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里是个年幼的女孩子,出生在黑堡,从没经历过祖辈们逐水避风迁徙的日子。她人生已有的三年里,最出格的冒险是同伙伴背着父母去到废弃的奇怪石屋探险,最终却以大家哭叫着绷紧了尾巴逃出那幽暗静谧的地穴作结。
晚间她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被包裹在灰鼠皮制成的毯子里,浑身暖烘烘地被妈妈抱在怀里,甚至没有留出舒展手脚的空间。小里依偎在母亲胸口,懒怠挣扎,努力睁开眼问道:“妈妈,我们要去做什么啊?”
小里发觉母亲环抱的手似乎又收紧了,但她回答的声音依旧温柔:“等你醒来就知道了,小里,好好睡吧。”
小里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夜晚,小伙伴都跟着自己的母亲,行色匆匆地在黑暗的街道上朝着一个方向移动,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事物驱赶逼迫着离开,又像是被远处的什么呼喊着靠近。这样陌生的场景叫小里以为这是一场梦。她才三岁,刚刚隐约萌生“现实与梦境是有区别的”这样的念头。
恰好一阵冷风刮过,小里往毛毯里缩去,甩了甩尾巴,闭上眼靠在母亲颈窝里睡去。
就像妈妈说的那样,是梦还是真实,睡醒了就知道了。
而在地穴的房间里,你面临着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个选择。
你把卡威铎对你的请求告知了埃尔维斯,正同他商量着后续的安排,班哈杜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天大的好消息!”
达尔勒穆紧随其后,他立刻把门关上,压低声道:“我们拿到绿色之心了。”
但他的声音中是按捺不住的激动与兴奋。
“你们看!”他伸出手,一枚拳头大小的绿色宝石显现在他手中。
暗绿色的宝石散发出的光芒将整个狭小的地穴房间都照亮了,其中似乎还有某种莹润的物质在流动着。那光芒也映照在四人的面孔之上,却使得众人的表情更加浑浊,难以分辨。
“这是哪里找到的?”你有些犹疑,没有贸然伸手去触碰那块宝石。
“在那个雕像脚下。”
“雕像?”
“是的,那座白色的‘先王像’,那个偷走了绿色之心还被歌功颂德的窃贼给自己竖起的雕像!”达尔勒穆咬牙切齿道。
“小点声!”班哈杜急忙制止他,“别忘了我们还在他们的老巢里,就算拿到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话音刚落,塞进了四个人的小房间霎时间静了一瞬,背对门的达尔勒穆和班哈杜都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可你们怎么拿到的?”你不禁跟他们一起紧张起来。
埃尔维斯始终低垂着头,目光由下而上地在达尔勒穆和班哈杜两人之间游移。他攥紧了手里的匕首,却把它往袖子深处藏了一些,默不作声地守卫着你的后背。
“这……”班哈杜看起来不想解释太多,只含糊道,“我们自然有办法。”
他很快把话题转移到后续安排上:“总之,一切比我们想得顺利得多,现在只需要尽快离开这里,让绿色之心回到风沙城就好。”
你的眉毛越皱越紧,心中还有几分不可置信:“你们就这样轻易地拿到了?周边没有任何人注意吗?拿走之后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班哈杜和达尔勒穆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达尔勒穆说出了一句“或许是神灵庇佑”。
这理由从一本正经的达尔勒穆口中说出来竟带着几分荒唐的合理性,但是你仍然拧着眉思考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绿色之心这么重要的东西,蜥蜴人们会把它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吗?而且没有任何安保措施!达尔勒穆和班哈杜两人从出发就争吵不断,现在两人之间却仿佛达成了某种古怪的默契。他们不肯直说的拿到这枚“绿色之心”的过程究竟是什么?
见你似乎还在犹豫,两人对视了一眼,达尔勒穆之间将那枚闪光的宝石收了起来,班哈杜更是之间伸手想要拉住你的胳膊:“总之,我们尽快回去就好……啊!”
“你这臭小子想干什么!”班哈杜龇牙咧嘴地收回手,他的胳膊上已经多了一道伤口。
“不许碰大人!”埃尔维斯的匕首已然出鞘,他搁在中间,不允许两人直接接触你。
但他的举动并没有带来缓冲。
班哈杜的手指轻轻抚过伤口,那块皮肤很快变得光滑如新。他握紧拳头狠狠敲在埃尔维斯头上:“忘恩负义的小子,这么快就拿刀对准我了?”
埃尔维斯没有解释,仍然保持着护卫的姿态不动。
你看着游戏面板上一动不动的任务栏,开口道:“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请让我再去探查一下吧。”
“这……”
“轰————”
巨大的爆炸声打断了班哈杜想说的话,你真切地感受到了脚底的震动,头顶上也不断有稀碎的沙砾掉落下来,但抵住那扇碎了一角的门的达尔勒穆仍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没事,只要我们离开就好了。”
你深吸了一口气:“让我出去,达尔勒穆!”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说让、我、出去!”
班哈杜急切道:“他们恐怕已经乱成一团了,我们趁这个时间离开就好了,不要再有无谓的行动了,尽快回风沙城吧!”
说着他已经掏出了传送卷轴,似乎想要立刻转移离开。
“不可能!”你连忙出声制止,“这绝不是绿色之心,带回去也没用,现在走了你们一定会追悔莫及的!”
“这怎么可能。”班哈杜下意识提高了声量!
外面的爆炸声越发频繁,众人的呼喝声也越发嘈杂,那扇闭上的门快要掩藏不住门外的世界了。
来不及再纠结了。
你一瞬间做好了决定。
法杖随念显现,你将法杖往地上一杵,扔下一个闪光咒破门而出。
“埃尔维斯,跟上我!”
但班哈杜和达尔勒穆都是有经验的好手,虽然一时不察放走了你,却截住了埃尔维斯。
“放开我。”埃尔维斯迟了一步,只能同班哈杜在原地对峙起来。
但班哈杜甚至有余裕的力气去嘲笑埃尔维斯,他拽高了埃尔维斯握住匕首的手腕:“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臭小子。”
“行了。”达尔勒穆抱起双臂,“事已至此,让他们去吧。”
“怎么?”班哈杜转身问道,“你担心她说的是真的?”
“仔细一些,总不是坏事。”达尔勒穆瞟了一眼埃尔维斯,道,“毕竟她才是瓦萨达蒂认定的神之使者。”
于是班哈杜松开手:“去吧,臭小子。”
埃尔维斯头也不回,急忙追寻着你的背影离开了。
“年轻真好啊……”班哈杜感慨着。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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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黑堡俨然已经换了一番景象,你看着那些刚刚建起来不久却在爆炸中被毁灭的房屋残骸,往日拥挤却热闹的街道已经消失了,不停有几人一组的蜥蜴人在城市的废墟中穿梭着,也有抬着伤员的蜥蜴人往地下撤离。
那座被这里的居民视为精神象征的银色的巨大雕像已经碎成土块了,而与它并肩而立的黑色雕像也断了一只手臂。但没有一个人多看它们一眼。
这座城市几乎要被摧毁了。
明明前一刻映在脑中的仿佛还是这里的居民热情地拥上来的笑容,顷刻间以往令你放松的那种烟火气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爆炸掀起的尘土和远处不断响起的层层叠叠的阴魂哭嚎声。
这种巨大的落差令你不禁驻足原地。
很快,一抹明黄色从你的视野中穿过。
是阿郁!
你很快追上去,小小的阿郁胳膊上缠着绷带,身体一侧支撑着比她高出许多的伤员。
“阿郁!发生了什么,你哥哥呢?”你急切地询问着。
阿郁只是用空出的一只手指了指身后的城墙,很快带着伤员撤离了。
你看向四面依旧竖起的高墙,城墙上不断有人影在跑动着。
你决定过去。
“等一下。”埃尔维斯追了上来,他拉住你的手,“大人要去做什么?”
你转头看向城墙上,似乎不断有人在倒下。于是又转头看向埃尔维斯道:“我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埃尔维斯的眼睛注视着你,让你忘记了他还把你的手指攥在手心里。
“你要帮他们吗,大人?”
他询问的语气中似乎还隐藏着字面以外的意思,但是你没有去仔细分辨。
你甩开他的手,朝着城墙的方向跑去。
要帮他们吗?
你在心里问自己。
系统没有下达这样的任务不是吗?
明明现在不能脱离游戏的你去了会更危险不是吗?
明明对你而言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只是一串数据不是吗?
你咬着牙朝着城墙跑去,哪怕快要喘不上气、胸口和耳膜快要炸开了也毫不迟疑地奔跑着。
可对于这个世界的蜥蜴人们来说,你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异族人不是吗?
但他们还是纯然地给予你不求回报的善意了。
那么,我绝不是抛下朋友不顾的怯懦者!
埃尔维斯看着你的背影,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
对于许多黑堡的居民而言,这是他们见过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袭击。
对于黑堡的居民而言,抵御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阴魂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们祭祀祖先的圣歌里和母亲夜晚哼唱的催眠曲中都有类似的歌词——承诺啊,消灭那所有的阴魂。
这是对神许下的诺言,也是必须用生命践行的诺言。
在黑堡建立之前,他们无路可退,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但当黑堡的四面高大而厚实的城墙建立起来之后,他们很少再面对这样大规模的伤亡了。
四周都有伤员的呻吟不断传来,或许是旁边的友人已经倒下了,但是他们必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城墙外聚拢的阴魂,时刻不停歇地发射箭矢或者扔出火炮。有些阴魂经不住几次攻击就消失了,但它身边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瞬间,很快无端产生爆炸般的轰鸣,更多的阴魂凭空涌现。
“可恶!为什么越来越多了!”有人低声咒骂起来。
“耐心些。”他的同伴劝道,“幸好卡威铎大人获得了神启,提前带我们做了准备,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阴魂数量最多的北面城墙上,卡威铎时刻关注着下方的变化,所有的战士都在有条不紊地按照卡威铎提前布置的战略应敌,但是这次的阴魂强过以往的任何一次袭击。
“卡威铎。”你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卡威铎的指挥处,“需要我做什么?”
“薇,你来了?”他已经变回了蜥蜴人的样子,一身银色的鳞片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去西面吧,我相信你的实力。”
“你的肩膀……”你看见他持弓的右臂上淌着血,在银色的鳞片之间格外显眼。
“小伤而已……”他轻描淡写道,微微侧过身避开你的目光,“去吧薇,我的族人们在西边的城墙上等待你的支援,我把他们交给你了。”
你的心也变得坚定起来:“我会把他们好好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