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港岛。
深夜一点钟,暗夜城地下一层的Marmor酒吧,舞池中央,红男绿女随着音乐肆意舞动,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激情混合的微醺气息,令人陶醉。
五彩斑斓的灯光在酒杯间跳跃,音乐声和欢笑声交织,营造出一个梦幻般的繁华世界。
吧台旁,一对俊男靓女对坐,手中握着高脚杯,彼此倾诉着心事,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们无关。
夜色越来越浓,霓虹灯环绕的暗夜城在月光下朦胧,一辆黑色布加迪缓缓停靠在路边,车身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线。
车内,男人身穿黑色衬衫,没有系领带,最上方两个纽扣解开,微微露出一小片锁骨,透着禁欲气息,清俊贵逸的容颜面无表情,他坐在那里,冷冽危险,压迫感十足。
池漫和沈淮两人从酒吧出来,他们的脸上带着几分微醺的红晕。
清冷的街道上只剩下寥寥行人和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布加迪相映成趣。
池漫随意一瞥,并没有多想,准备打车离开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身形如一片厚重的黑影迅速笼罩了下来。
“霍太太,枭爷在等你。”
久违的称呼让池漫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颤,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层身份,霍家现任掌权人霍枭的夫人。
她收起手中的手机,懒洋洋地回眸,再次看向路边那辆黑色布加迪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夜幕深沉,弯月昏晕,碎星点缀,叠叠晚风拂过她的脸庞。
池漫回到港岛,心里已经做好和他重逢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看见他的那一刻,还是让她忍不住蹩起眉头。
车内的男人偏过头,斜眸望向窗外,两道无名的视线不期而遇地撞到了一起,和当年一样,还是坦坦荡荡地对视。
灯线幽暗,池漫看不清男人的神情,但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恨意。
毕竟在他们领完结婚证的当晚,她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三年,任谁也无法轻易释怀。
这三年里,霍枭经历了怎样的隐忍和煎熬,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沈淮,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需要处理。”池漫避开视线,侧头看身旁的人,轻声嘱咐道:“注意安全。”
沈淮是个聪明绝顶、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留下,什么时候该离开。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辆黑色布加迪内坐着的男人,心中已然明了。
他知道车内的男人是霍家最年轻的掌舵人霍枭,一个以阴戾偏执、离经叛道著称,手段狠辣无比的人物,在业界有着“疯子”的绰号。
“好,你也一样,注意安全。”沈淮收回视线,他知道池漫和霍枭是夫妻关系,没有多问,只是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待沈淮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池漫才深吸一口气,抬脚往黑色布加迪的方向缓缓走去。
灯光昏暗,周围的景致跟着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池漫走近布加迪,才看清车上的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乌木沉香,直往她的鼻翼里钻。
还是让人讨厌的味道。
岁月如流,星燧贸迁,男人五官更似以往冷淡清俊,侧颜线条干净凌厉,清透的桃花眼微微阖起,似在沉思或是养神。
墨黑的碎发随意地撒在额前,为他增添了一抹颓靡的气息。
微凉的夜幕中,细雨悄然而至,嘀嗒的雨声落在车身上。
湿润的雾气裹挟着雨露砸在池漫的脸上,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也换回了她的几分清醒。
池漫不想和他浪费时间,她她紧抿着唇,从包里拿出一纸离婚协议书,毫不犹豫地直接扔进霍枭的怀里,声音平静毫无温度:
“离婚吧,我净身出户。”
这份离婚协议书是她下班后特意驱车前往律师事务所,与一位面带微笑的律师反复确认每一个细节后取得的。
她本来想过几天,等自己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后,再亲自找霍枭谈这件事,没想到他竟提前找上了自己,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月色泻下雾霾蓝的散光洒在车身,车里的男人没听到似的,他靠在座椅上,眼神惺忪朦胧,神情迷离,好像被离婚的人不是他。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凉风侵袭,黑夜和雨水交织在一起,让冷风更加刺骨。
池漫拢了拢被雨水打湿的额前碎发,沉呼吸:“霍枭,你别装死。”声音冰冷冷的,带着压抑的情绪。
男人这才抬了抬眼眸,蓦然从喉咙里溢出一抹低笑:
“池漫小姐,别来无恙。”
这一声‘别来无恙’他等了整整三年,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心里默默重复。
三年前的今天,他们刚刚领证,成为法律上的夫妻。
当时在包厢里,她说她要回去收拾行李,他信了,他以为她要搬过来和自己住,结果他在家里等了她一整晚,都没见她的身影。
那晚,霍家和池家联姻的消息一放出,就在港岛的各个角落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都在猜测,是不是霍家掌权人霍烬低头臣服娶了池漫,谁也没想到,霍枭直接公布了两人的结婚证和红底照。
看着那张令人惊艳的照片,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霍枭的名声在圈内没人不知道,野性张狂、叛逆肆意,无人能驯服,但他也是许多名媛千金爱慕的对象。
他们也知道霍枭和池漫从高中开始就是死对头,根本合不来。
众人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霍枭为什么要娶一个讨厌的人回家,以为他只是捧场做戏,是他游戏人间的一环罢了,以后玩腻了,随时将池漫甩掉。
港岛内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婚姻,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霍枭很快就会厌倦池漫,随时将她甩掉,结果还没等他玩腻,池漫就将他甩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消息更是让所有人震惊不已,他们根本不理解池漫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霍枭是霍家太子爷,身份尊贵、权势滔天。
而她池漫只是一个落魄千金,能够嫁入霍家,是多少名媛千金梦寐以求的事情,结果池漫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一切,离开了港岛。
三年里,霍枭一直在努力寻找她的踪迹,花费了大量金钱和精力,多次动用关系,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得到池漫的任何消息。
他甚至回看了那天的机场监控,去查找池漫到底乘坐了哪班飞机、在哪个地方落地。
结果监控画面中没有任何关于池漫的线索,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池漫知道自己走后霍枭一定会派人查找她的下落,所以她精心策划了多次周转,无论是飞机、高铁还是火车,她都坐了个遍。
她不断地变换着行程和目的地,让霍枭的人无法追踪到她的行踪。
最后来到了无人知晓的地方——Las Estrellas。
霍枭的瞳色很深,像深不见底的井渊,池漫凝着他,不疾不徐的开口:
“签了吧,就不耽误枭爷找下一个春天了。”
今天是他们领证三周年的纪念日,她觉得自己提出离婚不算过分,毕竟他们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基础。
而且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她提出离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夜色深浓弥漫,雷声忽然响破夜空,随即而来的是一道道张狂的闪电划破天际。
池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雨水不断的滴落在她身上,浸湿了她的衣服,乌黑的大波浪长发凌乱不堪地贴在她的脸颊上,这样看她,格外狼狈。
她本就穿着一件白色无袖小短裙,衣服浸湿后,布料紧紧贴到身上,里面的内衣轮廓清晰可见,刺骨的寒意也直入骨髓。
“先上车。”霍枭看出她的窘迫,凝着她湿漉漉的眼捷,声线莫名地放软了些。
池漫也不矫情,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避雨的地方。
而且现在这么晚了,天空又下起了雨,想打车回家几乎是不可能的,在男人幽深的目光中,她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坐垫上放着一件霍枭的西装外套,她拿起来毫不犹豫地展开,盖在了腿上。
时隔三年,她再一次坐进这辆黑色布加迪里,车内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霍枭将她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眸子里浸着道不明的情绪,低沉气音挑着轻哂:
“池漫小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10000港币的西装说盖就盖。”
池漫闻言,毫不示弱地回怼:
“我们是夫妻关系,用你的西装盖一下腿怎么了?枭爷,您用不着这么小气吧?
再说,如果我们夫妻之间这点小事传出去,对枭爷您的名声恐怕也不太好吧。”
她说的理直气壮,一句顶他三句。
呵,还知道是夫妻关系。
不过他喜欢她这种毫不退缩的回怼,这让他感到既熟悉又爽快。
“刚才扔给我离婚协议书的,不是池漫小姐你吗?”霍枭将视线定格在她冷艳的侧脸上,眼尾挑了挑,嘲讽:“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我们是夫妻关系了?”
池漫整理头发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将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目光流转间,在起雾的车窗上写下一个单词——Ember。
过了几分钟,才墨迹的开口:
“你不是还没签字吗?在法律上,我们还是夫妻关系,这一点改不了,而且,这件西装也是用我们夫妻共同财产买的,那我肯定有一半的使用权。”
她没理也得给自己找理,反正她不能是被噎的那个。
车内的小小空间里,两人的斗嘴像是一场久违的舞蹈,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张力与火花。
前排的司机早已吓得冷汗直流,霍太太的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这样跟枭爷说话,真是让人佩服。
霍枭从那个单词上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旁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自己的人,倒是勾起了兴致:
“那照池漫小姐这么说,是不是我的底裤(dai2fu3)也要使用?”
他很少用粤语说话,今天难得的说了一句。
“……”池漫偏头看他,那双清冷的眼眸审视着他,她觉得这混蛋三年不见,没脸没皮的能力又上涨了几分。
“枭爷的底裤,自然是要用的,而且用处还不小呢。
比如说,用来擦地砖,肯定能擦得又干净又明亮,连一点尘埃都不留。”
“……”
前面的司机听着这对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还没见过有人敢这样调侃他们爷,更别提用他们爷的底裤来擦地板这种荒谬的提议了。
霍太太这不明摆着羞辱他们也的吗,不过他们爷好像没有生气,反而有些爽。
池漫瞥了一眼眉头微皱的霍枭,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今天玩的太晚了,两眼迷离得靠在窗户上。
随后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对于一会要去哪里,她一点也不担心,反正不是送她回自己家,去他的哪一个住所都无所谓了。
车厢内以霍枭的沉默和池漫清浅的呼吸陷入短暂的安寂。
霍枭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安静地凝着池漫安宁的睡颜,没有了平时的疏离感和清冷感,她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淋雨而泛着淡淡的红晕,更加格外娇嫩和动人。
他今天晚上见她第一面时,他竟有些恍惚,甚至不敢去认。
女孩的变化太大了,从三年前的平刘海短发变成了乌黑的大波浪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出落的更精致,气质也多了几分柔和。
霍枭的目光在池漫的脸上停留了许久,他们之间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但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疏离感。
司机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着他们枭爷,发现他们也一直盯着池漫看,久久不能回神。
二十多分钟后,黑色布加迪缓缓驶入一栋豪华的别墅。
车厢内的气氛依旧沉闷压抑,只有池漫均匀的呼吸声在不断地提醒着霍枭,她还在这里,还在他的身边。
布加迪停稳后,霍枭微微侧头,目光落再次在了池漫清冷的脸蛋上。
没盯多久,池漫手里的手机就突兀的响了起来,霍枭不可置否的看到了来电备注——沈淮。
池漫从沉睡中惊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茫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