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走廊上。
被簇拥在人群中心的两个人各怀心事。
即便已经被拒绝，男生仍旧没有要放弃的打算，开始打感情牌。
“迟莹，或许你不记得了，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面，在学校图书馆。”男生的目光专注，语气温和：“正式介绍一下，我叫何秋池。”
迟莹偏头看了眼教室，瞥见那个仍旧趴在桌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睡大觉的某人，背在身后的手指蜷缩了下，指尖摩擦过校服布料
周遭都在起哄，她匆忙收回视线，怕被别人看穿。
“不好意思啊，我确实不太记得了。”
“而且我真的，现在没有要谈恋爱的想法。”
这话说出口，迟莹自己都心虚地不行，她嗓音压得有些低，像是怕被某人听见。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何秋池抱着花束，往前走了半步，他低头看着迟莹，抿了抿唇：“或者，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迟莹往后退了半步，“抱歉。”
很决绝，很果断。
……
这场当众告白最终以教导主任的怒吼声结尾。
“那边聚在一堆干嘛呢！”
“哪个班的？！”
“都给我站在哪儿别动！”
“……”
围观群众纷纷作鸟兽散，迟莹还没反应过来，手腕被人从后一扯，人踉踉跄跄地跟着往前跑。
“愣着干嘛，想被叫家长吗？”
是祁颂的声音。
她瞳孔放大了些，仰头去看，少年的侧脸被湮没在金黄色的光里，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两人就这么一路跑到了篮球场附近。
迟莹弯腰喘气，余光瞥见祁颂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刚缓过劲儿来，就听见他问：“为什么拒绝？”
迟莹：“？”
祁颂歪了歪脑袋：“那什么何什么池。”
“……”
迟莹走过去，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想到刚才自己被表白，祁颂只顾着睡觉，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心理开始作祟，她小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
长达五秒钟的沉默。
“我这不是，关心一下我们阿莹的情感状态吗？”祁颂抬手抓了抓头发，两手撑在身后，他偏头看她，撞似不在意道：“毕竟咱们关系这么好，我也不想你被人骗了。”
“我有那么傻吗？”迟莹轻声哼哼：“你未免有点太小看我了。”
祁颂：“这不是防患于未然。”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什么提醒她防患于未然，明明是他自己怕别人捷足先登。
不想继续跟他聊这个话题，迟莹起身，“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做题了。”
“……”
祁颂也跟着一并站起来，可能是起得有些猛，膝盖隐隐疼了下，只是一瞬间的刺痛感，他没当回事儿，走到迟莹身边，“小迟老师，我有道题不太懂，可以问问你不？”
迟莹：“那你得交学费。”
祁颂：“小case。”
说着就把迟莹拐到了学校的小超市，“想吃什么随便挑，哥很大方的。”
迟莹：“……”
两人再度恢复到往常的样子。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不过从那天开始，班里开始传出流言说迟莹和祁颂在一起了，两个人在搞地下恋情。
作为当事人的迟莹，丝毫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任楠告诉她的。
在一节很平常的体育课上。
跑完步做完热身操，迟莹刚拿起水杯正要喝水，猝不及防听见任楠问了句：“莹~你真的和祁颂在一起了吗？”
差点被水呛住，迟莹抬起胳膊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渍，边剧烈咳嗽边拧着眉头问：“你说什么？”
任楠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拍了拍她肩膀，“没事的我的莹，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祁颂长那么帅，你又这么漂亮，谁看了不得说你们是郎才女貌般配滴很呐~”
迟莹：“……”
拧上瓶盖，她把水放到一边，庆幸这个时候班里的男生都被体育老师拉倒操场去做引体向上了，不然被祁颂听见了，误会就闹大了！
“我们没有在一起啊。”迟莹问：“任楠，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传闻的？”
“啊……”任楠挠了挠脸，“没有吗？”
迟莹义正言辞地辟谣：“当然没有啊！”
任楠：“大家都说那天祁颂把你拽走是因为你被何秋池表白，他吃醋了，把你拉走堵着你跟你表白，然后你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迟莹：“？”
不是，都这么能想象的吗？
“他当时把我拽走，只是因为不想让我被叫家长。”迟莹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诉她：“至于他吃醋表白什么的，根本都是无稽之谈好嘛，到底是谁在乱传啊。”
搞清楚状况后，任楠跟她道歉：“对不起哦迟莹，我再也不随便八卦了，果然小道消息害死人，流言蜚语大多都是假的。”
迟莹：“没事。”
也许是她做贼心虚吧，即便自己很清楚那只是传言，是假的，她也还是放在了心上。
自那之后，迟莹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祁颂。
把手机锁柜子里不再看消息通知。
平时在教室，在学校，能不接触就不和他接触，祁颂在的地方迟莹都会自觉离开。
连他的篮球赛她也不去看了。
被祁颂拦住问她，她就一味地找着借口和托辞：最近报了个辅导班，下课之后就要去，还要准备英语竞赛，没时间等等。
在一次又一次被拒绝且找不到迟莹人影后，祁颂心里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迟莹现在是故意在躲他。
周五下午，迟莹依旧在下课前收拾完书包准备等打铃声一响就往教室外面跑。
没成想被祁颂抓了个正着。
他把她拉到一间空教室里，前门后门全部反锁。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急着放假回家，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教室有什么异常。
外面走廊更是空无一人。
祁颂低头看她，眼皮垂下去，“阿莹，我觉得我们需要聊聊。”
迟莹心里一紧：“聊……聊什么？”
祁颂说话很直白：“我感觉我们最近关系有点疏远了，你好像在躲我。”
“一下课就跑，不跟我一起吃饭，我喊你名字你也装作没听见，给你发的消息你也不回，也不去看我打球……”他一桩桩一件件数着，语气听起来还挺委屈。
迟莹：“……”
其实换位思考下，如果祁颂莫名其妙地躲她，没有任何理由，她应该也会想问清楚。
但这个原因，她怎么可能告诉祁颂呢？
她脸皮发热，徒劳地解释：“我……没有，就是最近有点忙。”
祁颂：“忙着躲我吗？”
迟莹：“……”
迟莹：“……不是。”
鼻息间是少年身上独有的木质气息，一点点朝她逼近，迟莹站在原地没动。
“对不起阿莹。”
“虽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开心的事情，”祁颂目光真诚：“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就是别躲着我好不好。”
“……”
迟莹抿了抿唇，往后退了半步：“祁颂，你、你别这样。”
会让她产生错觉，会让她压抑了很久的不该存在的想法蔓延扩散的。
“我就是最近在忙竞赛，你不是也要准备市篮球赛吗？”迟莹大脑飞速运转，“不是故意躲你，我就是……就是……”
祁颂：“就是什么？”
她实在想不到任何别的理由了，只好破罐子破摔承认道：“对不起，我确实在躲你。”
祁颂：“为什么？”
迟莹抬头跟他对视：“你不知道吗？最近班里都在传我们两个谈恋爱。”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仿佛烫嘴似的。
祁颂低头看她：“你很介意？”
迟莹：“……”
说介意的话有点违心，说不介意就暴露了她的歪心思。
纠结犹豫了很久，她还是选择了前者。
“嗯，介意。”她闭了闭眼，心一狠：“很介意。”
只要她抢先说，那么祁颂对这件事情不论是什么态度都不会伤到她。
迟莹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祁颂忽然笑了下，他抬手揉了揉迟莹的头发，开玩笑的口吻：“这件事哥会去澄清的，你别太放在心上，不能让谣言影响咱俩的革命友谊不是？”
“……”
她听到他说：“你别再躲我了。”
-
晚上，纪睢和江禾安喊他去打羽毛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祁颂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体育馆。
只不过打球的时候精神蔫了吧唧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江禾安一球飞过去，直直地打在了祁颂肩膀上。
“哥，咱能专心点吗？”
祁颂把球连带着球拍一起扔给纪睢，一个人走到旁边，盘腿坐下，“太没劲了。”
纪睢把球发出去，“你去看医生没？”
祁颂：“虽然我确实是受了情伤，但还不至于要到看心理医生的地步。”
“……”纪睢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我说的是你的腿。”
江禾安插了句话进来：“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你一直腿疼吗？没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是怎么回事？”
祁颂摆了摆手：“应该没什么大事，可能是要长个子了，之前就有过这种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中考完那个暑假，我每天腿疼，又能吃又能喝又能动的，最后个子蹿了十厘米。”
“……”
“也对。”江禾安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祁颂一个人坐在那边，低头看手机。
点开和迟莹的聊天框一直往上面滑，全是他发的消息，白白的一大片，蓝色的消息条寥寥无几。
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他刚加上迟莹的时候。
那个时候也是，他每天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和她聊天，一天能发十来条。
确实挺招烦的。
刚这么想着，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新消息。
来自[啊啊啊啊阿莹]
他眼睛一下就亮了，忙不迭翻下去看。
迟莹给他发了一段话：
[对不起祁颂，这件事其实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需要向我道歉的，毕竟你也是谣言的受害者之一，我只顾自己的感受而单方面地躲你，是我考虑不周，伤害到了我们的友情，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握拳/握拳/握拳]
还有个表情包。
是一只哈士奇叼着一支玫瑰花。
他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完了。
没急着去回复。
祁颂站起身，拍拍裤子，“我先走了。”
江禾安：“你不刚来吗？”
祁颂朝他们摆了摆手：“哥们儿不在这里杵着当电灯泡了。”
“……”
-
消息发出去后，迟莹把手机扔在床上，径直去了浴室。
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她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已经翻篇了。
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出来后看见手机消息通知祁颂给她打了三四个电话后，迟莹坐在床边，心脏又开始乱跳。
[7S：阿莹，我在你家楼下。]
这条消息弹出来，迟莹几乎是小跑着到了窗台边，撩开窗帘，果然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祁颂。
他的身影被路灯灯光拉得很长。
她还没来得及回消息，祁颂的第二条消息再度弹了出来：[给你带了点东西，方便下来取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