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鬼”字，六子当场煞白了脸。
距离上次警局闹鬼，还是去年的事情了，至今依旧历历在心。秦统和六子连忙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疑惑。
“这装鬼是个什么缘由？”秦统沉下声，似乎觉得有些儿戏，危难当前还搞这些小把戏。
成功还好，不成功可得被批判要死。明明有更多时间和手段去撬开嫌疑人的嘴。
最后却挑了个最不靠谱的手法。
“如果你的解释无法说服我，那我们这场合作就作罢。”
“可毕竟你们没有更好的方法，才找到了我们心理诊所这边。”姜至推了推鼻梁上没有度数的眼镜。
“心理最为难懂，攻心为上。现在嫌疑人被你们拘留24小时以上，一点线索都翘不出来，说明这人心智坚定，非常有把握。常规的手段可能无法刺激到他，那就另辟蹊径。”
姜至眼神微闪：“有嫌疑人的档案资料吗？”
“有。”
六子听得玄乎又玄，之前闹鬼案让本来不信怪力乱神的东西的他，现在家里都得摆个神牌香炉，初一十五学着去吃个斋。
他屁颠屁颠地拿过手机给姜至看，姜至一把接过，顺势还夸赞了波：“小子挺上道啊。”
拍了拍他的头，惹得隔壁柳辞这一脸的嫌弃。
“嫌疑人李立，男。童年时与母亲被酗酒的父亲虐待，后他的母亲意外死亡后的一年，父亲因过劳驾驶车祸致使连环车祸，落下残疾。长大后成绩优越，靠奖学金在学业道路一路顺利，毕业后却并未进入大公司反而照顾他那年迈的老父亲，开起了直播成名。还是个百万粉丝的博主。”
“看着倒是不想个坏的，你们有确凿证据是他干的吗？”
“有，我早就抓了。这博主煽动舆论同情犯人并在平台推测出下一次的爆破点，连续三次准确。”
一次两次也还好，三次的预告皆是准确的。而且还是在他预判完后的半小时内爆炸，压根没有任何的时间救援。
“第四次，也就是这次。我们这不是将人‘请’回去问问嘛。”
“……”你确定是请？感觉都要实锤了。
“不过，这次确实发现，之前爆炸现场的一个装着炸弹的塑料袋最外层上有他的半枚指纹。可是，据他所说是随手扔的，塑料袋这种随处可见，况且除了塑料袋外，其他所包的报纸上还有多枚其他人的指纹，所以没法做证据。”秦统为此愁苦万分。
“可既然被你拘回去，肯定是有猫腻的。塑料袋难不成只有一个人的指纹，其他都干干净净的，才是奇怪。”
“……”
“你怎么知道？”六子睁大了眼睛，拍着桌一脸震惊的表情。
姜至：总不能说，是刚拿手机那会看的吧。
接触的片刻，偷偷窥探了六子记忆碎片中的一点点检验报告分析，那大大鲜红的圈就圈在半枚指纹上。
结合猜想，姜至轻咳两下解释：“还真是，就奇怪了。如果犯人带着手套，那必然不会落下指纹。要是落下指纹说明可能是路人所用，但必然不止半枚。常人可能半枚这样悬空提袋子的吗。当然也可以是犯人曾经擦拭过打算消除指纹，可这内部报纸并没有说明这多此一举的原因本就很怪异。”
“啪啪啪。”
姜至一话说出，简直和秦统所想不谋而合！这就是共脑了吗？姜至的形象在他心目中瞬间拔高！
热泪盈眶，就差没握住手大喊一声：“同志，救我。”
“就你了！走，咱们这就回警局，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我压着上头也给你办。要是真成功完结此案，我给你申请奖励去。”
奖励？秦统这话，让姜至眼睛发光，两人“惺惺相惜”地搭着手，说干就干地往外走去。
留下那异装癖的柳辞石化在原地……
太奇幻了，这个世界太抓马了！
*
Z市警察局内，被当成爆炸案嫌疑人的李立，在审讯室中被轮流问话，主要是希望能打车轮战，消耗对方的体力，看是否能松懈下来露出破绽。
可李立的心态非常好，主打一个沉默寡言，慢条斯理甚至胡言乱语。前一句不知道，后一句想到了但头疼没想起来，前后矛盾没句真话。
“时间不多了，审我这种无辜市民，简直浪费警力物力，还不如赶紧去查你们的案子。不是听说了第四次爆炸案，还有预告信？那去查啊，去抓人，审我没用好吗？”
李立被那审讯室的破灯照了一晚上，基本上没吃没喝的，又累又困。不过，时间快到了……
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暼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一夜的烦闷终于要到终结时间了。
“咔嚓。”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微微走神的他思绪回笼。
“打扰一下，大队长找你，说是有新的线索，你过去一下，这边我看着。”
审讯室的门开了，有声音传来。
李立并不在意，车轮战嘛！他还有时间陪他们玩。
“啊啊啊！你们这些坏人别抓我，我要找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吵杂的声音传来，惹得人心都烦躁。李立暼了一眼过去，正好和声音的主人对上了眼。
一个新手警员正在手忙脚乱地拽着一个疑似疯癫的女人，她穿着精神病院的衣服，披头散发挣扎着踢散的鞋子，使劲往地上拽着。
“是立立吗！立立！妈妈在这里！”
那女人眼睛蹭地发亮，一顿狠劲，连警察都没抓住她。让她一把就冲了过来，猛地抓住李立的双臂。
对上李立惊讶的表情。
“快……快救妈妈，他……他们要打我。不对！你快藏起来，藏衣柜里面！”
女人颠三倒四地说着。
“你……要逃，要逃……快去找罗叔叔。”
话刚说完，警察就进来拽人惹得女人大喊大叫，抓住李立的手生生抓出几条血痕。
可李立如坠冰窟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女人。
“你说什么？”
“不好意思，李先生。你干什么吃的啊，把人拉出去啊！”原审讯的警员大声喊到。
瞬间审讯室各种声音响起，叫喊声，跑步声，桌椅声，让李立头突突地疼。
“停！”
李立忍不住大喊一声。
周围的人还真一下子被他吼住，一并地停下手。女人见缝插针更是跑到李立身后瑟瑟发抖。
“既然，她不愿意，不然让她在这冷静一下？”李立看不清神情，哑着嗓子建议着。
“这样不符合流程，要是这疯婆子莽起来伤了你咋整！你的手！艾玛。”
警员眼见地看了眼李立血肉模糊的手臂，可仅一秒李立就马上遮了起来。
“无妨，看她不像会伤我的样子，要是放在外面大吵大闹。伤到其他人就麻烦了。”
“好像也是。”
警员挠挠头，一下子拿不定主意：“那你先帮忙看一会！就五分钟，我去找女警来带她走。”
就这样，一番闹剧以后。
审讯室又恢复了寂静。
“立立……快跑。”女人喃喃地小声说着。
“别装了……你到底是谁？知道些什么？”
李立转身一把拽着女人的手，眼神中充满着厌恶的神情，可颤抖着手一点都不敢放开。
“立立，长大了。也瘦了，爸爸还有没有打你。”
女人一点都不像李立心中的那个女人，可她的语气，抚摸他的动作却像极了她。
“我是谁？”
“立立啊！立立你好像瘦了很多。爸爸是不是还打你，你看这手……爸爸有没有用烟头烫你。”
手臂上的旧疤被接触时，旧时的疼痛涌上心头。
让李立的记忆带回了小时候。
父亲赌博欠债累累，家里房子都抵押出去了也还不完的债。他逐渐酗酒后就打骂他和妈妈，用烟头烫他们。
钱很重要。从小就埋在他的心中，直到那个所谓的父亲打死了他的母亲……
“你到底想从我这知道些什么？她早就死了，死了！死得透透的！”
李立耷拉着脸，一直重复着那句话，紧盯着女人的眼睛，似要看穿她心中所想。
“是啊，他打死了我，还说我意外坠楼。我真想这样去了，可是你怎么办啊！立立，你怎么变成现在的模样。”女人摸了摸他的鬓角。
李立：“……”
她怎么知道！
“你知道吗？他没死，还成了你的负担，可你为什么要回去呢？走出去啊！”
女人摸了摸他的额头，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直诉说着，“即使恨他，其他人也是无辜的，为什么你还要残害那些人。5月21日，你第一次拿三好学生的日子，也就那天他第一次动的手。”
5月21日，也是第一次爆炸那天。
李立瞳孔一震，如果说前面的一切都是猜测。那这后面一句直接把他定在了当前。
当年他们一家三口为了躲债，都不敢声张逃难，一被发现就换学校。那会他第一次拿到三好学生，却受到了最重的毒打，让他生生聋了一只耳朵，被扇聋的。
滚烫的热泪突然流了下来，真的是妈妈。
那是他最想见到的人，他唯一的港湾，别人都有妈妈，只有他没有。童年的全部美好都和妈妈挂了钩，可戛然而止在他生日那天。
“5月21日，6月12日，7月5日。你都要在你曾经最开心的时刻给别人带来痛苦吗？”
女人叹气，同样的热泪盈眶。
“三好学生的时候，你生日的时候，还有妈妈带你出去玩的那一天。”
“是！他们都该死，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快乐，只有我在那一天经历着痛苦！”一个个日期在李立心中是又爱又恨的存在。
爱在于是他本应该最快乐的日子。恨则是那该死的男人，他的垃圾父亲生生扼杀了这一切。
而最后一次，更加害死了他的母亲。
“11月24日，也就是今天吗？”女人紧握他的手，“你该恨的人……你的目标是他吗？”
李立嗫嚅着，硬是不开口。
“可我觉得恶心，他不该和我死在同一天。”
没错，今日是他母亲死忌。
“不！他必须死，死在全部人的眼前，我已经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了。我要让他在悔恨和恐惧中死去。”李立一听这话马上大声反驳。
“是吗？”
女人一下子卸了力气般瘫坐在地。
李立吓了一大跳，赶忙伸手将人扶起来。
“碰。”审讯门开了，五分钟已到。
他惊恐地回头，这是要带着他的妈妈吗？难掩的酸楚让他猛拽着女人的手，不想让她离开。
可还没有女人的动作快。
“第四起，在他直播的地方，他家，目标他的父亲。”女人一改刚才的疯癫，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字正腔圆地说了出来。
“你……”
李立哆嗦着，换成他坐倒在地。都这情况了，他哪能不知道他受骗了。
女子正是装疯卖傻的姜至，她见此情况叹了一口气。
是的，从进屋的那一刻，黑暗的房间内就被她布下了鳞粉，他的一举一动情绪变化时刻都给了姜至信息。
“如果你不做错事，终究还是会再见面的。”
姜至微叹，可惜了。
“你的母亲很爱你，死前都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挡在你的面前，抵挡了最重的一击。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给你，让你飞，让你自由的出去。可是你呢？只会留在那狭小的房子里面，折磨着那个该死的人，让自己永远出不去。”
字字诛心，李立猛地抬起了头。
“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不知道，是你妈妈在车里动了手脚，她本来就想借意外弄死你的爸爸，然后带你走。可你永远都不懂她的良苦用心……就这样吧。”
姜至叹了一口气：“逝者已逝，对错又如何。只是你不该残害无辜。等以后下到地府有机会见到，你们母子再相遇吧。”
最后几句消散在唇角，李立一直想要抓着她继续听下去，可是迎来的是几位警察将他压制住……
悔恨和痛苦的泪水溢出滑落到脸颊，他声声嘶吼着：“你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