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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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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慕容暐尊生母可足浑氏为皇太后。

随着可足浑太后的高升,可足浑氏一族水涨船高,可足浑太后以慕容暐年少,屡干朝政,有意提拔可足浑氏家族入朝。奈何,可足浑太后并无同胞兄弟,家族也无太有出息的子弟,仅几个堂弟还算拿得出手,她当即向慕容暐举荐了堂弟可足浑翼。

慕容暐自己还是个没当家的皇帝,朝政都是摄政皇叔慕容恪及辅政大臣做主的,碍于是舅家之人,他没有反驳,跟母后说这就去问问皇叔。

可足浑皇后立刻不悦,“陛下,江山是你父皇传给你的江山,不是你皇叔的江山。摄政王纵有大权,也是臣子,你身为一朝天子,岂能事事去问臣下?”

“人在得意时会急遽变蠢”——倘刘长嫣听到这番话,定会这样评价可足浑太后。

但小皇帝还没有培养出这个觉悟,母后的话虽然让他犹豫,还是事后亲自去问了慕容恪。

对于可足浑翼所求尚书令一职,慕容恪没有接着准允,他日常话不多,对待子侄却一向和气,尤其现在他代慕容暐执政,很大程度上他便有了教导慕容暐的权力和义务,便问:“陛下可知,尚书令职责为何?”

这个问题难不倒慕容暐,他端庄道:“尚书省事分六曹,六尚书各领一曹,尚书令总揽事权,堪为国相。”

慕容恪点点头,“早前,封太尉率军破宇文逸豆归及段辽,辅佐文明皇帝建国称号,为大燕开国重臣,以积年功勋受尚书事权,被文明皇帝拜为国相。今可足浑翼有何功,可受此位?”

慕容暐登基虽然只有一月,被慕容儁手把手教着做皇帝却不只一月了,慕容恪只淡淡说了这么两句,他就明白是何意了,“皇叔说得对,是朕赏罚不分了,朕是想着......想着父皇刚去,母后心情不佳,抬举一下可足浑家能令她老人家开心。”

“陛下孝心,臣都省得。”慕容恪语重心长,“但是陛下要时刻记住,您是一国之君,国事和家事断不可混为一谈。”

“是,皇叔,朕都明白了。”

事后,慕容暐向可足浑太后讲了一番道理,委婉告诉她此事不可行,为了哄母后开心,还提议倘要恩赏外家,不若赐下金银重宝。

可足浑皇后听了面上没什么,事后很是发了一顿火。

刘长嫣并没有因慕容恪做了摄政王就生出轻慢,依旧坚持到了日子就挺着肚子去宫里请安。可足浑太后升了辈分,也就换了宫室,她现在住的地方叫永安宫。

永安宫里,可足浑太后因前番事难免对慕容恪生出意见,此次态度就不若先前。

慕容恪是小叔子,又是她儿子时刻要倚仗的摄政王,可足浑太后纵使对慕容恪饱含忌惮,也不能因此就怎么样。事实上,她那些心思慕容恪根本就不曾在意。

可足浑太后称霸燕国后宫二十载,水准也就是掌控燕国后宫的水准。这类水准未必就低,但用于治国理政、权衡朝纲,有壁!

故而,可足浑太后屡次利用慕容暐伸手朝政皆是败北,慕容恪轻飘飘两句话就挡了回去,还顺势对慕容暐谆谆教导一把。不同于慕容儁在世时因为心急就有些严厉的教导,慕容恪气场包容,立足大义,将朝政经纬和时事利弊娓娓道来,每每慕容暐都有如沐春风之感,慕容暐愈发喜欢听四叔给他讲为君之道。

尤其,可足浑太后是生母,慕容恪是叔父,这二人皆为至亲,一掌内宫,一控外朝,在慕容暐眼里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对慕容暐来说,这两位长辈本无对比性,但当可足浑太后越出自己的领域,试图向前朝伸手的时候,年少的慕容暐看到的就成了一方是公私不分乱点江山的生母,一方是光风霁月心系大义的叔父,两位长辈的形象在慕容暐心里立时高下立现。

最后,可足浑太后越是伸手,越是挫败,致使儿子对她愈发不耐,对慕容恪却愈发敬重。

期间种种,加上可足浑翼入朝失败之事,造就了可足浑太后今日难掩的神色,她不能将慕容恪如何,但也着实不想对着刘长嫣装和颜悦色。

刘长嫣只作不知,她恭恭敬敬行过礼,扶着肚子坐在了诸王妃之首。因胎儿月份渐大,她腰上未系属于亲王正妃的五彩绣凰玉带,好在她生得高挑,四肢纤细,脖颈修长,繁重高髻压在头顶,颈部都未垮一分,拂袖端端一坐,髻上十二枚联珠步摇划出完美又不出格的弧度。那气度,简直众生都在脚下。

要说往日妯娌们对刘长嫣是敬重,现下简直是五体投地了,搁她们肚子里揣着孩子,现下只想躺在榻上不起来,遑论承一身之重来做这贤德典范?

刘长嫣神色平静,在简单饮口酪浆润了润嗓子后,开始今日的工作。

她先问候了可足浑太后的身体,然后表示了对可足浑太后的关心,对先帝殡驾的痛心,对宫务繁杂的忧心,劝谏可足浑太后万望节哀,保养自身。

然后刘长嫣赞扬了陛下年少登基处事稳重的种种优点,将慕容恪回家所说翻译成颂词背给大家听,末了感慨一句:“有此明君,举朝之幸!”

大家拍马一般跟着附和过,刘长嫣再接着感慨皇子皇女们年幼失怙令人痛心,顺便不忘说一句幸有可足浑太后贤德抚育,不教皇子皇女们孤苦无依,有此嫡母简直是上天垂怜之类,鼓励可足浑太后在内宫好好干,别辜负了慕容儁和他留下的一打皇子皇女。

紧接着,刘长嫣格外称赞了年幼的清河公主和中山王慕容冲贴心贤孝,不止生得好,品性也好,小小年纪不哭不闹,便知为母分忧。

清河公主和慕容冲才多大?

一个三岁、一个刚过周岁的奶娃子,这时候不哭不闹确实是为母分忧,极其贤孝了。

她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虽没有过多情绪,却说得处处得到,缓若清泉,深入人心。

可足浑太后本来情绪不高,听着她时不时引到动情处、伤心处、开心处和挣扎处的话语,情绪顿时此起彼伏,抹了泪便笑,笑完又流泪,满心只有对慕容儁的思念。

可足浑太后原出身低微,得以入主后宫母仪天下,登上至尊之位,全是因慕容儁深情厚爱。他们亦是年少夫妻,相伴近三十载,哪想慕容儁这般早早离她而去?这其中悲痛之处,是一千一万个可足浑翼的尚书令之位都比不了的。

虽然这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这些话刘长嫣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但乙那楼彼岸每每总要惊叹:真是太厉害了,我怎不知四嫂是这么个人儿呢?

在场众人,除了小可足浑氏只觉堵心,多位王妃都和乙那楼彼岸有着一样的惊叹,她们原以为玉山独立气魄超群的四兄少时是因眼光太高而不肯娶亲,直到后来阅尽千帆皆不是,才在而立之年认命地找了容貌气质皆不错的皇甫氏养女凑活了,即便这位四嫂看着也算配得上四兄,到底未必就是让四兄心魂俱动之人。谁知她们竟是看走了眼,不知道四嫂原是有这样本事的人呢!

她们不知道刘长嫣来历,自然感慨。想当年刘长嫣在这邺宫里蛰伏的时候,可足浑太后那位置上坐的郑樱桃,道行要高出可足浑太后一座岱宗去,她尤能大义凛然地将郑樱桃唬得团团转。今夜不过故戏重演,将往日背过无数遍的词儿多背几遍罢了。

可足浑太后倘一直想不清楚,刘长嫣还有各种词能背到慕容暐亲政。

也是可足浑太后命好,年少时被慕容儁一见钟情,结发恩深,待慕容儁登基,她也紧跟着一朝登天成了后宫之主。慕容儁后宫美人无数,不乏有宠幸的,但他从不曾怠慢过发妻,其他妃嫔再得宠,与可足浑太后相比也不值一提。可足浑太后能掌控后宫,很大程度上靠的不是智慧,是慕容儁的宠爱。

所以一直以来,可足浑太后就从来没有尝试过后宫倾轧是什么滋味,因为一直是她在倾轧别人。倘若慕容儁还活着,这不用说是福气,慕容儁一死,她也做了太后,但还是不是福气就不一定了。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力小任重,鲜有及矣。

长期的身份独尊造就了可足浑太后的心态独尊,她自己心机深沉,却没机会见识过比她更深沉的,虚假的无敌会让人认不清自我,才有了她前番屡屡干政,也有了现下的不堪一击。她不知道自己是何等幸运,才会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不惜福,倘是在二十多年前的邺宫,郑樱桃管教她连骨头都不剩。

故而,诸人因巫蛊之事,对可足浑太后心怀畏惧,刘长嫣却是一点都不怕的,她见惯后宫阴暗,可足浑太后那点手段,从一开始就不被她看在眼里。

最后,刘长嫣在种种崇拜目光中吟诵了一段类似封后大典的颂词,赞可足浑太后关雎德行,国母风范,为举朝女子之表,巍巍凤仪如山之高,如月之恒,众人多是没怎么听懂,但也很有眼色地跟她起身敬拜,会议结束。

就这么着,前朝有慕容恪,内宫有刘长嫣,新遭大丧的燕国在不安稳中渐渐安稳下来。

这安稳来得也不是想象中的简单,当一切渐渐步入正轨,蕴藏的风雨总会到来。

内有可足浑太后对慕容恪的防备,外自也有朝臣的趁机煽动。

就在慕容恪和刘长嫣不着痕迹地弹压了可足浑太后之后,有心人总会发现点什么,比如领军将军夫人就是个聪明的,在一日参见过可足浑太后之后,她便将宫中刘长嫣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如实讲给了慕舆根听,还唏嘘一笑,道:“真瞧不出来啊,往日看着是个不多事不多话的,真正办起事情说起话来是这般滴水不露,精明如太后娘娘都能让她唬了去。”

慕舆根笑笑,未多话。在一次同僚宴饮后,他私下对慕容恪道:“今陛下年幼,母后干政,殿下应防意外之变,设法自全。大燕得定天下,皆殿下之功。兄亡弟及,古今成法,待毕先帝山陵,请殿下废主上称号,殿下大才,当自践尊位,这才是我大燕无穷之福!”

慕容恪气势一冷,斥道:“太师喝醉了吗?昔曹子臧、吴季札生逢家难之时,尚知为君非人节,况且今夕储君嗣统名正言顺,四海无虞,你我同为宰辅,受先帝遗命共辅少主,因何出此私议?你忘记先帝之言了吗?”

慕舆根色变,不想揣测错了人心,忙俯首请罪。

慕容恪冷冷挥袖,慕舆根惭愧而退。

入夜,慕容垂正来太原王府寻他四兄小酌,他被慕容儁召回邺城奔丧,如今正闲赋家中,无事就爱来找慕容恪叙叙旧。

国丧期间,虽不禁酒宴,慕容恪却秉守丧仪,勒令府中不得宴饮笙歌,刘长嫣便给兄弟二人备了素酒和几样小菜,设在了花苑亭中。

慕容垂亲自斟了两盏酒,见慕容恪似乎气色不佳,笑问:“阿干这是有心事?”

他们兄弟感情好,纵使不是无话不谈,也没有不可说之言,慕容恪便将白日慕舆根之事说了。

慕容垂端盏的手一顿,笑意僵在嘴边,他目有星火幽幽,对慕容恪道:“四兄,国政之事无小事,断不能任他有此奸心,当即诛之!”

虽然慕容垂也恨他那对兄嫂恨得牙痒痒,当初听说慕容儁出言要把江山传给慕容恪的时候,巴不得慕容恪直接接了,起码若是四兄来做皇帝,定会厚待所有人,燕国统一天下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但他是个清醒人,只是想想,并不会傻到来劝慕容恪政变登基。

国家初立,百废俱兴,倘此时皇室发生权争,必被秦晋乘势所取,届时一切基业葬送,慕舆根简直其心可诛!

慕容恪凝重的摇了摇头,“今新遭大丧,秦晋正欲趁势而入,我二人同为宰辅,倘自相诛夷,恐正切人之望,暂且先忍一时吧!”

慕容垂听了也是这个理,他慢慢点头,想起他自邺城回来时屡屡遇刺之事,对慕舆根之流更为不耻,他提醒慕容恪:“阿干要早作打算,就怕他挑拨四兄不成,又继续去陛下那里挑拨了,此人太善钻营。”慕容儁一走,可不就钻营到了可足浑氏那里?

慕容恪仰头饮下一杯酒,叹了口气。

慕舆根既有此心,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他挑拨慕容恪不成,反被慕容恪一顿申斥,狼子野心暴露不说,更引来慕容恪对他的戒备。为此,慕舆根颇为恼火,他自恃勋贵,又是慕容儁亲任顾命大臣,晾慕容恪也不得将他如何,于朝中愈发傲慢。

皇甫真是个七窍玲珑心肠,早就察觉出慕舆根不妥当,他亲去太原王府劝谏慕容恪,不可令慕舆根如此猖獗下去,请慕容恪为社稷、为自身,早除了这祸害。

如之前所虑,慕容恪因在先帝丧期,梓宫还未下葬,暂时不打算有动作。何况,顾命大臣自相残杀的有,但先动手的那一个绝不是正义方。慕容恪身为摄政王,总领枢机,断无因慕舆根一时离间之言,就先动手的理。此事不可心急,倘无万策,以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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