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杨述几乎已经习惯了俱乐部里有个景北川，时间太久，以至于他理所应当认为景北川就该属于这里。
但他却忘了景北川也是人。
只要是人都会有感情。
席方平做的那些事没有人能替景北川和易楠去原谅，不管是谁。
“你，”杨述磕绊了一下才说，“你要挂牌啊？”
景北川没吭声，但表情分明是在默认。
杨述恍然想起来那次常规赛，景北川第一次被下首发，替补席的光打在他脸上，少年眉眼掩盖在碎发下，周身气场无一不在诉说着不甘心。
问他转会期有没有什么消息。
原来种子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
电子竞技职业选手的时间比什么都宝贵，没有人会向往替补席。
杨述语塞半天，终于知道了景北川没有在跟他开玩笑。
“你自己想清楚就可以。”杨述真心实意，“AIP愧对你们两个，出了这档子事管理层肯定也不会有人敢卡你合同。”
景北川却摇头：“AIP不欠我，也不欠我们。”
他垂眸，压下眼底痛色，“是席方平欠易楠。”
“我相信你，会给他一个公道。”杨述笑起来，拍上景北川肩膀，“你可是咱们长御AIP的王牌打野。”
景北川跟着一起笑了笑。
很快到了综艺拍摄那天，景北川是一行人里第一个到的，导演安排他坐楼下客厅那接人。
景北川跟明星同框次数不少，最开始内心还挺激动，后来习以为常，现在满脑子只有“好困”和“什么时候能回家”。
他跟那几个明星不熟，这会儿也不想寒暄了，客套过后就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
直到门外又传来声音，景北川哈欠打到一半，总算来了点精神：“哟，洛队。”
这位是景北川旧相识，涔升ET队长落红，大名洛一阳。
“来这么早？”
“这不怕让你们等嘛。”景北川嫣然一笑，朝洛一阳身旁的女生弯腰颔首，“千凝姐好，千凝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许千凝挽着洛一阳胳膊，美眸弯弯：“就你嘴甜。”
这几个人之前就认识，许千凝有意调节气氛，三言两语就把氛围带上去了。几人正聊着，门口再次有动静响起来，NSD那俩也到了。
祁伽挨个打完招呼，人总算全都到齐，节目组尊重他们意愿，让他们自己分住处。
景北川是真累到不行，看他们商量谁住楼上，干脆自告奋勇：“我去楼上那间吧。”
他这几天状态一直不太行，自己住方便些。
这小综艺没什么玩头，头天应该是估计到他们刚到，没组织什么节目游戏，景北川吃了晚饭就去睡，次日是被祁伽叫醒的。
“你他……”话刚说出头，意识到在拍摄，还有摄像头跟着呢，景北川紧急闭麦，“大早上你叫魂儿啊？”
NSD首发中单挑着一边眉毛冷笑，大概率也是碍着有摄像，说话收敛很多：“分两队兄弟，最先到齐的队伍是豪华早餐。”
景北川蹙眉：“你不是不喜欢吃早餐吗？”
祁伽：“我家小朋友吃啊。”
景北川：“？”
景北川气笑了：“做个人是不是难为你了？”
“别废话。”祁伽毫无求人态度，理所应当指使着他，“速度爬下去，我去叫洛狗。”
被他这么一搞景北川也睡不下去了，穿好衣服跟过去，看祁伽跟倩女幽魂似的骚扰洛一阳。
节目现在就是录制，后期还有加工剪辑，景北川反应过来这点就没再顾忌太多，揽着祁伽肩膀挂他身上：
“你牛逼，赚钱还能带着对象。”
话音未落，祁伽刚想要说什么，洛一阳从里面打开了门，表情跟刚才的景北川如出一辙。
祁伽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没好话，抢在洛一阳开麦前说：“速度下楼，节目组给的任务。”
“急着在他对象面前表现呢。”景北川揭穿他，不忘诋毁，“没点儿出息。”
祁伽把他扒拉下来：“有点眼力见儿景北川，哥们有家室。”
每回遇到祁伽这逼景北川就没好过，打吧不敢打，俩人身价摆着呢。
说又说不过，好他妈憋屈。
“可显着你了。”
不过祁伽也就这么说说，景北川真挂他身上也没见他又说什么。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景北川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两天祁伽和洛一阳看向他的眼神都跟之前不太一样，好像有那么一点……
慈爱？
想到此，景北川狠狠打了个寒颤：“你老这么看我干嘛？怪瘆人的。”
“诶诶诶——”祁伽忙不得打断他，“注意措辞，我家这位可还在呢。”
旁边男生模样瞧上去比他们几个小很多，听了这话也不反驳，就是默默把头埋低了，耳尖一点一点变得通红。
景北川本来还想骂祁伽的，见此情景突然觉得挺好玩，话音一转，莞尔道：“牧牧不管管你家队长啊？”
冷不丁被点到名，牧知忆抬头笑了下，并没有接话。
倒是祁伽边上前领任务卡边说：“景北川你少逗他啊，人小孩脸皮薄。”
“啧。”景北川去跟洛一阳咬耳朵，“谈个恋爱可显摆到他了。”
洛一阳挑眉：“你看不惯你也去呗。”
景北川：“……”
他懒得跟那俩货计较，这综艺景北川记得差不多就拍两个星期左右，主办方本来有意想撮合他和其中一位女明星搞cp营销，结果没等AIP俱乐部拒绝，景北川先被爆出来了和易楠的瓜。
这下不用等他们俱乐部拒绝，女明星那边工作室生怕引火烧身，自己主动婉拒了。
营销号的胡扯虽然当时确实挺无语，但现在景北川突然感觉还不错。至少清净了。
换之前俱乐部估计都给他同意了，主要现在特殊时期，光管理层那一堆事都不够忙的。
对于AIP俱乐部本身的话，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可能，毕竟从出道开始景北川就一直在那里待着，AIP承载了他目前为止几乎所有的职业生涯。
只可惜事与愿违，挂牌的事已经跟杨述说过了，景北川抽时间给江寒大致聊了下，对方答应的倒是爽快，保证景北川只要挂牌就拍。
转会这事算是安定住了，剩下这几天节目组的任务和游戏也进行到了尾声，景北川手上转着小木棍，视节目组任务为无物摆烂躺平。
其他人兢兢业业在采蘑菇，工作人员提前收了他们手机，景北川没事干就跑去霍霍祁伽和洛一阳。
祁伽好几次约会被景北川打断烦他烦得要死，景北川不死心继续追上去，一声“伽伽”没喊出来，到嘴边成了“卧槽”。
“祁哥！”
节目组最后这条任务是采蘑菇，哪组采到的可食用蘑菇最多即为获胜。
山上路不好，祁伽刚才没注意踩空了，失去重心整个人直接顺着摔了下去。
景北川紧跟着牧知忆冲下去查看情况，节目组也吓得不轻，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没事吧？腿能动吗？”
“感觉可能扭到了。”祁伽额头上冒出一层汗，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不太能动。”
这位可是重量级人物，导演一点不敢怠慢，救护车来得很快，固定了下他的腿把人抬了上去。
因为祁伽这个突发情况节目行程也被砍了，景北川陪着祁伽一起去的，腿骨折和手腕扭伤。
牧知忆跑去跟医生拿药了，景北川心说怎么最近都是倒霉事，叹完气安慰祁伽：“这都小事，休息休息就过了。”
“应该小事不了。”祁伽很有自知之明，“夏季赛估计打不了了。”
景北川缄默，事实上是祁伽说的确实很对。
腿骨折还好，致命的是手腕。
之前祁伽腱鞘炎就挺严重，这次又扭伤，得修养好久打不了比赛。
而且祁伽已经23了，这么长时间不打游戏肯定会状态飞速下滑，就算扭伤好了，腱鞘炎可还在，景北川都替他担心，但这时候肯定不能说丧气话，只好强颜欢笑。
“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别的，平常一年到头没个闲时候，趁这回好好歇歇。”
祁伽苦笑：“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我这手见不了任何挫折，我其实不太担心我自己，就是怕，他接受不了。”
“说好了要和他一起拿冠军的。”
景北川坐在床边，第一次看见祁伽露出这种类似于“脆弱”的神情，时至如今，总算明白了当初对方劝他时说出的那句——
“多少句甜言蜜语，都不如好好在一起。”
有些话初听没觉得有什么，再回首才恍然，只恨自己竟已是局中人。
他曾经还嘲笑祁伽，认为对方杞人忧天，自己对此还不以为意，没想到现在这话竟然会从他嘴里再说出来。
“当身体和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你才会知道除了这条小命什么都不重要。”景北川深深叹息，“两情相悦不容易，其他都是过往云烟。”
祁伽眼神狐疑：“你抽什么风？”
“真心话。”景北川再度感慨，“祁伽啊，有时候我真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