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之在身后接住倒下的沐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环顾四周,忽然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艘小船,当即将人摞至肩上,提步而去。
岸边飘着一艘小船,在海面上一荡一晃,原以为无人,可刚凑近,一道人影就从船里面坐起身来,是一个四旬左右的男人,肤黑肉糙,身上就裹着一块白布褂子,臂膀粗大,一看就知道没少行船渡海。
那人瞧见凌越之和沐玉两人的行头,先是微微一愣,后又笑着下船相迎,说着一口边城话,同那乌丸语很是相似,“两位郎君,可是要上岛?”
凌越之看了眼肩上的人,默了默,同样用边城话答道:“岛上可有食物和水?”
“有的,有的,郎君想的,都有,都有......”男人嬉笑着,脸上皱起一片褶子,连忙帮人牵马上船。
凌越之跟着上了船,船划过荡漾的海面,朝中间那座小岛而去......
船晃荡一路,终于靠了岸,只见岛上绿荫丛生,飞鸟翱翔,大大小小的木屋坐落其中,比之荒芜人烟的沙地,简直如世外桃源。
岸上站着一个同穿白布褂子的男人,见有人来了,连忙上前相迎,瞧见凌越之身上还扛着一个人,男人伸手就想帮忙,“郎君,我帮你扛着这小郎君吧......”
凌越之抬手一挡,淡淡道:“不必。”
男人一愣,也不计较,笑着收回了手,“这日头大,郎君定是渴了吧,先去房里喝杯凉茶,消消暑气吧!”
凌越之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跟着人一路往前,他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清一色的男子,心里不免生出几分疑虑,这岛不是叫女人岛吗?为何独独不见女子?
领路的男人在一间木屋前停下,“郎君先进去歇歇脚,我这就去准备好酒好菜。”
凌越之伸手将人拦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去,道:“备些普通的饭菜即可,另外,再送些伤药和干净的衣物过来。”
男人接过银子用虎牙一咬,银面上立刻现出一道牙印,“郎君放心,马上就来!”说罢,快步离去。
一进屋,凌越之就将屋内打量了一圈,见还算干净整洁,皱起的眉头渐渐放平,他快步走至床边,正想将人放下,却看见床上摆着一列奇形怪状的东西,有大有小,有似铃铛的小东西,也有似玉环而却不是玉环的东西。
凌越之瞥了一眼,随手将东西推去一边,刚将人放在床上,就听见一阵呓语。
“水......水......”沐玉的声音粗粝沙哑,像是干涸了好几年的枯井。
凌越之闻见动静,赶紧去倒水,水一到她嘴边,没一会工夫水壶就见了底,沐玉嚷嚷着还不够,拽着他的手就是不肯松,像极了要吃糖的孩子。
凌越之很是头疼,想抽手离开,沐玉的手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拔出来又立马缠了上来,如狗皮膏药一般,无论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只能无奈皱着眉,坐在床边等着人醒。
“水......喝水......”
“师......父,师父......”
师父?
凌越之闻声望去,挑了挑眉,他所说的师父,难道是私塾里的老师?能在梦中还这般惦记着,想来是极其重要之人。
“师父......您在哪,小,小玉......”话到半路,沐玉悠悠睁开了眼,瞧清眼前的景象,猛地噤了声,她看着紧拽在手心的大手发愣,正纳闷是谁的手落她手里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
“你醒了。”
沐玉听见声音登时一惊,看见床边的人,双目瞪圆,满是惊愕,手心里粗粝的触感一阵一阵传来,让原本颤动的心,跳得更加剧烈。
“你还要拽到何时?”凌越之垂目望来,一双精致的凤眼里没有冷意,只有淡淡的无奈。
沐玉回过神来,飞快将手缩了回去,眼珠子溜溜往旁边看去,顾左右而言他,“大将军,这是哪呀?可是已经回到了古兰城?”
凌越之盯了她一瞬,收回目光,揉了揉被拽得发麻的手,言简意赅,“这里是女人岛,地处海面之上,离古兰城甚远。”
“女人岛?”沐玉全无印象,只记得自己看见了一片湛蓝的水,刚想跳下去,就晕了过去。
她接着问道:“这个名字好生新奇,是因为这岛上只有女子才叫这个名的吗?”
凌越之默了默,沉吟道:“自上岛至今,本将只见过男子。”
“只有男子?”沐玉很是纳闷,“那为何又叫女人岛?”说罢,她打量起这个屋子,忽然摸到身旁有一件硬物,捡起一看,发现是一本书。
“这床上怎么还有本书呀?还没有书名……”她皱着眉翻看一页,双目顿时瞪大如铜铃。
一旁的凌越之闻声看过来,沐玉“啪”的一声将书合上,慌乱丢至一旁。
凌越之见人动静如此大,不免起疑,伸手便去捡,却被她拦了下来。
“别看!”沐玉大声道。
真是奇怪了,这种东西她早就见怪不怪,为何在这人面前,竟如此惊慌失措?
“为何?”凌越之问道。
沐玉不自在的垂下眼,“大将军还是别看的好,以免......污,污了你的眼。”
她越是阻拦,凌越之就越是想要一探究竟,趁人不备,他一把夺过书册,沐玉惊愕看去,已是来不及了。
书册被翻开,里面的香艳之景尽收眼底,凌越之呆愣一瞬,猛地将书一合,眸子一转,窥了眼沐玉,又不自在地收回了眼。
一时之间,两人静默无言。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两人闻声看去,凌越之先一步上前去开门,门一打开,只见门口站着两个小女童,一大一小,圆脸大眼,扎着两条麻花小辫,各自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肉有菜,还有不少瓶瓶罐罐。
“郎君好,饭菜都已备好,请郎君用饭......”稍大些的女童先开了口,声音软软糯糯,一双眼睛垂着,不敢看人。
凌越之瞧见这两小孩,先是愣了愣,随后侧身让人进了屋。
沐玉听见动静早早下了床,见来人是两小女童,也是一愣。
方才不是还说这岛上不见女人,怎么会有两个小姑娘?
两名女童年纪虽小,但口齿清晰,做事不见差错,将饭菜一一摆上桌后,两人准备告辞离开。
沐玉虽听不懂两人说的话,却觉得她们的模样很是讨喜,有意调笑,“小娃娃,你们是谁家的小孩呀,竟这般懂事。”说着,将桌上的一盘瓜果递给两人。
“给,拿着去吃吧!”
本事好心赠物,不料这两女童却如见了鬼怪似的,连连后退,“郎...郎君,不敢,不敢......”
见人如此反应,沐玉一脸错愕,转头望向凌越之,有意让他解释。
凌越之用边城话复述了一遍,那两女童却依旧害怕得打颤。
沐玉不解,端着那盘瓜果走上前,想要问个清楚,“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何......”
两名女童见人靠近,竟吓得当场哭了出来,“哇!不要,不要,求...求郎君行行好,放过奴吧......”
这回别说是沐玉震惊得一动不动,一旁的凌越之也是被这一幕所惊愕住了。
沐玉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竟叫人如此害怕,她有些无措地朝身旁的人看去。
凌越之似有所觉,回望过来,随即朝那两女童道:“你们下去吧。”
此言一出,两名女童如释重负,哭声戛然而止,连推带跑出了门。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看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沐玉眉心拧成一团,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禁懊悔那时若偷个俊美郎君的身份就好了。
凌越之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依次闻了闻,随即着手解衣,边道:“此事跟你的丑美无关,应当是另有缘由。”
沐玉闻言望去,正好看见他脱掉最后一件里衣,健硕的肌理暴露于外,白皙的皮肉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箭伤刀伤交错丛生,深可见骨,有的已凝血结痂,有的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这些刺目的伤痕非但没有损毁这副漂亮的身躯,反而为其增添了几分凌虐野性之美。
“过来帮本将上药。”
沐玉看得出神,并没有听见有人在叫她。
“木城!”
直至凌越之转目望来,她那双迷离的琉璃珠子才终于清澈回来。
“怎...怎么了?”
凌越之斜眼瞧来,将一瓷瓶丢了过来,没好气道:“上药。”
沐玉接过东西,先是愣了愣,随即连连点头,“这就来,这就来!”
不大的小屋内门窗紧闭,淡淡的药味在屋内蔓延,充斥在鼻尖,指尖在背上跳动、划过、摩挲、带来阵阵痛意,随之而来的是酥酥的麻意,惹得肌肤之上渗出一片细汗。
凌越之抿着唇,攥着指尖,强忍着那股不对劲的麻意,可奇怪的是,麻意迟迟不散,那跳动的指尖却越发的放肆起来,待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制止时,那麻意却突然戛然而止了。
“药上好了。”沐玉将瓷瓶放在桌上,不动神色窥了一眼凌越之,转身去洗手。
凌越之皱着眉,脑袋低垂,紧绷的身子迟迟未松,似有意犹未尽之状......
待沐玉洗完手回来,凌越之已穿戴整齐坐在桌前,她正欲坐下来吃饭,对方突然抬头望向她,“脱衣服,本将帮你上药。”
“什么?”沐玉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双目瞪得老圆。
待她愣神的功夫,凌越之已拿好药在一旁等着了,“上药!”
沐玉惊诧得后退一步,见鬼了,见鬼了,先是割腕给她饮血,如今又要亲自给她上药,这人怕不是被鬼上身了吧,还是说......被毒药毒坏脑子了?
可是那解毒丸乃长夜宫秘药,服下可解百毒,且药到病除,不似寻常的解毒丸只可压制毒性,师姐仅剩的一颗都给她了,不应该如此呀......
“不可,不可,大将军金贵之躯,我一介粗鄙书生,万万担当不起呀!”沐玉拿过药,打着哈哈道:“我自己来就是,自己来......”
“咚咚咚——”房门再次被敲响。
两人顿时一愣,纷纷朝门口看去。
“什么事?”凌越之问道。
门外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两位郎君,东西到了。”
沐玉听不懂边城话,只能在一旁瞧着凌越之的反应,见人突然皱起了眉,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什么东西?”凌越之问。
门外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郎君瞧了,定会满意。”
凌越之起身前去开门,只见门外除了一个生面孔的穿白布褂子的男人,其身后还站着两个人,被一块白布从头盖到尾,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上来看,应当是女子。
还未等人说话,那男人就笑着道:“让郎君久等了,还请尽兴享用。”说罢,招手让身后两人进屋,自己转身离去。
凌越之隐隐猜出是怎么一回事,本想叫人回去,哪曾想,这两人一进屋,转身就将身上的白布扯了下来,白花花的一片甚为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