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元从训练室出来之后找不到沈听人,打电话也不接。
徐淼往包里收着东西,边收边和普茶讨论一会儿去哪聚餐。
话说到一半,抬头就看到了靠着柱子盯着手机沉思的陆伯元,仿佛盯手机就能把人盯到身边来一样。
徐淼沉沉地唉声叹气。
听见声音的普茶一点不稀奇:“我们老幺又有心事了?”
徐淼拉长音调,“哎,我们老大自从有了室友,是再也没参与过我们的集体活动了,哎,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说自己恐同,现在好了,巴巴往上凑。”
普茶也觉得稀奇:“你说那个沈听,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老大半夜三更背着他去输液。”
徐淼百思不得其解:“谁知道呢,前世的孽缘吧,现在老大和别人有秘密了,天天神神秘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和咱们沟通交流,人心易变啊——”
说到这个普茶就顺道问了一句:“你说今天聚餐,老大会去吗?”
徐淼来劲儿了:“你瞧他那个样子,三分钟看一回手机,生怕错过那小漂亮的消息的样子,他能和咱们去吃吗?”
普茶又道:“那吧沈听一起带上就行了嘛。”
徐淼摇头:“你不知道,小漂亮吃素,和咱们吃不到一起去,咱们一桌子人在那吃肉涮肉,他一个人在旁边啃菜叶子,多不合适。”
普茶撺掇道:“咱先问问,要是去,就让李想多加两个菜。”
徐淼同意了,二人收拾好包,看着坐在一边检查手机是不是断网了所以收不到沈听消息的陆伯元,道:“老大,今晚聚餐,你还去吗?”
每周五晚都聚餐,这是他们的传统了,通常聚餐结束之后就是彻夜开黑,但陆伯元已经缺席两次了,无一例外的是,每次缺席,都被其余人逮到他是和沈听在一起。
不吃意外的是,陆伯元果然不去:“你们吃吧,我今晚还有事。”
“老大你别见色忘友,”徐淼还想争取:“你可以把小漂亮一起带去嘛,你跟他关系好,也得给他介绍介绍咱们认识啊。”
陆伯元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老这么让沈听闷着也不行,可以适当社交一下,徐淼他们几个都是有分寸的人,玩起来不至于尴尬,便同意了,“那你们先去,我慢慢带沈听过来,记得加两个素菜。”说着爆了两个沈听爱吃的菜名。
徐淼喜笑颜开:“得嘞,保证完成任务!”
徐淼和普茶走后,陆伯元又在训练室等了沈听一会儿。
他查过沈听的课表,知道沈听这个时候是没有课的,但又担心他是临时有事被叫走,可一直等到天色渐暗,他也没等到沈听。
再打电话,沈听的手机就已经是关机了。
陆伯元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连包也没拿,推开训练室的门就往监控室的方向一路狂奔。
沈平日里看着不显山露水,安安静静,可做事非常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完全不顾及后果,说直白点,是不在意后果。
当初被混混围攻,敢直接扔手机砸人求救,完全不怕惹来的人会不会因为被砸而愤怒地站在混混那边。
后来对镜子起疑也是能直接拿拳头砸的性格,他觉得沈听绝对是因为这几天了都逮不到小红人,所以主动出击去了。
————
卫生间里,沈听看着镜子有些难以置信,“你到底再说什么?”声音有些颤抖道:“所以他们的失踪真的和你有关。”
小红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叹气:“不是和我有关,是你,他们的失踪是和你有关。”
沈听有些茫然地瞪大眼睛,僵在原地,看着镜子里的小红嘴张张合合,看着小红那张脸和自己长得越来越像,直至完全重合。
“我说了,是你想让他们消失的。”
“那些苦痛的记忆,是你不愿意回想起来的。”
“你真的听不懂吗?我就是你啊。”
“没有人篡改你的记忆,是你自己,是你自己篡改的这一切。”
······
小红的声音像遥远又神秘的诅咒,随着这些声音一点点穿进耳朵里,沈听大脑里回忆起了很多杂乱无章的记忆,让他摸不着头绪,也找不到任何线索,一瞬间变得头痛欲裂。
一幕幕过往的画卷展现在眼前,
周士泽浑身是血的样子······
周士泽的父母疯狂打砸哭泣,揪着他领口质问的样子······
难道周士泽的失踪真的和他有关?
不,不可能,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如果没有告白就好了。”
“如果没有我那烦人的爹就好了。”
“如果我的大学生活能够再平静一些就好了。”
小红一声声质问他:“难道你没有这样想过吗?”
沈听不相信,双手握成拳,双眼瞪得通红:“你说谎。”
“哎,”小红叹气,有些失望地摇头,“你真的很执迷不悟,不过当年的我的确就是这个样子。”
凌乱的记忆涌入脑海,沈听再次挥拳砸向了镜子。
镜子立刻呈现除了蛛网一般的裂纹,但下一瞬,小红就出现在了沈听身后,他靠着沈听,紧紧和他挨在一起,轻轻凑在沈听耳边,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你要自欺欺人多久?”
“为什么爸再也没有打过电话骚扰你?”
“为什么那几个骚扰你的混混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为什么你明明不认识周士泽却有关于他的记忆?”
“你明明查过,起过疑心,但为了这虚幻的生活选择视而不见。”
“你今天一个人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不带陆伯元一起?是想要消灭掉我,继续过你的平常生活吗?”
“沈听,每晚折磨你的梦境,你还要逃避多久?”
沈听咬着牙,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几个字:“我没有。”
小红惋惜:“那你希望怎么样?希望我消失掉吗?”
沈听:“对。”
屋外突然狂风大作,凭空炸了一个雷。
雷声中,小红嘴唇轻动,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闪电的光劈在支离破碎的镜子上,映得沈听的脸煞白。再抬头,他身后已经空空如也。
“咚——”下一瞬,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沈听愣愣扭头,见到了满头大汗的陆伯元。
陆伯元跑到监控室,好说歹说才让保安同意给他调监控。
然后就看见沈听从训练室离开后跑到另一栋楼,进了一间舞蹈训练室,在里边呆了一个多小时后。
就在他以为沈听在里边遭遇不测的时候,沈听突然推开门,朝着一个方向,像是追逐着什么一样狂奔,一直在楼道里绕圈,最后进了一间卫生间,再也没出来。
陆伯元心急如焚,他知道,沈听绝对是看到小红了,或者是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比如那晚他在楼道里看见的东西。
虽然陆伯元不知道自己那晚在楼道里追的是不是小红,但他肯定的是,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
他急匆匆往沈听最后出现的卫生间赶,刚跨进大楼,屋外就开始狂风大作。
一道闪电劈下后,天空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可他没有时间犹豫,立刻朝着沈听所在的方向赶。
直到推开门,看见沈听安然无恙站在那,他的一颗心才逐渐落回原处。
他收回扶在门框上的手,一步步走向沈听,直至站在他面前时,才发现,沈听在微微颤抖。
他没有问沈听刚刚经历了什么,因为沈听的每一个眼神都写满了逃避,昭示着他现在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他的心机。
所以陆伯元抬手,将沈听裹在自己的大衣之下,紧紧包裹住他,搀扶着他往外走,告诉他:“我们回去。”
沈听不是柔弱的菟丝花,他可以在不被偷袭的情况下赤手空拳以一敌六,体能不是第一但也能拿前三,射击成绩更是次次稳居第一,陆伯元都明白,可他就是想把沈听紧紧保护起来。
“陆伯元,”沈听突然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低声问他:“如果这一切怪事是因为我呢?”
陆伯元停下脚步,望着沈听沉默的侧脸,许久才道:“沈听,你抬起头。”
沈听眼里都是茫然无措,微微露出的下巴尖让他看起来有些消瘦。
陆伯元坚定地说:“我们会找出这一切的缘由,然后结束它,你不要怕。”
那一刻陆伯元语气里的坚定震惊了沈听,同时他也对自己的坦诚感到意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伯元知道了他很多不可言说的心事和秘密。
沈听不善于分享,不喜欢沟通,不习惯依赖,他热衷于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情。
但也许是陆伯元第一次在酒吧门口,明明厌恶写满了眼睛,却还是救下他,也许是陆伯元半夜给他留的灯,等他一起下的班,也或许是陆伯元背他去诊所输液,彻夜不眠给他量体温······总之,在短暂的相处过程中,沈听能感受到陆伯元每一个诚挚的情感。
而此刻,陆伯元不闻不问却揽住他的手也很坚实,给了沈听浓浓的安全感。
于是他就真的没那么怕了。
下一秒,陆伯元话头一转:“但有一点,下次不能再擅自行动。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要坚决杜绝。”
这天,陆伯元再征求了沈听的同意之后,还是带他到了大伙聚餐的地方。
聚餐地点其实就在校内,社区学生活动中心里有好几个厨房,和当值老师预约后就可以使用,只是要自带食材。
这段时间天气太冷,还不时有雪,出校外不太方便,所以徐淼他们就把聚餐地点改在了这。
沈听和陆伯元到的时候,他们才刚开吃没一会儿,煮火锅的煮火锅,吃烤肉的吃烤肉,桌上还有从外头打包的小龙虾螃蟹,五个人愣是吃出了五十个人的气势。
见沈听来了,徐淼立刻张罗着把给他打包的素菜热上。
陆伯元怕沈听融入不了,也怕沈听因为刚刚的事情心情不好,便一直坐在他旁边关着着他。
突然,徐淼看着外头:“下雪了!”
徐淼也是南方人,见到雪颇为兴奋。
太阳虽然早就没了,但今天是周五,很多学生还在外头游荡着。
这雪下的突然,但好在不是雨夹雪,一下子也淋不湿。
沈听愣愣地看着外面,想到了小红最后伴着雷声在他耳边说的话:“下一次下雪时。”
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等到下一次下雪时会怎么样?
“好大的雪啊,”李想疑惑:“今天的天气好奇怪,刚刚打雷,现在又下雪,不是说今天没有雪吗?”
沈听身体刚好,陆伯元不想他再感冒,就拉着他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靠里的地方,离窗口远了很多。
徐淼暗暗惊叹他们老大的细致程度,“好啦好啦,待会儿看,吃饭吃饭。”
普茶往嘴里着急忙慌塞了一大口麻酱牛肉卷:“明明就你一个人趴在窗口看好吧。”
普茶在旁边抽了张纸,糊到他嘴上。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饭饱神虚,大家三三两两半摊在椅子上,终于来到了最艰难地环节:洗碗。
徐淼率先退出:“上回就是我洗的,这回可不能再轮到我了。”
李想一把把他揪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一把纸团:“别跑,老规矩抽签。”
徐淼的躲懒浑水摸鱼计划失败,只得乖乖摸纸条。
可就在大家都把手伸向纸团子时,“刺啦”一声,后,四周陷入了一片昏暗。
徐淼第一反应就是欢呼:“好耶!停电!明天再收拾!我和老师打报告!”
可下一秒,远处就爆发了尖锐的惊叫:“啊——”
这声音太凄厉了,听的人有些毛骨悚然。
沈听反应最快,他靠着记忆抹黑就往窗边跑。
反应过来的陆伯元连忙打开手机灯光,追了过去。
徐淼愣愣地:“怎么了这是?”
可沈听才刚道窗边,楼上就有黑影坠落,接着窗外就传来了重物接二连三落地的声音。
沈听脸色煞白脚步顿在原地。
徐淼呼吸都停止了:“卧槽!什么情况!”几人纷纷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朝窗外看去。
可还未等他们靠近窗边,一张血肉模糊们面目狰狞的脸,就贴上了玻璃窗,已经失去生气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