯嘀咕。
老板这反应,还‘亲自聊聊’,那语气听上去还有点要维护她的意思。
难道……李晴是关系户?
不能吧,她看着也不像啊。
刚才听下属说,李晴这人挺不错,干活老老实实的,从不报团,谁家忙不开她还会去帮人家收银叫号。
应该是他多想了。
——
事实证明,负责人的猜测没错。
李晴确实是关系户,而且还是老板的远房亲戚。她之所以从县城跑到这儿来,完全是为了她那在Y大附属小学上学的孙子。
她实在看不惯儿子儿媳天天点外卖应付一日三餐,俩人都是成年人,她管不着,但她不能让她那么小的孙子跟着一起受罪。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搬了过来,每天给孙子做饭。
时间一长,她闲不住了。每天除了做饭,她也没别的事干,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后来听说有个远房亲戚承包了个大学食堂,她就托他找了这份工作。
李晴干活利索,从不偷懒,甚至挣着抢着干。她压根儿不像那种靠关系混日子的人,以至于这么久都没人知道她是老板的亲戚。
她骨子里带着乡土思维,觉得老板是她亲戚,那她在食堂干活就是为自家做事,所以处处都为食堂着想,甚至比老板还上心。
毕竟,有个特别有钱的亲戚,说出去脸上也有光,逢年过节还能收到些高档礼品,亲戚聚会时也能多几分底气。
她在食堂一干就是两年,时间久了,对这里了如指掌。后厨那些常年不见光的角落里,老鼠总是神出鬼没,尤其是仓库,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她不止一次看到老鼠从墙角窜出来,大摇大摆地溜在过道。
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忍不住问同事:“能不能买点老鼠药喷喷?光靠粘鼠板和捕鼠笼,根本捉不了几只,还没人家生得快呢。”
同事却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食堂这种地方不能喷药,万一沾到食材上,出了事谁负责?只能靠物理方式控制鼠害,慢慢来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灭掉啊?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某天,她正准备下班,突然听到后门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小白猫。那猫瘦得可怜,看着也就四五个月大,浑身灰扑扑的,毛也乱糟糟的,像是从哪儿逃难来的。小白猫的眼神直愣愣,似乎一点也不怕人。
冷不丁看见这么一只猫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她吓了一跳,差点从楼梯滑下去。对面的小白猫似乎也被她惊到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注意到小白猫嘴里还叼着一只死掉的老鼠。那老鼠小小的一只,尾巴耷拉着,显然已经断了气。小白猫见她没动,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老鼠放在地上,用爪子拨了拨,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顿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闪过。
以前在网上看过报道,说某地闹蝗灾,相关部门会放出鸭子去地里吃蝗虫,这叫……哦对,生物防治。既然鸭子能治蝗虫,那猫是不是也能治老鼠?
她蹲下身,试探性地朝小猫伸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白猫看上去很开心,尾巴尖一晃一晃的。她起身上楼给小白猫端了一小块肉,看着小白猫狼吞虎咽的动作,轻声说:“要是你能帮我捉老鼠,我就天天给你肉吃,怎么样?”
小猫歪着头看她,眼神里似乎多了几分好奇。
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带着几分玩笑的心思。虽然心里确实存了点希冀,盼着这只小白猫能帮她解决老鼠的麻烦,但转念一想,猫又听不懂人话,怎么可能明白她的意思呢?小白猫大概只会觉得今天走了大运,居然有个好心的人类给它送了一块肉。
所以她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权当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可谁知道,第二天中午,她正忙着收拾后厨的杂物,一抬头,竟又看到了那只小白猫。
它依旧瘦瘦小小的,但嘴里却叼着一只比昨天还要大的老鼠,老鼠的尾巴耸拉着,沾满了灰尘。小白猫就蹲在最后一个阶梯旁,眼巴巴地望着她,带着几分期待,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她愣住了,随即心里涌上一阵惊喜,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没想到,这只小白猫居然真的听懂了她的意思,甚至还用实际行动回应了她。
这种感觉奇妙得让她有些恍惚。一个人类,一只小猫,居然在无声中达成了一种默契,像是签订了一份长期合作的契约。她忍不住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白猫的脑袋,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接下来的几天,小白猫像是记住了这个约定,每天中午都会准时叼着一只老鼠,蹲在食堂后门等她。而她也会毫不吝啬地从厨房里拿出一大块肉,递给它。看着小白猫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酸涩——它真的太瘦了,瘦得都有些脱相了。
她想着,小猫需要多吃点,长得壮壮的,以后一定能捉更多的老鼠。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小白猫突然不见了。她站在食堂门口等了很久,直到食堂开门放饭的时间来临,也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她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
不过,她很快安慰自己,流浪猫嘛,本来就是来去自由的。
小白猫走了,又来了小黑猫、小橘猫,越来越多的流浪猫开始帮她捉老鼠。她甚至开始乐观地想,照这样下去,老鼠很快就会被消灭干净,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可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流浪猫毕竟是流浪猫,它们的可控性太差了。一不小心竟闹出这么大的事,还惊动了领导。估计领导很快就要来找她谈话了,不知道这份工作还能不能保得住。
她站在后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五味杂陈。
就算不提老板和她的那点亲戚关系,这些年她为食堂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她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希望她那做老板的亲戚能看在她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网开一面。
——
周志远盯着笔记本电脑上拷贝来的监控录像,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画面中央,一个中年妇女正蹲在地上,身边围了一圈流浪猫。她手里拿着一块肉,正笑眯眯地分给那些猫,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被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
“唉……”周志远忍不住咂了咂嘴,心里一阵烦躁。他早该想到的,当初就不该看在亲戚关系的份上把她招进来。前两年她倒是安分守己,闷声不响地干活,结果猝不及防地给他捅出来一个大篓子。
他叹了口气,用手盖住脸,脑子里乱成一团。还好他平日里积善行德,人缘不错,这事才没发酵到不可控的地步。要是真让食安部门找上门来,罚款都是小事,搞不好还得停业整顿,那损失可就大了。
“招人不招亲,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周志远喃喃自语,心里一阵懊悔。他以前总觉得这话太绝对,自家人嘛,总归是信得过的。出了事他才后悔,但是也晚了。
要是换成其他人搞出这种事,他二话不说就能让对方卷铺盖走人,可偏偏对方是亲戚,这就难办了。辞退吧,家里长辈那边不好交代;不辞退吧,又实在气得慌。
他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一阵无力,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算了,年纪大了也不容易……”他整理好思绪,关掉监控录像,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喂——”电话那头的女人小心翼翼。
“婶儿,是我,志远。”
“噢噢,志远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周志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不至于吓到对方:“你那个最近不是喂了点流浪猫吗,前两天跑就餐区把学生吓着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李晴一阵尴尬,讪讪道:“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放心。”
周志远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这婶儿还挺知理,没有又哭又闹的,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咱们这不像家里管得那么松,出点事上头就得来罚款,也幸好这次没闹大。我知道婶儿是为了我着想,但是咱做事也不能太急,食堂会定期请专业团队来做灭鼠工作,老鼠的数量也一直没有到那种不可控的地步,您就别多虑了,以后别在食堂喂猫了,知道不?”
李晴:“知道了,志远,你放心吧,婶儿以后就好好干分内事,再也不帮倒忙了。”
随后两人又聊了点家长里短的,便挂了电话。
周志远长呼一口气,这事也就算解决了,希望李晴真的说到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