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宫城中从未发生过任何走水的意外事件。
有人说,这场火是贵妃暗中动的手脚。
贵妃娘娘眼看幼子在太子面前受辱,心底咽不下这口气,伺机点火报复。
也有人说,这场火是太子自导自演,好博得圣上同情,早日解除禁足,重新执权。
但真相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皇帝因为景阳宫起火而雷霆大怒,太子从景阳宫出来的时间变成遥遥无期。
于是,宫里流言越传越离谱。
说太子与圣上因秋猎一事心生罅隙,太子早就趁着大火逃跑,到边疆与身为护国大将军的舅舅里应外合意图谋反,景阳宫里关着的另有李代桃僵之人。圣人不拆穿,是顾念父子情谊,想给太子留下反悔退步的余地……
流言真真假假,大理寺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皇上确实在找趁景阳宫的火灾而潜逃出宫的人。
但要找的人到底是不是太子,他们一无所知。
束手无策之际,城郊长公主别院里多出来的死尸引起他们的特别关注,因而倾尽全部经历谨慎调查,最后发现不过竹篮打水白费力,立马松懈。
官员向宝照解释,并不是自己不想再继续深查别院的大火,而是知道别院死尸与景阳宫无关之后,上头将人力和资金一并撤除,他们底层官员也没有办法。
宝照听完他画蛇添足的补充,体面一笑:“我都清楚。”
四个字简单揭过,再无其他。
官员看出宝照不甚热络的态度,讪讪一笑。
他曾听人提起过,长公主殿下一双儿女,都是性子冷清不易亲近的性格,今日得以一见,深觉如此,便按捺住心底暗中巴结讨好的心思,老实把人送出去。
先是完成笔录,又听那官员添油加醋描述许多宫城里的事情,宝照自觉在里面花上许多时间,出来时隔壁房间的絮絮却还在继续。
又再等待一刻钟,絮絮终于结束。
宝照问她:“什么问题会问这么久?”
絮絮将自己回答过的问题说出来,与问宝照的问题一模一样。
她眼眶泛着泪:“奴有点害怕,前面说话的时候一直断断续续,耽误太长时间,还要小姐您等奴……”
宝照说没关系,没有再想絮絮的事。
絮絮年纪小,第一次来大理寺面对讯问,害怕再正常不过。
主仆几人一道从大理寺离开。
沈妙仪全程一言不发。
仅是跟在宝照一行身后,就足以让她感到高兴。
正中午的日头爬到头顶,带着热量的光线垂直打到人身上。
霍暻撑起遮阳的伞,替小姐挡住可能会伤害到她皮肤的日光。
宝照在伞下思考。
在方才与官员进行的谈话中,那官员故弄玄虚,故意利用毫无根据的流言虚构出诸多假想,想勾起她兴致。
仔细梳理起来,其中重要的不过几点。
景阳宫与城郊长公主别院发生火灾的时间一前一后,有人抓住景阳宫起火的混乱时机,潜逃出宫。
那人的身份无法确定,凭流言揣测,可能是伪装出宫的太子。
大理寺奉皇命按线索追查此人,又恰好此时在别院里发现一具多出来的无名尸体,便将两起事件联系在一起,直到前几天查明别院的死尸是姬府东苑的下人,才知晓追查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宝照知道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去年秋猎之时,她在现场,过后也听母亲说过景阳宫的大火。
她遵从母亲让她远离皇宫的建议,没有过多地打听,对皇帝舅舅与太子表哥的日常往来也止于年节。
姬府西苑有长公主殿下的皇家名头,贯彻的却是明哲保身不站队的态度。
宝照不认为景阳宫的大火与别院的大火会有关系。
直到今日听完那位官员的叙述。
第六感告诉她,一切都过于巧合。
尤其是别院的那具尸体。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东苑发现有下人失踪的所有前情。
宝照陷入苦恼之中。
如果直接去东苑询问,被姬朗瑞拒绝的可能和风险极大。
姬朗瑞连死尸身份已经明确的消息都没有告诉她。
若非她偶然开口提问,官员也不会说起。
她不确定姬朗瑞想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多事情。
宝照持续深入思考。
直到霍暻有些担心的声音传来:“您还在想和大理寺官员问询有关的事情吗?”
他的音线低醇,一如他这个人,乖顺温和。
宝照突然很想问问他的想法。
她用仅有他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尝试将此刻的心事诉与他听。
霍暻认真聆听完小姐的烦恼,很快提出可行的参考方法。
“姬大人政务繁忙,缺乏对下人事务细节的深入观察。您可以旁敲侧击对东苑的下人进行提问,或许能查到更多意料之外的细节。”
除此之外,倘若姬朗瑞一开始就有意将消息瞒住,宝照鲁莽前去问他,很可能打草惊蛇。
先从东苑的下人入手,也能够防止姬朗瑞有意施压,让东苑的下人不敢开口,阻断消息来源。
宝照赞同他的说法:“你说得很对。”
霍暻闻言,柔和一笑,低垂浓密的眼睫在小姐柔软的脸颊落下两弯阴影。
“能为您排忧解难,是奴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