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大家也只是随口扯的绯闻，他要是特地澄清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左右那人也不会在意这种事。被谁追求，又和谁有恋情，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一样的揣测了吧。

谁让那人总是四处留情。

沈程下意识看了看右手心，十分钟前林欲的指尖在那里划过。

他关上手机放在一边。

奉城的秋天很短，中秋节刚过不久就开始降温。陈嘉和林欲半夜在警局值班，休息的时候出门在隔壁小饭馆吃宵夜闲聊。

自从沈程调到林欲手下学习，和张希是摩擦不断，张希性格沉稳内向，做事谨慎过分，沈程反而是不拘小节的直率作风，再加上张希对林欲向来尊敬，不像沈程总是越界，俩人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得陈嘉头疼。

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时间，陈嘉不可避免的提到了沈程的事，林欲的反应比陈嘉想象的要坦然得多。

“局里的工作压力又大又无聊，大家有个谈资可聊也好。”林欲无奈摇头，“沈程也不在意这种事。”

“他在不在意倒是次要的，张希现在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也不管了？”

“孩子嘛，随他们自己闹去吧。”

冬瓜排骨汤端上来，冬瓜汤归林欲，排骨归陈嘉。陈嘉拿了碗先盛好冬瓜汤放到林欲面前，又动筷夹起一块排骨，刚咬下第一口，就听到坐在对面的林欲沉声低语一句。

“吐出来。”

陈嘉动作一顿，抬眼看了一眼面色如常喝冬瓜汤的林欲，吐出嘴里的排骨，用筷子轻轻点了点碗。林欲不动声色的迅速瞟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垂眸又喝了一口汤，轻声道：“咽下去了吗？”

“刚那是第一口，让你拦下了。”

林欲提高了音量：“外边冷，打包带回去吧。老板——”

他招呼完之后让陈嘉打包，说罢就起身往外走。

陈嘉从老板手里接过打包盒，把冬瓜排骨汤装好封盒，正打算拎着塑料袋出门找林欲，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来。

[直接回局里。]

林欲发来的。

陈嘉压下心里的不安快步走回了警局。半夜一点，除了他们俩的办公室，只有卫生间还亮着灯——他们离开的时候分明还关着。

陈嘉放下打包盒直冲卫生间，林欲背对着他正拿方便筷子往喉咙里捅，听到有人进来他抬了抬手示意陈嘉出去。

陈嘉皱着眉退出卫生间，干呕的声音持续不断，他走到桌边打开餐盒，排骨汤的香味扩散在空气里，把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林欲又逼了回去。

陈嘉的眉皱的更深了，低头仔细看着排骨汤，拿着方便筷子搅了两下。

——这汤到底有什么问题？

事实证明林欲的犯罪雷达实在准的可怕。化验结果出来之后，那一碗排骨汤里煮的都是人骨人肉。

陈嘉不禁也有些反胃。

局里马上开了紧急会议。林欲在会议室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沈程接了杯热水放到他手边。陈嘉看着自己的位置被沈程占上，自动坐到了林欲对面。

林欲是不喜欢办案的，也不喜欢开会。以前局里就他一个法医，一有案子他一个人得拆成八个忙，久而久之，就算后来有了张希帮忙，他也对案子有点排斥，大有恨不得现在就退到二线把事情全丢给张希的架势。

林梓洋坐在主位开完案情会照例开始数落林欲。

“不想干了就趁早走人。天天昏昏欲睡的，轮休没轮到你吗？”

“……你少管我。陈嘉都没说我什么，轮得着你管？”林欲睁开眼睛，一脸不忿，“看不上我你倒是去市局调法医过来啊，又要用我，又看不上我，真不知道你一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说完不等林梓洋再继续说，他站起身就走出了会议室。

DNA检测还要几天还能出结果，目前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饭馆已经查封，开饭馆的中年夫妇战战兢兢的坐在警局里，问话的说词也没有问题，肉也是市场买来的，一路追查也没什么线索。

林欲靠在沙发椅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监控屏幕。

沈程拿着两份晚饭进来，很是细心的给林欲拆好外卖包装，又把筷子摆在他的左手边，方便他一边吃饭一边看监控。

“老师，”张希也拿着两份饭推门进来，看到坐在林欲旁边吃饭的沈程愣了愣，“你——”

陈嘉非常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了一份饭。

“谢谢。”

“——不客气，陈队。”老师身边的位置被不速之客占领，张希只能坐在陈嘉旁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刚才听到冯局跟林队大发雷霆，整个走廊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活该。”林欲嚼着米饭，“这案子好玄，线索不少，但是没一个能连起来。”

沈程挑着菜里的青椒，把挑好的菜推到林欲跟前，剩下的青椒自己吃掉。

“等知道了死者身份就好办多了。”沈程也思考着，“不过饭馆买的这排骨竟然追查不到来源，确实有些奇怪。”

“嗯。我们也和饭馆老板认识这么久了，他们夫妻俩也不像是会做出杀人做成菜卖这种事的人。”张希吞下一大口辣椒，“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案子。”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相面了？”林欲听着他们说话，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目光依旧没离开监控屏幕。

“是不该以貌取人，我就随口一说，老师别放在心上。”张希已经吃完，把饭盒和筷子都塞回外卖袋子，“老师当时是怎么看出那是人骨的？”

“所以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退居二线……”林欲从沈程的那份里夹了一块西蓝花，看向张希，“那盒排骨你也看过，说说你的发现。”

“都剁成段了……”张希皱起眉，“应该是肋骨，骨骼拼合不完全，肯定还有别的卖出去了，或者还没来得及做。”

“饭馆剩下的排骨和肉类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人肉。”林欲又看向沈程，“然后呢？”

“这肉是凭空出现的，既然菜市场没有线索，我认为要么是菜市场的人说谎，要么是老板夫妇在说谎。”沈程一边吃着饭一边认真回答，“菜市场一共就那么几家肉铺，全查了一遍也没查出什么，我还是觉得应该从饭馆这边入手。”

林欲喝了一口水，目光投向陈嘉：“听听你们陈队长有什么想法。”

陈嘉刚收拾好自己和张希的饭盒，正准备起身拿出去丢掉，闻言又坐了回来。

“你还提问上我了……”陈嘉无奈回答，“主要还是先排查饭馆老板和他妻女的人际关系，继续追那批肉的来源，还有老板和妻女的生活轨迹。”

林欲点点头，顺手拿过沈程的剩饭扒拉到自己的这份里：“林梓洋怎么说这案子？”

“你怎么问起他了？”陈嘉挑眉，“你们俩关系缓和了？”

“我问的是你。你跟他关系好就够了，我不用跟他缓和。”林欲吃完最后一口，随手放下筷子专心盯着监控屏幕，“张希沈程没事也和他多交流交流，他经验多，你们多学习。”

沈程十分自然的把两人的餐盒餐具都收拾好，又连带着陈嘉那份也一起收拾了。

“好的，老师。”张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我先去找林队问问看。”

“那我去跟排王老板的人际关系了。”沈程拎上外卖袋。

“去吧去吧。”林欲挥挥手把两个小孩都支出了办公室。

“所以你当时到底是怎么看出那是人肉的？”陈嘉看着两人关上了门，问起了林欲刚刚回避的问题。

“你就别刨根问底了……”林欲换了一页监控，“这让我怎么回答啊。”

“你真见过？”陈嘉挑眉。

“见过。”林欲破罐子破摔的回答，“前年……我也不知道哪年，在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遇见过。毒贩把抓到的卧底的肉片下来煮了给他自己吃。”

“你什么时候去过边境？”陈嘉惊奇，“这几年你不是一直在奉城吗？”

“大哥，我都出去执行任务八百次了，奉城的、连城的、京城、边境、还有蒲城、青城，你是一次也不知道啊。”林欲忍不住吐槽他，“你这人真是绝了，只要不和你说，你就真的完全不问啊。”

“所以麻烦你每次都开一下金口告诉我行吗，我没那种探究别人生活行程的爱好。”陈嘉敲了敲桌子，“背着我做这么多次危险的事你还有理了。”

“做都做完了，你现在才来兴师问罪也晚了。”

“下次再有什么任务必须告诉我。”陈嘉严肃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