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那么想救他?”
“师尊......”
叶尘跟了自己后,行事甚为稳妥,哪怕是面对生死,都没有一次露出过如此绝望的目光,霄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让他醒过来的办法。”
算了,徒弟自有徒弟福,景隗能为叶尘挡那一剑,可见也并非没有真心,如果他真能待叶尘好,倒也......
“紫晶留下,你出去等着,我不喊你,不许进来。”
叶尘应声出去了,霄云转身望着床上虽然灵魂睁着眼但身体却跟睡着了似的景隗,啧了一声。
“算你小子幸运,再早一天,我都不一定能救了你。”霄云嘀咕了一句。
霄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紫晶的加持下,用自己的血脉灵力帮景隗顺经脉,使煞气融入他的骨血,成为自己的力量。
这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好在景隗是昏迷的状态,感知不到。
景隗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屋子中只有叶尘。
正值黄昏,屋子中有些昏暗,叶尘没有点烛火,只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桌子旁,目光茫然的没有落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兄。”
景隗声音有些沙哑,但并不高,却好像吓到了叶尘一般,叶尘坐直了些,笑着转过了头,“小景,你醒了。”
这个笑容有多勉强,大概也只有景隗能看出来。
景隗捂着胸口坐起了身,叶尘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为他把了脉。
“很好,煞气已经不见了。”
手收回来的时候,被景隗一下子握住了,下一刻,景隗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怎么了?”叶尘愣了一下。
“师兄,你快要哭出来了。”景隗将他抱在怀里,眼里全是心疼。“是因为墨迴吗?”
叶尘身子僵了一下,反射性的摇了摇头。
景隗说:“师兄,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强的。”
屋子中安静了很久,久到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去,叶尘才在景隗温暖的怀抱中软下了自己的身体。他轻轻开口:
“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我的存在。”
因为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不来找他,在叶尘的心里,这是被称为父亲的人留给他的唯一一点温柔。没相见以前,他至少知道自己是有父亲的,他可以幻想那个人的样貌,声音,想象着两个人相认时他的微笑和温柔。
那样一个爱民如子的人,应该也会爱自己吧?
可墨迴不爱自己。
白日里那个厌弃的眼神,让他现在想起来心里都会感到惊慌,那个眼神和叶鸢一样,他不明白,明明自己是他们的孩子啊,为什么会...厌弃自己呢?
墨迴不认自己,甚至想抹杀自己......
给了他生命的两个人,并不期许他的存在,也许......
叶尘声音一直很平缓,像是在读一篇晦涩难懂的古文,景隗却从中听出巨大的悲痛,叶尘没能流出的泪,都掉进了他的心里。
景隗没有让叶尘说完,那句也许的后面,景隗不敢想会是什么,他紧紧抱着叶尘,尽管伤口流出血来,也没有松开一点,他说:
“没事的,师兄,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我会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对你都好,我永远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誓言,往往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最有力量,既安抚了他人,又感动了自己,而在被打破的那一刻才会叫人明白它的无力。
景隗从没想过自己有做不到的一天。
叶尘在景隗的怀里睡着了,景隗把他轻轻的放在床上,叶尘没醒,身子却往景隗这边缩了缩。摸着叶尘温热的身体,景隗的眼睛有些发酸——一直独来独往那么强大的一个人,竟然被伤的丢失了安全感。
清早两个人是被外面的爆竹声吵醒的,剑门的空坛大会就要开始了。
没人知道那场动荡,甚至没人知道南宫肆的背叛和死亡,一切都在暗地里发生又在暗地里消融,一无所知的人们依旧在为着自己门派的名誉而做着准备。
景隗看了眼叶尘,叶尘也已经睁开了眼,两个人对视着,叶尘先移开了眼,景隗知道他是想起了昨晚的事。
不像他一样,哭完后两个眼睛肿的像灯笼,叶尘的眼睛只是湿漉漉的有点红,尤其是眼尾。
景隗伸手摸了摸,“师兄,眼睛难不难受?”
叶尘眨了下眼,然后侧头躲开了,修长白皙的脖颈就那样露在景隗面前。
景隗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在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晃荡的念头,景隗的喉结不自主滑动了一下,眼中瞬间起了一抹红色。
叶尘毫无所觉,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结果被景隗一把按回了床上,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景隗就压了上去,头埋在了叶尘的颈间。
“嗯——”
景隗的小獠牙直接咬上了叶尘的脖子,叶尘闷哼一声,甚至能听到景隗喉间的吞咽声。
血液安抚了景隗突然而起的欲望,景隗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在獠牙留下的伤口处舔舐了几下,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了,只剩下一小片因为过于用力的吸吮,而泛起的红痕。
得给景隗准备几粒丹药了叶尘想,这次煞气的吸收让景隗的灵力得到极大的增长,稍有不慎,就会被诱发出来,像现在这样失控。
两个人的身体贴的很近,欲望上头的时候,景隗没刻意收敛,他知道叶尘一定感知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他以为叶尘一定会大发雷霆的,但没想到叶尘只是很自然的推开了他。
“师兄......”景隗坐起身。
叶尘微微垂着眼睛,景隗有些不安的看着他。
“是因为眼睛吗?”叶尘说。
“什么?”景隗没明白他的意思。
叶尘叹了口气,“没什么......你不用在意,吸收煞气后,灵力不稳,是会这样的,只是,你在外面,要注意一些,情绪不要有太大的波动。”
“知道了,师兄。”每次犯了错,景隗都会十分乖巧。
“我记得...”叶尘起身,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瓶丹药。“这个你拿着,觉得失控的时候,就吃一粒。”
“哦。”景隗接过小白瓶,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收了些,“这是什么啊,我好像看到周洄也有一个。”
“丹药,药引用的是我的血,能帮助你们平复灵力波动,阿洄脾气不好,刚引出血脉时偶尔也会失控,所以我......”
“他失控了也会对师兄做什么吗?”景隗垂着眼睛问。
叶尘摇了摇头,周洄是雪豹血脉,失控只会伤人,不会...那样。
“他也喝过师兄的血?咬过师兄吗?”景隗往前上了一步,贴近叶尘,手放在叶尘的脖子上,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叶尘皱眉打掉了景隗的手,“你要做什么?”
景隗眼中的红色瞬间退去,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笑着看着叶尘,跟以往装乖时没什么两样,手在叶尘的颈侧摸了摸,“这里红的好厉害,师兄。”
“是吗?”叶尘侧身对着桌子上的铜镜看了看,确实一片明显的红痕,这个位置...叶尘扯了扯衣襟,“下次不要咬这里,咬手。”
“知道了师兄。”
......
空坛大会与过凡大会不一样,这次是为昆仑宫选拔人才,因此比赛的形式不会局限于剑法,尽管比赛的结果表面上不会对十门的地位有什么影响,但谁都清楚,第一和第二在昆仑宫中的话语位置是完全不同的,因此这是一场在十门眼里十分重要的比试。
谁都想拿第一。
云门出了事大家都知道,尽管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南宫肆突然闭关,云门暂交国师代掌这件事还是让大家议论纷纷。
上修界都知道,南宫肆自从接任掌门后,就将云门与昆仑宫彻底独立开来,就是为了让云门能够成为天下的云门,成为民间的云门,而不是昆仑宫专属的杂役。每次闭关都是交给林源长老,这次竟然交给了国师,还是由人皇亲自宣布,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估计都不会想到南宫肆会是隐月血脉,已经背叛人类,被霄云诛杀。
景隗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上的墨迴与墨羽。两个人似乎在说着什么,身子倾向对方,面上一片笑意,气氛十分融洽。
墨羽也看到了他,笑着对他招了招手,景隗犹豫了下,还是抬步走了上去。
“坐吧。”墨羽给景隗指了个身边的座位,他眼睛在景隗的胸前扫了一下,问:“你的伤怎么样。”
“还好,没什么大碍。”景隗说的是真的。
“我看看。”
墨羽上前一步,背着身,挡住了底下探究的目光,微微扯开景隗的衣服看了眼,见伤口果然包扎的仔细,没有血液渗出,才放心一些。
“这个给你,记得涂。”
墨羽给了景隗一个小黑瓶,景隗知道里面是什么——孤夜雪莲粉,他曾经宁愿伤口溃烂也不舍得用的东西,甚至到现在都还在他的乾坤袋里好好的放着。
回忆起过往,景隗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喃喃的喊了一声:“凌云师兄......”
“怎么了?”墨羽温柔的问。
“没事,”景隗摇了摇头,“谢谢凌云师兄。”
“跟我不必这么客气,”墨羽笑了下,“你的伤还能参加比赛吗?”
景隗正想说这个,他是来告诉国师自己决定退出比赛的,毕竟现在他的灵力不稳,再加上自己对比赛的排名和奖励都并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