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明亮的晨光落下,沈凌客幽幽转醒。
旁边坐着“青鹤”正在靠着床边的柱子打盹,他下意识露出个笑,开口:“师……”
啊,不对,这好像不是青鹤。
沈凌客闭上了嘴,他印象中青鹤不喜欢装饰,而且也没穿过这么粉嫩的衣服,仔细想想,青鹤也不会睡得这么不设防备。
沈凌客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就开了口:“崔盛雪?”
崔盛雪睁开眼,有点茫然,忽然看见他醒了,就打了个哈欠:“哎呦小少爷,你可算是醒了。”
沈凌客不做声,默默心想,她果然不是青鹤。
崔盛雪掏出传声书简:“我得赶紧跟师父说一下。”
她无奈道:“你要是再不醒,师父非得把明雪城拆了。”
昨夜危急之际,青鹤毁了最后一个阵眼,就直接以缩地成寸的术法赶了过来,留下崔盛雪和陈望收拾烂摊子,可他二人又不熟悉法阵,所以最终只能勉强保证暗城下面的阵法停摆,其他人逃出暗城,至于里面怎么样,心里完全没底。
离开暗城又遇到五十个元婴期,青鹤一个人收拾他们,也不过转瞬之间,可暗城中其他人害怕的紧,慌乱之中受了伤,崔盛雪与陈望就想办法在后面救治他们。
回到明雪城主路时,看见许多百姓疯了似的往城主府跑,他二人也混在其中,才知道她师父已经收拾完坏蛋,抱着晕过去的沈凌客发呆。
崔盛雪一笑:“还没跟你自我介绍呢,我是桐州崔家的子辈,名叫崔盛雪。阁下是闻名遐迩的天才,我等久仰。”
沈凌客听到“桐州崔家、崔盛雪”这个自我介绍,想起了初遇青鹤的画面,神色柔和下来,只说:“幸会。”
崔盛雪意味深长道:“当然,除了你是一位天才之外,还有一事我也早已听闻。”
沈凌客没懂他的意思。
“我师父,咳,就是青鹤仙子,”崔盛雪就继续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她昨夜看你差点被杀,气急之下几乎碾平了城主府,所以我们现在住在外面的客栈之中。”
她就不详说青鹤鞭尸展霄的画面了。
“好在你没出什么好歹,否则我想不到她老人家还能做什么事。”
崔盛雪还在努力:“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吧?”
沈凌客:……?
他显然没懂,崔盛雪就恨铁不成钢地叹气。这俩人她真是看得着急。
说话间,陈望端着早饭进来了。
“盛雪,过来吃早饭吧。”他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沈公子,久仰大名。”
沈凌客躺在床上无法见礼,就有些无奈:“两位不用再客气,沈某实在无法回礼。”
崔盛雪就笑了,问道:“暗城怎么样?”
“青鹤仙子雷霆手段,”陈望说道,“过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把暗城拆了,还让明雪城的人重新建造家园,推选城主,不要再识人不清。”
“现在应该快过来了……”
陈望话音没落,青鹤便推门进来了。
方才床上无力躺着的沈凌客强撑着坐了起来:“师祖。”
青鹤容色清丽,眉心的红痣却显得整张脸都灵动,她坐在床沿边,不容置喙地摁下了他:“好好休息,不必强撑。”
沈凌客看着她,露出个笑,轻声说:“好。”
旁边吃饭的崔盛雪和陈望对视一眼,最终默契地端起了碗:“那个,师父,我们就先出去了哈,沈公子的早饭放这边了,还有些烫。”
他二人有眼色地退去了,还贴心地给他们带上了门,房间中一下安静起来。
沈凌客想起昨夜的险状,最后一步他本打算以孤音剑为攻,以出月剑为防,只是出月剑还没抬起来,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一阵轻盈的灵力托起。
他自然知道是青鹤救了他。
“阿青,多谢你又救我一命。”沈凌客郑重地道谢。
青鹤手指顿了顿,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怨气,又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若是抱怨,显得不够稳重。
青鹤心中情绪回荡半天,最后只幽幽地说:“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何你以前会怨我故意受伤了。”
沈凌客慢慢抬起了眼,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是吗?”
在青鹤视线流转,即将与他对视之前,沈凌客收回了目光。
“我并没有故意受伤。”他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是啊,”青鹤捡起自己一撮头发顺了顺,“所以我才理解你当初为何生气。”
本来看见他受伤就已经够让人烦躁了,若是假装受伤,那就更惹人火冒三丈。
沈凌客在这一刻明白了方才崔盛雪的暗示。
青鹤给他掖了掖被角,收回手时,被他伸手握住。
青鹤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有些发愣。
她看向沈凌客,看见他平静地张开了嘴。
“师祖是心疼我了?”
青鹤:“……”
她胸腔里心脏怦怦跳,砸在鼓膜上十分响亮。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青鹤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泛红的手。
沈凌客看了会儿自己空荡荡的手,不知想了什么,最后说:“好,那就先不谈这个。等……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他正色:“师祖,明雪城的城主沈抚远也好,展霄也好,都是荼蘼手下的试验品……”
他将夜间发生的事情,包括二人的谈话全部都告诉了青鹤,旁的倒也还好,基本与青鹤所预料的相差无几,但提到沈家与荼蘼的关联,沈抚远提到荼蘼扶持了沈家——
青鹤算了算时间,觉得心惊。
“沈家家主的玉佩是荼蘼给了沈家,因为里面装着的是孤音剑的剑鞘,”青鹤缓缓梳理着,“起码在沈治棠做宰相时,那块玉佩就存在了。”
“是的,”沈凌客补充道,“沈抚远并不知晓沈治棠的后人是由皇帝扶持为君主,所以一直认为我们是君王后裔,这倒是与我在家中所听说的一致。”
他若没有经历门派战的幻境,恐怕也是这样认为。
上古时代灵气充盈,飞升之人宛若井喷,之后便卡在了青鹤这一代,即便是青鹤也没能飞升,荼蘼那个时候就发现了是灵气不够了。
青鹤与荼蘼都想要飞升,但是二人的抉择从那时便不一样了。
青鹤四处求学,几乎学遍了天下的术法,却依旧不得飞升,还见证修士越走越偏,逐渐往器物上费劲,连怀物都不能,自那以后她便嗜酒如命。
荼蘼却想着杀了天下人,这样灵力就够她们飞升——直到青鹤拒绝了她。
青鹤恍惚记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两人的对话。
荼蘼对青鹤说:“他们抢了我们的飞升机缘,你怎么还如此优柔寡断。”
青鹤那时还醉着酒:“手上染血,换来的飞升机缘,即便飞升了,怎么面对师父。”
荼蘼当时发了狠,砸了她的酒,与她诀别:“既如此,青鹤,你我二人自此形同陌路,若你挡我,我也杀你。”
……
青鹤有了个荒唐的猜测:“沈家玉佩,孤音剑剑鞘……沈家后人,难不成是荼蘼培养起来杀我的。”
沈凌客嘴角笑容僵住:“什么?”
“莫慌,这只是其中一种猜测,不一定是真相……”青鹤叹了口气,“毕竟荼蘼向来如此偏激。”
她拿出传声竹简,此刻已经是刻不容缓,她既然知道了荼蘼有本事通过汲取的方式将人的精气夺走,此刻便不能考虑所谓众仙盟到底有多少荼蘼的人,必须要让闻万物警戒。
她一手写着传声竹简,另一手柔和的治疗术拍在了沈凌客身上。
“没时间给你养病了,我们要快些回去,”青鹤说道,“荼蘼若是阵法大成,后果不堪设想。”
且不说她这层层递归的办法能不能飞升,只要实践出来,就有数不清的人要因她的执念丢了性命。
赵文冕之前说的观阵,难道就是这个阵吗,若真如此,他们的时间只剩不到七天了。
青鹤这边的消息发过去,闻万物也回来了消息。
【闻万物:师祖这样说,那奇异之事确实很多。】
青鹤怔了怔。
【闻万物:门派中大部分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都被派出去了,元婴期也是。】
【闻万物:师祖你看好的那位崔盛雪,还有沈凌客也是。】
闻万物这时候还不忘帮师祖护着马甲。
只是他看见师祖说聚集所有弟子在门派中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师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与沈凌客离开,闻万物自然不会过问。
师祖消息发来之后他才想着去查看命灯,意外地发现这几日出任务的弟子格外多。
可……其他弟子接到的羊皮卷任务,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长老们闭关去了,整个青鹤剑派,金丹期以上的,竟然只剩下他与元尺长老。
青鹤追问他:“羊皮卷任务是谁发布的?”
闻万物只说马上去查。
青鹤等着他的消息,这会儿便专心给沈凌客治病。
闻万物这回动作很多,几乎没过片刻就过来了。
【闻万物:师祖,负责颁发羊皮卷任务的弟子不见了。】
【闻万物:他……房间里长满了竹子。】
是被荼蘼转化的试验品之一,原来荼蘼的手早就伸到了青鹤剑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