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鹤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荼蘼大笑道:“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么,师妹?”
“看这些人,白白享用灵力,我就觉得心烦意乱。”荼蘼冷下脸来,“我的意思很简单,他们怎样吃下的灵力,就怎样给我吐出来。”
她说话间,赵文冕、司徒黎,以及玄音派的周掌门抱着一只松鼠也来了,青鹤想到沈凌客所说的展霄,青鹤难得被气笑。
这些人还当来这里是为飞升么?
他们来这里不过是成了荼蘼的养分罢了!
站在最前面的赵文冕满脸虔诚:“荼蘼大人,我们来此助阵。”
司徒黎也说:“荼蘼大人,我等前来助阵,相思门上下,听从荼蘼大人的吩咐。”
“玄音派,谨遵荼蘼大人吩咐。”周掌门急切地补了一句,“荼蘼大人,不知我儿能否变回人?”
荼蘼看着青鹤,缓缓展露出了笑,仿佛在向她炫耀——你看,这些人自然会送上门来。
荼蘼没有回答他们,宛如在享用猎物前的准备一般,悠然问向青鹤:“好师妹,你察觉到我的阵法在哪里了么?”
青鹤抿着唇,没有回答她。
荼蘼就了然:“你找不到我的阵法,是不是?”
“那是当然。”荼蘼轻轻地说,“你知道这一千年我花了多长时间去做这个阵法么?”
“师父教的,我胜不了你,我不强求,”荼蘼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阵法,你知道么?”
青鹤破不了她的阵法,连她的阵法在哪里都不知道,这简直让荼蘼高兴坏了,青鹤终究不如她!不如她!
荼蘼怜爱地看着她:“好师妹,你还能阻止我么?”
青鹤凝视着她,良久,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硬打了。”
荼蘼愣了愣:“你说什么?”
下一瞬青鹤的剑已经到了她的面门之上,长剑直指她的眉心,荼蘼冷汗瞬间冒出,有些狼狈地躲开了。
“青鹤,一定要这样难看么?”荼蘼脸颊被划伤,有血流出,她冷冷地盯着青鹤。
青鹤却没给她喘息的机会,一跃而来再次逼向她的腰腹。
荼蘼深呼吸了一回,再次狼狈躲开这一剑,另一边伸手将司徒黎等人的方向抬了阵法,司徒黎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困在阵法之中动也动不了。
整个相思门仿佛被连根拔起,连带着司徒黎,一同被紧紧锁在阵法之中。
这阵法繁复惊人,就连司徒黎也不敢直视,同时这阵法发动得极快,司徒黎身上的灵力如瀑布一般从他灵府汹涌奔出。
他下意识看向相思门的弟子,眼睁睁看着几个人活生生被化成了灰。
司徒黎恨极了,看向赵文冕:“赵文冕!荼蘼大人在做什么!”
“赵文冕,说话!”
赵文冕没有回答他,因为他看向了南州的方向,站得高了,他忽然视野变得清晰,他看见赵家的南州被汹涌的水淹没,浮尸千里。
“荼蘼大人……你在做什么……”
赵文冕喃喃着。
玄音派的人更为惊慌,周掌门虽然心中有疑虑,但为了爱女还是听了司徒黎的劝化,可这会儿发现被困于阵法中的人竟然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她想起了一尘子,当初两人欢好那一夜,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婉柔,这孩子毕竟姓沈,他就不想救自己的亲骨肉么?
“婉柔……不……”她这时才发现,怀里抱着的小松鼠不知何时化成了灰。
与他们的凄惨相比,方才还狼狈逃窜的荼蘼这会儿被他们的灵力提升了许多,再躲避起来已然不再吃力,甚至还能还招。
荼蘼捏诀,荼蘼花再次铺张开来,冲向青鹤的脚下,漫天的花海好像要将她吞吃,青鹤躲避之时,左臂却被花瓣缠上,与之一同袭来的是长长的幻境,这次的幻境比以往更加真实了。
青鹤也并不留情,左臂被她猛然卸掉,血落在荼蘼花上,烧得它们成了灰。
荼蘼盯着她:“这么狠,你不要命了?”
青鹤失去一臂,面上却依然平静。
“我这一千年来,也在想一个类似的问题。”
青鹤挥剑,冲向前面。
“为什么那么多人陨落了,你我还留在世上。”
青鹤仰头望天:“我想这是天道的筹谋。”
青鹤说道:“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了你,你若死了,想必我也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
荼蘼冷笑:“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被你杀死。”
青鹤不再言语,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空空荡荡的左臂,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沈凌客,这回她是真的受伤了,还好沈凌客不在,否则他真要伤心了。
青鹤心想,这些年来,竟然还能遇上一个人,会担忧她受伤,会因她受伤而生气。
早知是最后一面,刚才在明雪城的客栈中,就该好好地与他说几句话的,关于沈凌客他倾心于自己这件事,可惜到了最后也没有个回应。
心头思绪萦绕,却不妨碍她挥剑更狠,仿佛疼痛触动了她,青鹤甚至动作更快了一些。
荼蘼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力量追上自己,当下只得认真应对,可看向青鹤的胳膊,她丢了一臂,还能这样凶狠,实在棘手,她看着像是真要冲着荼蘼的命来的——以她自己的命为代价。
——青鹤剑派的议事大殿,宁瑞已经将剩余几人全部接到青鹤剑派,修真界目前能联系到的金丹期以上的修士,竟然连寥寥不过七十人。
梁双苗急得团团转,还在到处治疗,沈凌客自行打坐了一会儿,最后站了起来。
他虽然脸色苍白,却步履稳重。
闻万物与一尘子见了面,便商量着去南州一趟,师祖在那里苦撑,他们尚有余力,便愿意相助。
另一位长老上前一步,正要求一同前去,想不到沈凌客也来了。
“掌门,我也去。”沈凌客这样说道。
闻万物就摇了摇头:“恐怕你撑不过第三次缩地成寸之术。”
沈凌客背脊如竹子一般挺直了,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仿佛要被遗弃。
他坚持地说了一句:“我可以的,掌门,带上我吧。”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若这次不去,恐怕此后就……
沈凌客心中苦涩,身手之间,殿上所有人忽然感到一阵阴冷的邪气,沈凌客握紧了未入鞘的孤音剑,森森白骨站在他身边,显得他的背影这样寂寥。
沈凌客安静地说:“这是孤音剑,若有机会,我可以杀了荼蘼。”
大殿上的人看着他的背影,无人敢接这个话。
杀了荼蘼……当年师祖都没做到的事情,他真能做成么,即便做成了,又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他这样说,无异于请死。
闻万物想要劝他:“沈凌客,你……”
沈凌客额发碎碎地扑在眼前,遮住他眼中更深的情绪,他只是握住孤音剑的剑鞘,固执道:“我可以杀死荼蘼。”
宁瑞也上前了半步,拍在了他肩膀上,也说道:“掌门,我也去。”
宁瑞又道:“弟子自小在师尊林学清学习,从《通史》之中已然知晓当年荼蘼所作所为是何等残暴,倘若荼蘼此次胜了,恐怕我等再无明日可言。”
宁瑞无情又平静地落下了这句沉甸甸的话:“此时若不殊死一搏,便是等死。”
他这话落下,许多人都坐直了身子,片刻之后,陆续有人站了起来,即便是不远处的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也是如此。虽然各人均有负伤,但此刻不约而同上前了一步:“掌门,弟子等均愿前去。”
哪怕是其他门派存活的弟子,此刻也上前请战。
闻万物私心虽想保全一部分人,但此刻也明白了,覆巢之下无完卵,正如宁瑞所说,当下倒不如殊死一搏。
——沈凌客第四次穿过缩地成寸裂隙,只觉得四肢百骨都被拆解,可即便如此,也不及他落地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画面更让他心痛。
师祖满身是血倒在荼蘼花从中,似乎用尽了浑身力气。
而她对面的白发女子将将倒地,却被一支花托住了。
荼蘼踉跄地走到青鹤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我赢了,青鹤。”
青鹤收回了目光,她不知是不是临终前的恍惚,似乎是看见了沈凌客。
说到这里,她想起她从沈凌客身上学到的办法,倘若落于下风,可以以自己为饵,展霄想要亲手杀了沈凌客,荼蘼更是想要手刃了亲师妹。
荼蘼踉跄地过去,手中的花朵变成一柄利刃,直直地冲向了青鹤。
青鹤奄奄一息时,小青变化而成的青尚剑却一声鹤唳响彻长空,荼蘼察觉到不对,想要躲开,但手腕却被青鹤握住,不容她退去分毫。
荼蘼心想,师妹上次这样拉她的手,还是在二人尚未怀物之时,懒洋洋的青鹤拽着她,叫着“师姐背我”。
荼蘼背后猛地被贯穿,一柄剑将她胸口剜出碗口这样大的洞。
荼蘼目眦欲裂,银白长发有自我意识一般缠住了青鹤的脖颈和手脚。
“师妹,你为什么不听话。”
鲜血从荼蘼嘴中涌出。
“好师妹,你为什么不听师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