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远舟府邸折腾到案发现场时,恰好午时,日头正高,微风阵阵吹着发丝,惬意的让人忍不住想打个盹。
天都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
小镇上的民居门户中,卓翼宸推开门,却只感觉到死气沉沉,文潇和裴思婧跟在身后查看四周,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这里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案发现场。
另一边的赵远舟和小金铃也同样推开了另一户受害人家的房门。
“没有妖气。”
小金铃补充道,“没有血迹和血腥味,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这里确定是死过人了?”
赵远舟慵懒的迈开步子,在屋子里转了转又跑去院子,过了一会儿,又快步绕了回来。
小金铃:“你发现什么了?”
“嗯……好像还没。”
“……”
她撇了撇嘴,开始看向小木桌,摆着的饭菜没有异味,做好还没来得及吃,看样子受害者是完全没有预料的。
可缉妖司是第一个收到卷宗并且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尸体呢?
柜台里面是些生活中用旧了的家物,墙壁上有一幅诗画,只是普通文人墨客作的,没什么特别的,沿着墙壁再往上,小金铃忽然觉得头顶有压迫感。
“!”
她抬头一看,瞪大双眼,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却又让她强行压了下去,“赵远舟……”
赵远舟嗯了一声,走到她身旁,给她一些安全感,“看到了。”
房顶上挂着一个妇人,她的四肢被绑住悬挂在上面,手脚被张开,正面朝下,瞪着圆滚的眼睛,张着大口,面容十分惊恐,脸色早已泛青,像是正死死盯着他们,让人不寒而栗。
赵远舟把她拉开:“落。”
那绑着女尸的绳子断了,啪的一声,落在地面上,尸体显然已经僵硬了。
小金铃瞧见了女尸手掌上的用血刻画着奇怪的符号,仔细一看,是鹿角状的。
“乘黄,祸害遗千年,算起来这老家伙恐怕有十万岁了吧。”
乘黄?是个妖?
小金铃问,“他杀的?说来听听。”
“他是一种长得像狐狸的妖,背上有鹿角,寿命很长,这个符号就是鹿角,是他的设下的阵法。”赵远舟叹道,“人间传说,乘黄是祥瑞吉光之兽,可助人达成愿望。无论是美貌、财富或寿命,所求皆可实现。”
“那你为什么说他祸害遗千年?”
“美梦成真,得偿所愿,是要以牺牲别人性命作为代价的。”
小金铃脸色一沉,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很棘手了。
英磊和白玖这边也看到了掌心同样有鹿角符号的三具尸体,小孩儿顿时吓得吐了酸水,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
英磊:“好像是裴大人和文潇那边!”
卓翼宸拔出云光剑,一跃而起,劈向那黑衣人,可那黑衣人却十分敏捷,竟然将他的招数全部躲开,没有费一点力气,身体像一张纸一样上下飘动。
卓翼宸将云光剑落入院内的水缸中,立马捏诀,剑锋连带着冷水而起,转化为冰,向黑衣人快速飞去。
赵远舟和小金铃也闻声赶到,瞧见了那个黑衣人的模样,有些熟悉。
赵远舟不紧不慢的冲卓翼宸说道:“小卓大人,你已经能凝水化冰,要不要试一试剑意化形呢?道理一样的。”
听罢,卓翼宸迅速将心法再次运行,心脉之中会聚了一股力量,传至云光剑,云光剑突地发亮作响,接着,他开始挥舞着手中的剑,剑风一阵又一阵劈去。
那黑衣人被狠狠摔在了树上,他反应极快,见人多了,起身就跑,裴思婧要追,却被他卷起一层沙土退了下来。
再睁眼,黑衣男子已经不见了。
裴思婧:“……”
白玖:“他是妖?”
赵远舟答:“不是,他没有妖气。”
英磊:“那……他是人?”
小金铃:“可他行为实在异于常人。”
白玖又问:“那他一定是凶手?我们这次这么快就要破案了?”
卓翼宸的直觉告诉自己:“……不对,不是他。”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文潇静静的看着裴思婧,牵起她的手,似是安慰她。
小金铃看裴大人这样沉闷的脸色,就猜到了她一定认识那个人,但似乎不太想说出来,她和赵远舟相视一眼,心中所想达成一致。
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她,以免牵起她的伤心事,小金铃提议各自回去再次查看现场,然后再回缉妖司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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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潇十二岁时就跟着师父赵婉儿了,那时,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师父却总是喜欢在她面前长篇大论。
有一次,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学给赵婉儿听,说什么人妖殊途,本就该势不两立,她问师父,是这样的吗?
赵婉儿看着手里的短萧,莞尔一笑。
“人有人性,妖也有妖性,万物皆分好坏,却不能轻易用好坏两字来判断。人们总说人妖殊途,但殊的只是外在,而非本心,人们总是把不同当做恶,这才是偏见。”
小文潇似懂非懂,只总结一句话,就跑去继续和大妖玩儿了,没怎么当回事。
直到现在,看着英磊站在小佛龛外为今日惨死的几个人类诵经超度,她才明白,赵婉儿说的那句话真正含义。
妖与人之间,并无不同,善恶皆有,共生共存。
一旁的裴思婧对待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她跟着文潇来到卷藏馆,细细翻看,刚看没多久,小伙伴们就都来了。
她决定还是说给他们听。
“三个月前,发生了和今天这个一模一样的命案,同样的手法,同样的鹿角符号,当时判决的正是我的弟弟,裴思恒。”
她有些哽咽,“我当初……射杀了他。”
赵远舟:“今天的那个黑衣男子,也是他吧?”
她点头,“可我明明……明明亲眼看着他倒在我面前,死了……尸体拿去火烧了。”
小金铃沉默不语,怪不得,那个人面孔那么熟悉,原来是她的弟弟,人死不能复生,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是人。
不对啊,赵远舟说他没有妖气来着啊。
白玖:“捉拿归案,量刑定罪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当场杀他?”
“因为他变成了妖。”裴思婧已经红了眼眶。
英磊却嘁了一声,不满道,“这什么道理,所有妖难道都该死?”
她不再说了。
小金铃:“不对,他不是妖,赵远舟说他身上没有妖气。”
卓翼宸:“赵远舟,那你闻到什么了?”
那只大妖长叹一口气,故弄玄虚半天才回答,“阴谋的味道。”
“现在若要再找裴思恒怕是很难了,我猜他不会轻易露脸了,但我们可以去找乘黄,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莫大的联系,找到乘黄,就会有线索出来。”
卓翼宸:“那你说吧,乘黄他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大妖有些心虚。
“当初问你冉遗的时候你也这么说。”卓翼宸拔出云光剑,架到他的脖子上。
小金铃:“呃……那个、小卓大人……”
“说。”
卓翼宸的剑贴在了大妖的脖颈上,“你一定知道,少卖关子了,人命关天的事儿呢。”
赵远舟配合他,露出害怕的样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天都地图,摆在众人面前,铺在桌子上。
“乘黄的阵法,以活人为媒,吸收生命之力,最终力量汇聚之处,就是阵眼。”
他伸手,沾了茶水,在地图上三个命案发生的地点连接了个“Y”字,手指停留在中心处。
“乘黄就在这儿。”
白泽令消失,趁神女缺位,强行打开昆仑之门,使得众妖逃往人间的罪魁祸首,就是乘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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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处,为天都的观象台。
晚风呼啸,月色朦胧,几人连夜赶到城墙之上的天象台,往下一望,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几家点着灯火,若隐若现,像是繁星。
白玖的双腿有点发抖,紧紧抓着小金铃的衣裙后退几步。
赵远舟:“这日晷有点眼熟……”
四周除了立着的石柱之外,只有正中间的日晷,吸引众人注意。
文潇:“这日晷不对,不是用来计时的,日晷可用于计量时间,但仅能在白昼日照之时使用。如果要用在夜间计时,需要搭配一个水钟,但现在是夜晚,这里没有水钟。”
“这日晷看着十分破旧,存于不起眼的地方,无人在意,可既然在阵眼之处,就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小金铃恍然大悟,“难不成,这里面有玄机?像是什么入口?乘黄藏在里面?”
赵远舟欣慰一笑,“嗯,聪明,这就是个入口,乘黄坐守于阵眼之中,这个日晷是用来联通阵眼的。”
裴思婧:“……”
那还废什么话啊,赶紧进去找到乘黄再说。卓翼宸伸手刚要触碰日晷,却被赵远舟打了一下。
“不能贸然闯入。乘黄那个老家伙活的太久,脾气古怪,满身戾气,我们在他的地盘中很容易防不胜防。”
文潇:“别显摆了,快说怎么做!”
“……”赵远舟看向她,“文潇小姐不是最爱牵红线了吗,麻烦你给我们也牵一个。”
文潇:?
文潇:“给谁?给你和小卓?”
卓翼宸:??
小金铃:???
一听到红线就兴奋的白玖被裴思婧和英磊捂住了耳朵,而卓翼宸脸气的青极了。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像话么?荒唐!”大妖白了她一眼,“我是说用缚妖索把我们分成两队绑在一起,防止分散和走丢,尤其是那些年龄小的朋友。”
白玖:“说你呢。”
英磊:“说你呢!”
文潇无语,照他说的做,从袖子里拿出两段缚妖索,绳上缠着钱币,撞得叮当响。
她分给裴思婧一个,另一个绕在自己的手腕上给身旁的小金铃,冲她微微一笑。
小金铃乖乖缠好,给旁边那只大妖,大妖再给旁边……
赵远舟缓过神时,卓翼宸刚好走到文潇旁边,用多余地绳子把自己绕了进去。
赵远舟:……
裴思婧这边,给白玖和英磊都缠好。
却听见赵远舟说:“英磊,你留在这里,别让别人靠近。”
英磊:“啊?为什么是我?”
“除了我以外,你最强。”
英磊:“可以接受,我留下,你们请。”
他乖乖解下缚妖索,乐呵呵地往日晷旁边一靠,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再次无语,都想把这只大妖的嘴给缝上,可他知道的东西太多,是很有用的大妖,只能咬咬牙忍了。
赵远舟带着小金铃的手去触碰日晷,那日晷发出一声鸣响后,倏地一亮,将城墙这片都照了个透。
英磊哇了一声,眨眼间,只剩下他一人了。
“说走就走啊你们……那、那我要哪种守法?”
好家伙,山神变“门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