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道：“我如何会出现在百花楼？自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着又了然地笑道，“你先赞我本事了得，后又问我为何会出现在百花楼，你是担心我会对花满楼不利，或者直接就是冲着花满楼来的，”说到这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瞟了一眼花满楼，轻咬了一下下唇。强忍住了到嘴边的笑意，才接着出声说道：“毕竟，我们花公子实在是人如美玉，气韵清雅。不是那话本子里的书生，戏文里的状元能比的。”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小凤听了，点头直言：“是极是极，谁让咱们花公子貌美非凡，惹人垂涎。可不就得多操些心吗？”说着还做出一副慈母忧女，忧心忡忡的模样。

云皎本来笑意就要止了，结果看到陆小凤那做作地模样，直接笑弯了腰，笑意难止。花满楼本就坐在她手边的位置，见她说话间瞟了自己一眼，便知这是要打趣自己了，倒也没如何。如今见他们二人笑成这般模样，好笑地一手扶住身旁的人，一手摆正了刚刚被她衣袖带倒的茶杯，又为她续上一杯。

笑闹了一场，原有些严肃的气氛再次变得轻快。

笑意敛了敛，云皎坐直了身子，又整理了一下衣袖，才用还带着笑意的声音正色道；“那日我从洞府中出来，本是要往我的两位结拜姐姐家中去的。不曾想才架云行到半路就被设了埋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突围间，慌不择路，才一头栽进了花公子的后院。”

“哦，那埋伏的都是何方神圣？”陆小凤追问道。

“佛家的那帮金刚、菩萨。”云皎淡淡道，脸上的笑意不见踪影。她的确伤的惨，可那帮埋伏自己的菩萨、金刚们也没讨到好果子吃。经此一役，他们今后只能留在佛门里养老了。自己的五行惊雷符可不是那么好‘吃’的。想到这儿，她眸子里有了得意。可是随即她又想到，自己闭关了几百年才绘得了这么一张符，如今用了，往后就没得用了，又有些可惜。随后又想到，这一战之后佛门的人是轻易不会对自己出手了，毕竟谁也不想拼了自己的修为为别人谋好处。想到这儿，她又觉得这张符用的值。短短片刻，思绪转了不知几转。

花满楼听完云皎的话后，握着她的手道；“他们为何要截杀你？”

云皎看着眼前人脸上浓郁的担忧，又瞟到正支着耳朵细听的陆小凤也是一脸担忧之状，看着他们除了担忧还是担忧，不禁轻笑道：“不赶紧划清界线，撇清关系吗？陆少侠，花公子。”说着看着这二人。

陆小凤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道：“我陆小凤浑身麻烦，也不差这一桩了。”

花满楼倒了一杯刚刚温好的酒，塞到云皎冰凉的手心里，才开口道：“你我之间，早就不分你我了。他们要除你，我的名字也是迟早要挂上去的，何必说这呛人的话。”

云皎垂下了眼皮，饮了一口手中的热酒。酒水顺着喉管滑了下去，片刻，脏腑间一团暖和。她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舞了一个手势，上翘的食指尖渐渐冒出一缕绿烟。在陆小凤眼中，这缕绿烟越长越大，越长越粗，顷刻间，就把他们三人笼罩其间，但是却没有半点不适。花满楼虽看不见，却也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一时不曾言语。

云皎看着绿烟把几人罩住了，才开口道；“你们人不是常说‘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嘛。这绿烟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只要置身其间，就像是在这三界间单独隔开了一个空间。无论是谁，他都无法觉知到有这个空间的出现，当然他也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中发生了什么，他依旧会认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毫无异动。”说着云皎停了下来，给两个随着她讲解而陷入沉思中的人思考的时间。

须臾，花满楼从沉思中醒来，“这就是他们要杀你的原因？”

“是。杀人夺宝，这在你们人中不也是很常见的吗？”

花满楼和陆小凤一时无言。幼时听过的故事中的人物竟然是真的，但却没有世人所勾画出来的那么光明高尚。所谓西方极乐世界的佛，与人一样，有贪心、有利欲，只是本领高强，披了一层佛光。

“他们不曾得手，还是会来为难你。”花满楼说道。

“得了手，小命就不保了。”陆小凤喝了一杯酒道。

云皎夹了一片鱼片，放到嘴里慢慢咀嚼，完全咽下后，才开口道；“不要小瞧了我，好歹我也是一方妖王。他们要杀死我，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佛家只是声势浩大，但是论起战力，却不是很多，更多时候是设套、借力和打群架，这才是他们麻烦的地方。我们妖族中论起有本事的，其实也并不比他们差。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这才让他们杀伐了一片。”说到这，她的俏脸寒了一层，呷了一口酒，又道“他们在我这儿折了一批打手，佛家气运又有衰败，近几百年来也没出现什么新的人物。他们没再过个几百年是不敢再来会我的。”云皎神色讥讽。

花满楼和陆小凤听完后，发觉话中有疏漏，忙问道；“你们就没有想过联合在一起去对抗他们？”

这一问倒把云皎问住了，她回想了一下，道：“我听父王讲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妖也是有族群的。大家倒也是守望相助，互为犄角。不过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估计除了我父王都没有妖会去讲这些古老的故事了。”

花满楼和陆小凤见她说完后神色恹恹，也就不再往下问了。而是另起话题，说起别的事情来，不一会儿室内又是欢声笑语，气氛愉快。只是经过这一顿饭后，花满楼和陆小凤倒是对以往不怎么关注的神仙话本、佛家故事留意了起来。

陆小凤是闲不住的人，第二日一早就离开了。花满楼和云皎在城中又玩耍了几天，才一路游玩，一路返程。

云皎看着眼前熟悉的街景和小楼，离开时还没什么感觉，如今回来却有了些不舍的心情。

花满楼携着云皎进了小楼，一个年轻人忙跑了过来，口中道：“七少爷。”

花满楼笑着回道：“这些天辛苦你了！”花满楼离开时往家中去了信，请家中派人在他不在小楼的这段时间里照料他的这些花。

年轻人连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花满楼拿出早就备好的赏钱，年轻人推辞不过，千恩万谢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又给云皎行了礼后才离开。

云皎在人走后，笑着对花满楼说：“好伶俐的人。行礼起落之间，对我看的仔细，却又不讨人厌。”

花满楼笑道；“他是花府管家的小儿子。他平日里跟着他爹在花府管理迎来送往的事务，周到妥帖。”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楼上走去。

“怎么让他来看屋子养花了？”

“应该是我爹的主意。你我之事，我已去信让家中知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让爹娘兄嫂先不要急吼吼地跑过来。”

“这是为何？”云皎疑惑道。又打趣“难道是奴家貌丑见不得人？”

花满楼笑道；“我虽目盲不知云皎的相貌，可却也深知云皎一定是极其美丽的。”兰若寺那书生的失态、陆小凤偶尔的失神、这一路上或明或暗的注视以及一些藏在暗处的龌龊的勾当和手段，这一切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告诉着他。他身边的姑娘究竟有多美，又引来了多少心思叵测的垂涎。不过他并不准备告诉她这一切。他只希望他心上的姑娘能心情无暇地度日悠闲、畅玩赏景。在阳光下肆意快乐。

云皎听到花满楼说他目盲看不到她的相貌，她不知道怎的，心就像被针刺了一下。他们已经走到了二楼的厅堂，她直接站定，拉起花满楼的双手就去触摸自己的脸。她知道花满楼眼睛看不见后，认识很多东西都是用双手去触摸的，比如字。

指腹下的触感，先是让花满楼一惊，随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之前向被烫到的缩回的十指，再次探出，只是这次是坚定的。花满楼仔细描摹着眼前人的面容，半晌后，道：“云皎极美。”

云皎得意一笑，扑到花满楼怀里哼道：“你不要以为这样说就能逃过去。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不让他们来？”云皎是狐狸原型的时候和花满楼去过花家。花家的人很多，很热闹，她也喜欢和他们玩。只是花家的女人和孩子们实在是太热情了，见到她就要抱她和撸她的狐狸毛，好再她很是矫健，总是能轻轻松松地几个起跳就躲过去。

花满楼抱着怀中的人，微笑道：“云皎真的想好了吗？想好了是否要嫁给花满楼？”

闻言，云皎一呆。这几个问题，咚咚咚地敲打着叩问着她的心。她确定她是喜欢花满楼的，她也愿意陪着他过完他的一生，但是，她真的要嫁给他吗？她是一个妖，真的要去做一个人的妻吗？云皎此时还没有答案。云皎把头埋在了花满楼的怀里，闷闷道；“我不知道。”

花满楼顺了顺怀中人的脊背，缓解怀中人低落的情绪，诚挚地道：“无妨，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花满楼——”云皎在他怀里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花满楼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声地安慰她。他知道她天生的一片纯然，一切都从心而发。非这尘世间的人，有许许多多的不明白、不懂得。他愿意陪着她去经历、去体会，去静待花开，即使需要用尽他的一生。

“花满楼，我觉得我好坏。”

“我不觉得。我觉得云皎是世间最美好、最绚丽的存在。”

黄亮的日光散落了一室，照的整间屋子暖洋洋的。本是完全不同的两颗心，此刻才真正开始有了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