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下官谨遵王爷教诲……”
接连两次近距离观看跪拜大礼,沈流鸢才知为何人人都追求封侯拜相,先太子为何要冒着杀头大罪谋逆,这权力的滋味可真令人痴迷。
沈流鸢眼馋的看着那块令牌。
感受到身旁炽热的注视,覃珩回头对上她的视线。
他笑着晃晃手中的瑞龙令,说:“想要。”
沈流鸢反问:“有谁不想要吗?”
“那可惜了。陛下亲赐之物转赠乃是大罪,不过……”
“不过什么?”
覃珩笑的比江南美景还要温柔,他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不过要是将来娶妻,瑞龙令是要给我的王妃当聘礼的。”
李大人擦着脑门上的汗,战战兢兢送四人离开。
“咱们就这么走了?验尸可有查出什么名堂?”赵思清问。
沈流鸢摊开掌心把珠花给两人看,“尸体表面毁坏得太严重看不出什么,接下来……就从这朵珠花入手。”
赵思清拿手帕捂着鼻子,嫌弃皱眉。
“这破珠花有什么可查的,又不是值钱玩意,扔在路上都没人捡,李微虽是庶出好歹也是李家的小姐,怎么这么穷酸。”
“所以才更要查,它是李微生前最后抓住的东西。”
沈流鸢把珠花举到阳光下来回端详。
“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没有反抗能力的弱女子,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她最后最想做的能做的是什么?”
“尽己所能留下凶手的线索,让家人为自己报仇。”覃珩接声。
“可这珠花并没有明显特征能证明出处,要从何查起?”邢昼挠着头。
沈流鸢笑了,眼中发亮,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我倒认识一个人对饰品极为了解。”
“这是罂粟花。”
宁淼放下存目镜道。
“罂粟?那是什么花?这不是虞美人吗?”
“没见识。”宁淼翻了她个白眼,拿着存目镜指给他们看。
“虞美人的叶片偏窄边缘是整齐的羽状,花瓣多为四片,而这朵珠花有重瓣,叶面宽大边缘不规整,很明显不是虞美人。”
“符合特征且会与虞美人混淆的,只有西域传来的罂粟花,这种花在金陵并不多见,大部分人都不识得,我只在圣京时见过几回。”
本以为这珠花是常见的虞美人,没承想是西域的罂粟,如此少见的花种排查起来可比满大街都是的容易,倒算是个好消息。
“那宁掌柜可知金陵哪家铺子有卖罂粟珠花,或者有谁喜欢罂粟?”
宁淼摇头:“放眼金陵品样最全的就是我宁潇坊,我这里都没有,别处定不会有。”
“再者说这花出自西域所知者甚少,且在西域寓意不好还有毒性,甚少有人会种养。”
听到这话,沈流鸢有些泄气。
“不过……”宁淼话音一转,“倒是有些人信奉这花。”
“何人?”覃珩道。
“烟花女子。”
“烟花女子?不是说这花罕见,本小姐都未听过,烟花女子从何能接触。”赵思清说。
“罂粟在西域被当地人称之为‘恶之花’,因其魅惑妖冶的外表和令人上瘾沉醉的毒性,它被人们认定是恶魔的使臣,触碰者会被引诱坠入深渊亦无法自拔。”
“因此一些烟花女子相信,信奉罂粟会让自己有令男人沉醉迷恋的能力,我见到罂粟的几次就是在圣京的满春楼。”
“你去青楼?!”赵大小姐第一次听说有女人去青楼的。
“重点错了吧赵小姐……”沈流鸢扶额。
“男人能去的,我们女人怎么去不得,哎我跟你说那花楼里的男宠长得可俊了,嘴甜会伺候人,围着你姐姐、姐姐的……”
“停。”覃珩打住宁淼兴奋的讲述,“查案要紧。”
“……对。”沈流鸢回神,拉住耳廓泛红脸上写着向往的赵思清告辞。
“且慢且慢。”宁淼拉出她的手,那些官眷夫人来问衣服问的厉害,她刚想把情况给她说。
一个身影忽的出现在沈流鸢身后,高挺的身躯遮住门外倾泻进来的日光,屋内顿时暗淡几分,覃珩抬眸看来,漆黑的眸子在暗影里显得阴冷。
她被这一眼看的心头发怵,下意识垂眸不敢直视,慌乱乱飘的视线看到了他腰间佩戴的和瑞龙令一处的香囊。
她瞳孔顿缩,松开了沈流鸢的手。
沈流鸢不明所以,看她发白的脸色刚想出声询问,身后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很近处传来。
“时间紧迫,金陵花楼众多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吧。”
覃珩的吐息很轻的飘到耳廓,惹得她耳朵一痒,她不动声色拉开距离。
“王爷所言甚是。”
小动作清晰的映入眼帘,看着她拉着人离开的背影,覃珩淡淡勾了丝唇角。
他侧身看着还呆愣着的宁淼,抬起甚至挡在唇前很温和的笑了,“嘘。”
还是那位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仿佛刚刚神色阴冷的人从不存在。
四人走后良久,宁淼猛地打个抖索,颤抖着嘴唇喃喃道:“……你做了什么孽……”
马车停在怡春院前,车内四人脸色各有各的麻木。
已经知道李微的死另有隐情,凶手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为避免打草惊蛇让对方知道他们找到了线索,几人隐瞒身份装作客人暗访青楼。
结果就是几人的衣着和相貌被楼内姑娘争相抢夺。
沈流鸢和赵思清还好,带着帷帽老鸨姑娘们一看就知是女子,没近她们的身。覃珩和邢昼就没那么好运了。
邢昼衣服都被扯破了,在莺莺燕燕的包围下扯着嗓子求饶,活像是个被非礼的黄花大小子。
覃珩也被扰的无法脱身,刚开始还能维持翩翩公子的气度,后面直接不停咳嗽装病秧子躲在沈流鸢身后。
沈流鸢这才想起覃珩有体弱的毛病,挡在他前面,可谁知姑娘们看是个病弱美男子更起劲了,围着一个个伸着手要往他脸上摸。
覃珩气得直想拿瑞龙令,还是沈流鸢死拽着按下,拉着几人逃出盘丝洞。
折腾到天黑也没打听出罂粟首饰的消息,现在就剩下怡春院没有探查。
“走吧。”沈流鸢先起身打破颓废凝重的气氛。
“稍等。”覃珩现下说话都抬着叹息。
“我们这样探查的方式太消耗精力,还是换换吧。”他隐晦的说。
覃珩实在是不想再进去应对那些姑娘了,他怕再接触下去他要被香粉味熏吐了。
“嗯嗯嗯!”邢昼和赵思清忙跟着点头。
看着三人跟被吸干了阳气一样,沈流鸢不好像周扒皮一样拿鞭子抽着他们继续干活,低头思索着新法子。
探查是必然要探的,换个人当主力也是一样,半晌她抬头往覃珩身上上下打量,眼睛像饿了几天的狼直冒绿光,比下午围着的姑娘们眼神还吓人。
覃珩莫名有种被人看光的感觉,默默抬手护在胸前:“……沈、沈小姐。”
“别怕,没事的。”
沈流鸢语气温柔至极,发出“桀桀桀”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