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的朋友们,还不打算现身吗?想从我隐阁手上渔翁得利,怕不能够啊。”
漫天风雪吹落枯黄的竹叶,青色的发带在飘散的叶子雨中舞动,给人一种洒脱到极致的美感。
明明是百发百中的箭手,看起来却像一名儒雅的书生。
事实也确实如此。
春花月的本名早已被人忘记,世人只知他乃进士出身,殿试受官后,焚毁朝服,离了庙堂,入了江湖。
他说高堂之上蝇营狗苟,他不屑同流合污。他是个顽固不知回头的犟种,从不给自己留退路。
春花月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春江、花海、明月,他说,正是那日他决意入江湖时遇到的美景,他要去寻那自由,正如春花月。
春花月善舞,听闻他常在满月下独舞,惹无数痴男痴女追捧,是个如谪仙般的人物。
他搭弓拉箭,这一箭,却未对准段铓的方向,反而朝林深处射出。
“咻”一声,箭不知落到何处,听响动,似乎是扎进了石头里没有射准。
只听春花月哈哈大笑,冲着他射箭的方向高声道,“王朝正统,竟比我们这等不入流的旁门左道藏的更深,大将军,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一箭之后,春花月不再看他。
段铓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被江湖宵小围追堵截倒也罢了,听春花月的意思,也有朝廷的军马加入。
此举,与造反何异?
朝堂对地方管控不严已到如此严峻之境,可叹竟还无人管辖,各自为营,争权夺利。
不过……
那又何妨?
段铓神色一凛,与生俱来的桀骜再次浮现在脸上。
任他有千军万马,也拦他不住!
段铓不知来人是何方势力,春花月却知其乃伍家的伍怀信,伍怀信乃三皇子部下,如此看来,朝廷里要抢太子税银的人,是三殿下啊。
呵呵,好一个兄友弟恭,着实可笑。
不过隐阁并不打算对伍怀信出手,他们意在税银,敌人的敌人勉强算是朋友。从伍家军手上抢税银,可比在段铓手上抢简单的多。
若能联合他们一起对段铓出手,才是大善。
伍怀信接过春花月的一箭,读懂了他的意思。
很好,他也是这么想的。
伍家军是陆军,不善水站,讲究排兵布阵,他占据地势埋伏段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是最合适的选择。
随着他一声令下,山石滚滚而下。
那一霎,春花月一齐动手,箭如雨下。
他一人,造就比箭阵营还要强大的气势。
其实并不是箭,而是竹叶。
每一箭射下,箭风都会席卷无数枯黄的竹叶齐齐涌来,飞扑过去,宛若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天而降,令人无处闪躲。
竹叶在春花月身边汇聚成一道浅黄色的龙卷,竹影摇曳。
积雪从林间簌簌落下,而后被叶子斩断,携带一缕寒气,划伤人的血肉之躯。
饶是段铓一行人奋力抵挡,难免被叶子划伤一二,细长的伤口遍布全身,鲜血涌出后又被冰雪冻结,他们的身上看起来仿佛覆盖了一层鲜血铸就的铠甲。
段铓神色逐渐难看。这些人对他无法造成多大伤害,于其他人而言却不是。
段氏族人虽骁勇,但也难敌对手过分强大,且接二连三出现。眼下他们伤势越来越重,继续缠斗下去,只怕要尽数折损于此。
押送的小役死便死了,可段氏的族人不能不管。
此番若全军覆没,长老会无论如何都得找他讨个说法,届时,只怕哥哥又要为难。
思及此处,段铓眼底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怒意。
江湖人可恨!
一群不知安分守己的刁民!
埋伏的军伍可恨!
不守规矩的畜类!
连段氏的族人,他也深深憎恶。
没用的废物们!
平日只知贪图享乐,不思进取。连一群江湖鼠辈都打不过,死在这里还要害他担责!
他平等的厌恶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厌恶这起祸事的源头——太子。
若非他横征暴敛,又将这等烂事甩到兄长头上,怎会让他陷入此等为难之境?
着实可恨!
众人自然无法猜透他此刻的想法,树不静,风不止,雪翻飞。
忽然,寒江钓叟耳朵一动,哈哈大笑。
原来河里还藏了些朋友。
他挥舞手中的鱼线,直直朝河心钓去,“哈哈哈,让老夫来加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