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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弃猫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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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惊蝶确信自己曾和顾明莱在哪儿见过:至少是在成为一名任务员之前。

她又梦见她的脸,那些遗失的画面模糊地切割着彼此的视线,如出一辙的表情、如出一辙的眉眼……混着消毒水味的空气一路滑进干涸的肺腑里,像一把尘封多年的长剑,戚戚悲鸣不甘她的灵魂就此沉眠。

顾明莱。顾明莱——

记忆里那个拼尽全力将我从车祸中拯救出来的家伙,一定是你吧。

我们在那个时候就见过了吗?

她有些烦闷地晃了晃脑袋,不知为何又想起那场温柔缱绻的告白来。姑且算是告白了吧?毕竟连“我爱你”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啊,多少有点难为情呢。

思及至此,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自己的脸颊。楚惊蝶从不认为她们摇摇欲坠的关系能在所谓的“合作”上停留多久,就像那层岌岌可危的协议一样:动摇的远不止顾明莱一个。难以察觉的情动就像是蛰伏在指尖或膝盖的擦伤,也许疤痕会疗合、也许淤青会消散、也许彻底遗忘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可痛苦却是很难被抹去的。

那些曾汹涌奔来的酸赧会深埋在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在你快要遗忘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再度牵扯起肌腱与脉络……然后你就会发现,原来那红肿从未真正退却过。

偏生楚惊蝶是自愈能力过剩的人。她轻易忽视了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中所掺杂的分崩离析,不会有对峙与拉扯、不会有争吵和矛盾,因为她会说服自己像傻子一样沉沦。

女孩承认自己不长记性如同承认自己动心一样坦率。她复又琢磨起了那些长短不一的语音条,要求达到的KPI已经刷完了一半,【挖苦顾明莱】这种任务对充分扮演恶役的她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

【突然下雨了,好冷。今天也要继续讨厌你。】

“对方正在输入”就这样没有征兆地亮起。

【对不起。】

……破天荒地秒回消息。楚惊蝶诧异地揉了揉眼睛,囫囵间甚至以为有鬼上身。难道是被盗号了?她稍显不安地复盘起了这几天的行踪,唯一异常的只有和顾溱那场不算愉快的谈话……直觉告诉她一定是这混蛋又整出了什么新的幺蛾子。

“拧不过我就去折腾我的人是吧。”望着那通被顾明莱拒绝接听的电话,任务员几乎被气笑了:“靠了北的快穿局,可真有你的。”

我们走着瞧。

-

黑。

铺天盖地的黑。蛮不讲理的黑。所及之处像是被人泼了一桶浓稠的黑油漆,而那雕塑般沉默的人就这样坐落在一隅漆黑的角落里,瘦削的影子落下来时像是一滩黑色的垃圾。

又失眠了,顾明莱恹恹地想,视线在触及屏幕上的那行“通话结束”时巍巍颤抖了起来。久不进食的胃在酒精的刺激下微微抽搐着,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止疼药没翻到,反倒掏出了一盒不知什么时候被塞进来的烟。

可能是哪个合作商给的吧。顾明莱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打量起了包装,鲜红骷髅清晰地盘亘在它漆黑的外壳上,像是一滩干涸多年的血……她复又闭上了眼。她盲目而混乱地撕开了塑封膜,仿佛解剖一颗蛋:也有可能是心脏。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龙舌兰也好尼古丁也罢、她现在只想遗忘那张被死亡扭曲的脸。*

【你杀死她,一次又一次。】

铝箔纸被揉成皱缩的形状。

【如果你爱上她,你一定会杀了她。】

细长的香烟被轻含起来。

【你的爱会让她死的。】

咔哒——

然后女人抬起头,对上一双轻薄而凌厉的眼。“你怎么……”她下意识将酒瓶藏在了身后,忽地想起楚惊蝶在很久之前便将自己的指纹录入到门锁中去了,就像自己也曾向对方索要备用钥匙一样:“没、没抽的。”

入口不过三秒的东西就这样拿了出来。

“你看”——还要自证清白。

楚惊蝶依旧皱紧了眉。她的胸口还在因为剧烈的跑动而起伏着、显然是一路风驰电掣赶过来的。“睡不着?”她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那人跟前,二话不说便夺走了那根香烟:“还是心情不好?”

顾明莱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听见了一声闷在喉咙里的轻笑。白日里的拘谨尽数在此刻释放了出来,女孩慢悠悠地举起了从她手里收缴来的战利品,然后当着自己的面——含了进去。

“有火吗?”

“……”

一撮火苗倏地亮了起来,光影轮换间擦亮彼此澄亮的眼、那火苗似乎也不是火苗了。它在她们危如累卵的平衡里摇曳着,旋转着,最后引诱着楚惊蝶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而这口气恰巧抚过她的耳侧。火苗不受控制地熄灭了。

顾明莱呼吸短暂地顿了顿。甜蜜的奶油香在潮湿的空气中蔓延着,而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这个近在咫尺的魔鬼——她能察觉到自己正在不可自拔地心醉。那股渴望触碰的欲.望又开始泛滥了起来,新生的爱恋在她的四肢百骸里逡巡着,仿佛在尖叫着说要是再不得到点阿楚视线的话,要是再不得到点阿楚气息的话……

“要接吻吗?”

——我就会死掉的。

燃了一半的香烟被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身前人早已不知不觉拥了过来。“巧克力味的。”温吞呢喃在两人交缠的呼吸中坠落,偏生顾明莱只是靠过来蹭了蹭她的额,“阿楚,你闻起来好苦。”

……苦?

楚惊蝶怔住,紧接着听见耳边隐约传来了像是雏鸟哀鸣一般微末的、颤抖的呜咽,仿佛正在经历无俦痛楚。这个人快要死掉了,她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仿佛顾明莱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

“莱莱,发生什么了?”

她试探着摸上了对方的脸颊。

“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

而女人只是无力地压住了她的肩膀,意料之中的湿漉漉;若是能摸一摸那颗心脏,恐怕也是湿漉漉。又一阵沉默的啜泣以后,她自言自语说原来我是这样软弱的人,或许你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可怜我……但可怜我迟早也会有一天为此厌弃我。

“阿楚,你怕死吗?”

楚惊蝶抿了抿唇,明明已经不止回答过一次这个问题了,可她就是觉得今天的顾明莱分外固执些:“说不怕肯定是假的,但我并不觉得死亡是件值得恐惧的事情。”

女人定定望着她,几乎觉得这声音不是从她嘴中传出的、而当真是从那虚无的噩梦之中传出的了。

“死亡多寻常啊,全世界都如出一辙:就像腔室里的积液总会干涸下来,就像眼球和瞳孔总会一点一点扩散开。慢慢地,你会开始失温,失语,失去听力和嗅觉……”

“这不过是场旷日持久的长眠。死亡不过是场伟大的长眠而已,就像水晶棺木中的公主和荆棘城堡里的睡美人那样:在她们长眠的时间里她们是静止的、死的,所以在我睡着的时候,我也是死的。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死过很多次了。”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畏惧死亡呢?”她缓缓揉开了对方因为不安而紧握着的掌心,她将她的心拼起来、她将她的泪擦干净、她捂住她耳朵:“莱莱,没关系的。”

只要额颅贴着额颅,我们的心脏就会荡起甜蜜的童歌——“嘿,抱紧我。”

顾明莱便知道她知道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了。为什么到了这种境地你依然能坦然安慰我呢?你别笑了,你的牙齿会冷的、你的伤口会痛的。你不要再骗我说没关系了。

“我其实很笨,阿楚。我总是要花掉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去理解那些复杂的感情,所以我固执地不愿将它们背负。”

“我不愿自己变成一个敏感的怪物,所以我对你的痛苦视若无睹。你在我手里死了那么多次啊……”

这样伤害你的我真的有资格留在你身边吗?

“我真的、能给你想要的爱吗?”

明明询问得这样轻,可楚惊蝶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发抖了:不该这样的。她这样野心勃勃的阴谋家本该体面地寿终正寝,哪怕命悬一线也要狡猾地机关算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悬崖枯枝般卑微地问一份并不纯粹的感情。

“莱莱,你有些醉了莱莱。我扶你回卧室……”“疼吗?”

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咽喉上,尽管那里平静、安然无恙,可她们都知道在另一个被记忆焚成了灰烬的时光里,它曾被人狠狠地刺伤。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做……为什么我要这么坏呢?呜……”顾明莱又开始哭泣了,好像要是无法得到爱人的原谅,她便要一直这么流泪下去了:“离开我是不是会开心一点呢,阿楚。要是没有我,你是不是不会这么难过……”

楚惊蝶深吸了一口气。“不许哭。”她尽量冷静地开了口,她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听我把话说完。”

顾明莱便抽泣了下:“呜——”

“忍住。”

她只好眼眶红红地看着她。

“首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亏欠的。我承认我曾因死亡讨厌你憎恨你巴不得在捅死你后再捅死我自己……但我从不觉得你欠我什么。毕竟我也是带着目的靠近的。”

“可——”“其次,你凭什么擅自否认了自己的价值呢?”

女孩猛地抵住了她的眉心,端得是这样凶狠的语气、可那字里行间分明是柔软的情:“顾明莱,我喜欢你、在意你,这是哪怕我死了一百遍也无法改变的事情。所以你不许讨厌你自己。”

“如果连你都讨厌自己了,那这样爱你的我又算什么呢?傻瓜吗?”

“不是!”她有些情急地蹭了蹭楚惊蝶的眉心,这会儿倒是能看出几分醉意了:“阿楚不笨的……呜……”

“阿楚……”

听着这人分外慌乱的语调,任务员反倒松了口气。“莱莱。”她又喊她,她用同她第一次见面时那种肆意又热烈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这世间已经再没什么好值得她害怕的了,“你爱我吗?”

“我——”

顾明莱再度失声了。我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风姿、在什么样的地点说什么样的话来说爱你呢?我也不清楚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了你,我只知道在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是走了一半的路了。*

爱这个字太重、落地砸坑。楚惊蝶当然明白她心底的顾虑,所以到最后也只是吻了吻她颤抖的鼻尖:“没事的,没事的。现在说不出来也没关系的。我全都听到啦。”

她摸了摸她雀跃欢欣的心口——

“它说,它好喜欢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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