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终于懂了她的意思,她目光坚定,当即认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青黛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因此同殿下生分的。殿下聪慧卓越,明媚张扬,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喜欢她。沈大人中意殿下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也中意殿下呀。”
“况且,仰慕敬爱之情,本就是个人私欲,沈大人仰慕公主是他自己的事,同我无关,我仰慕沈大人是我自己的事,也同公主无关。”
元纪萱看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大大咧咧毫无心机,实则豁达自然,率真纯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她心里,忠孝仁义永远排在个人私欲前头。
难怪公主会这般喜欢她信任她。
尤青黛放下心来,假意收拾锦盒,然后悄悄起身,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意味深长道:“哦,这么说,萱姐姐是亲口承认自己仰慕沈大人喽?”
“青黛你——”,元纪萱百口莫辩,毕竟这是她刚刚说出去的话,她本来就不擅长同人争辩,看着尤青黛嬉笑得意的小脸,她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个字儿。
半响,只能气鼓鼓的说:“你何时变得跟殿下一样能言会道?这般狡诈奸猾。”
尤青黛扭扭身子,摇摇头,继续拉长声音道:”哦,这么说萱姐姐不但仰慕沈大人,还觉得公主殿下奸诈狡猾咯——”
话音刚落,她拔腿便跑,元纪萱被这话惊得怔在原地,反应了一阵才起身去追,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打闹嬉笑,声音越传越远。
凉亭中的官凤仪,远远瞧着她们打闹,脸上笑容洋溢。像是十分愉悦高兴。凡尘泥瞧着她明媚的面容,又想到了今日拒绝一众贵女,独独将赏花礼送给官凤仪的沈威。
细细一想,两人还挺般配的。
沈威位高权重,配长公主倒也合适,若不是官凤仪注定会死,那凡尘泥还挺乐意祝福他们的。
随着两人的打闹声逐渐飘远,官凤仪脸上的笑意减淡,直至完全没有。她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聚集在凡尘泥身上,盯着他的双眼,平淡道:“今日之事只此一次,绝无再来的可能。”
她竟然知道了。
凡尘泥对关凤仪的认知又清晰了一些。难怪凡家容不下她,宫中的一众皇子公主,论学识谋略,深思远见。谁又能比得过长公主官凤仪呢?凡筱然不恨她才怪,有官凤仪在的一日,她的儿女就绝无出头的可能。
虽然被看出来是有意为之,但想到一年之期还久,凡尘泥必须得哄好官凤仪。
于是他放低声气,试图为自己开脱一番:“我确实料到凡无畏会找我的麻烦,也想过借此机会揭露他的丑恶嘴脸,但我真没想到他会对你出言不逊。是我思虑不周,损了殿下清誉,殿下要打要罚——”
“不是”
官凤仪出声打断他,视线从他的双眼一路往下,移动到他被反无畏勒出可怖红痕的脖颈,先是赞赏,而后不认可道:“你谋划得很好,今日确实让他长了长记性,但大可不必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
凡尘泥后知后觉,官凤仪是在关心他。
一股极其陌生异常的感觉,在他心中蓦然升起。凡尘泥下意识抬手,抚上脖颈,他平时能言善道,算无遗策,如今却几经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官凤仪似承诺,也似安慰道:“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至于凡家的事,他们滥用职权,作奸犯科,受到严惩是迟早的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凡尘泥脑中一片空白。
他只知如何虚与委蛇同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周旋,却不知如何面对一个真心实意关心他,害怕他受伤的人,他头一次生出疑问。
官凤仪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吗?
还是说,她为了他能心甘情愿换命,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
怀着被官凤仪搅合得有些凌乱的心绪,凡尘泥独自回到位于兴庆殿的居所,原本今日教训了凡无畏,他应该很是高兴才对,但如今脑子里却全是官凤仪关心他的话,字字句句,犹在耳边。
他有些烦躁地快步走到内间,张开双手就往床上倒,他打算躺在床上休息一番,先把这些理不清的思绪放一放。但没能完全躺下去,他的腰下有一堆异物卡着,躺得极不舒服,像是被子,许是下人没收好。
凡尘泥叹口气,手肘撑着床直起身来,而后转身,想把被子扔到一旁,这时才发觉那些异物不是被子。
而是一叠材质舒适,样式新颖,做工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成衣。
没有丝毫犹豫,凡尘泥直接断定是官凤仪着人送来的,只是他想不通,为何要突然送他衣服呢?他虽然对外是被逐出将军府的可怜庶子,但也并没有穿得很差呀,为何——
电光火石间,凡尘泥突然想到了今日御花园中的事,当时他盯着沈威藏在胸前的玉佩,被误以为在看他的衣袍,他便顺势夸了沈威,“沈大人这一身衣着清隽俊朗,十分衬您”。
而当时凡尘泥自己的衣着——
被凡无畏纠扯得破破烂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