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妖精帮助的过程并不像哈利告诉德拉科那样简单。

当时哈利一提出要和格里列签订契约，那只妖精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立刻拔高声音挥舞起一把火钳要驱赶哈利离开，并且语速极快地蹦出了一长串哈利听不懂的妖精语，听语气应当是些脏话。

哈利的后背渗出汗珠，心脏因为紧张而砰砰直跳，当然他不是害怕这小个子和他的火钳会伤害到自己，而是担心错过这个机会。

幸好，在哈利适时地向妖精展示了一个他自己最近刚完善出来的魔法回路后，格里列的情绪就平复了下来，那双阴毒的下垂眼随之闪烁起了贪婪热切的光芒。

妖精是识货的，它盯着哈利只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一秒便重新叠起来的羊皮纸，似乎看到黄灿灿的金加隆从眼前滑过。

这时哈利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小心地选择着措辞，好尽量避免踩中妖精的雷点。最终在一番冗长的咬文嚼字，哈利又答应了妖精一些额外的要求后，他们终于签下了那份魔法契约，成为了暂时的合作伙伴。

哈利本以为有了妖精的帮助，事情会变得顺利一些。因为他很快就已发现，格里列确实在铸造方面有过人之处，它熟知每一种金属的特性，挑选矿石的眼光敏锐毒辣，运用火焰的手法也很纯熟，哈利觉得哪怕是在妖精中格里列应当也算是颇具天分了——正如那个缄默人所说，格里列的家族祖先就非常擅长铸造。

但哈利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们在第一步挑选材料上就卡住了。

格里列试了常见的铜铁锡银等金属，然后告诉哈利都不太合适，这些矿石或许能制作成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却无法承载过于强大的魔法流转。如果要制作一件伟大的炼金物品，必然得需要更加稀有的魔法材料。

说这话时，妖精的下垂眼里又开始闪动那种贪婪的光。

毕竟按照他们的约定，哈利得在这段时间成为格里列的材料供应者，提供给它一切它所需要的东西。

哈利无法分辨妖精到底有没有在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但即便它有，哈利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也得满足它。

同时因为最近许多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小商贩都因为傲罗突然加大的执法力度而夹紧了尾巴，翻倒巷几乎空了一半，哈利比较熟悉的一个材料商也由于违法持有黑魔法物品被捕了，导致连一些比较常见的格里列日常铸造所需都变得不好买，哈利不得不亲自去采摘、挖掘格里列交给他的清单上列举的东西。

于是哈利伤愈恢复外出之后的这段时间，他都在早出晚归，一大早出门，辗转奔波在和各种能找到珍奇魔法材料的森林和旷野之间，中间还得抽时间去妖精洞穴与格里历一起推进他们的计划，每一天都那么叫人精疲力尽。有一回，为了一种与蓝宝石伴生的莹石，哈利甚至偷偷潜入达勒姆郡的罗杰利矿脉深处挖了一天的矿——抡着铁锹挥汗如雨的时候，哈利想起德拉科的抱怨，有点自嘲地想这回不是铁匠，倒是成了个矿工了。

*

这天哈利又被迫在漂着碎冰的溪流中捞了一整天颠茄球茎，直到星河满天才得以回家。

当他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格雷街86号这幢漂亮小洋房前时，却没有第一时间进门，而是站定在了门口，仰起头注视着屋内暖黄的灯光。

斗篷兜帽落下去一点，露出哈利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耳朵，男孩的面庞即便在那灯光映照下也显得没什么血色，不甚健康的模样。

他知道在里面迎接自己的会是燃烧着壁炉的温暖房间，美味丰盛的晚餐，以及一个抿着嘴会对他的晚归表达不满的金发男人。

与他打了一天交道的狡诈暴躁的妖精，危险的野外和繁重的体力工作相比，格雷街86号完全是个温馨舒适的所在，光是想象那里面的场景都可以驱散哈利浑身的寒意。

哈利看着这幢房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这笑意却又很快敛去。

前段时间，当哈利的炼金术学习毫无寸进，又没有其他的头绪时，他确实有点丧失了信心。

回到过去的希望如此渺茫，而眼前的未来世界却这样平和美好，在这里他大可以顶着亚当·伊万斯的名字四处乱逛而不会被人侧目，更可以索性蜗居在温暖的房子里，舒舒服服地度过一整个冬天——他猜想房子的主人甚至很高兴见到他这样做。没错，在这里他甚至拥有了一段之前从未设想过的关系。

虽然哈利选择对德拉科紧紧闭上嘴巴，吝于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情，但独处时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他知道自己已在温暖的亲密的日常相处中犹豫和动摇，有时更无法控制地想若是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时间会自然地流淌，让过去的事就停留在过去……

可是，一如既往地，坏运气再次降临。

哈利还没来得及真正做出任何选择，便发现某些他以为已经逃过的事情竟仍旧在原地等待着他，且比从前更汹涌地袭来，层层叠叠地挤压着他，日渐一日已到了不能不解决的地步。

与此同时他布下时并未抱过希望的踪丝将格里列带到了他的面前，似乎命运也想要推动他继续往前走。

果然他的运气一直很坏，在度过了一开始的绝望后，哈利无可奈何地这样想着。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么好事发生在他身上，短暂得到的必会失去，连巧克力蛙卡片他都从没抽中过自己想要的那几张。

遇见这样的他，可能对德拉科·马尔福来说都并不是一件好事。

近来他已有好多次，站在这扇门前，却想要拔腿就跑，一个人走得远远的。这才是他早就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在门前驻足了一会儿，哈利最终还是挪动起脚步，怀着无人知晓的心情再次走进那扇熟悉的白漆木门扇中去。

*

这样平静而规律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大概有半个月，或者二十天？

德拉科有点记不清了，每一个今天都和昨天拥有相差无几的面貌，这非常容易使人模糊对时间的感知。

他的竞选工作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哈利与妖精的计划则暂时看不出什么成效。总之在表面上，他们的生活似乎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甚至每天晚上回家的哈利表现得比之前更加温和宽容，默许了德拉科许多小趣味。

因此德拉科完全没有想到这天早上，自己会在餐桌上听到这样一句话。

当时哈利的嘴里嚼着一口吐司，视线还落在自己的盘子里，仿佛那句话只是在专心吃饭间隙的随口闲聊，“我要出趟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