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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踏过山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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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絮没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反正徒增担忧而已。

好在那个叫方绍的人后来也没有再出现。那天放学后在幽暗巷子里的遭遇,犹如连着好几晚上做的噩梦,渐渐地忘却在各种忙碌中,不再想起。至于那个诱她入局的女同学,第二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来上过课,几天后有人匆匆忙忙找班主任办了转学手续。那位女同学的学习成绩平时也不算多拔尖,渐渐就有传闻出来,一说是受不了课业的压力,又说是莫名其妙患上了抑郁症,等等,众说纷纭。

南絮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也不去猜测那个根本毫无意义的原因,只是警惕性比之前更高了一些,每天除了功课几乎半点不同人接触,更别提班级活动。几次三番,连班主任都为此找她谈过几次话,一开口便是劝导她性格不要太孤僻,要积极融入集体之类云云。她当面沉默而后依然我行我素,也许看在她成绩尚好且不惹事的份上,老师无计可施,也就由着她去了。

渐渐,天就转冷了。

直至期中小测,期间方锦文断断续续地来找过她几次麻烦,次次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就看破不说破见招拆招应付过去了。

唯独一次让人印象深刻。

那晚方锦文没有任何交代深夜迟迟未归,方辉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亮了灯等在客厅。母亲自然不能睡,在一旁忐忑不安地陪着。她则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毫无睡意,彼时拿了一本英语书背单词,背了几页又顺带查了几个语法问题,刚有了点睡意准备放下书本的时候,房门就毫无预兆地被人用力踢开了。

方锦文其实很少这样情绪外露。

尤其是方辉在的时候,她看上去总是天真又乖巧,就像一个真正被世家培养的大小姐,矜持有度,还略略带上了一些完全不用掩饰的高傲。当然,这也是方辉极其喜欢自己女儿展示的一点。就像他对待母亲的态度一样,高高在上,优越感极强,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在这个家里,她和母亲永远是抬不起头的下等公民一般。而那天晚上站在房门外的方锦文,仿佛突然之间把所有的高傲以及虚伪的嘴脸都摔碎在地上,毫不掩饰地将憎恨清清楚楚地写在眼睛里,甚至丝毫不顾忌跟在后面的方辉和母亲。

“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勾引人的手段。”方锦文似乎被什么事情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极了,恨不得用手指狠狠地戳上她的额头,却偏偏不肯将话说明白,“你以为这样就算斗赢我了吗?你在勾引别人之前,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你有什么资格去勾引他?”

这些话她倒是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正仲怔着,方锦文嘴里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就铺天盖地朝她倒了过来。她自然是没有什么的,总归都是些听习惯了的陈词滥调,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只是母亲却从未听过,惊讶之余还试图上前尝试和解,“锦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骂人总该有个理由的。”

“理由?我想骂她就骂,还需要什么理由理?你最好不要在边上拦着我,不然我连你一起骂。”

母亲显然被方锦文这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惊得一时间愣住,只能万分错愕地看了方辉一眼。这也怪不得母亲,一直从未见过方锦文的真面目,还当她现下是受了不知名的刺激才会这样心性大变,口不择言。

“锦文,你太放肆了,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快跟阿姨道歉。”

“道歉,笑话,凭什么该我道歉。真正该道歉的是这一对母女,一个占了我妈的房间,另一个还想来抢我的东西。果然不亏一对好母女,个个都恬不知耻。”

“够了。”方辉也不是真的想判断是非,可能是担心女儿胡闹的声音太大会传到邻棟的房子。而且,他在母亲面前向来自诩教导儿女有方,傲慢可以,谩骂便丢了身份。是以把脸沉了沉,“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赶紧给我滚回自己的房去,有什么话当面来跟我说个清楚,不准再继续这个撒泼了,听到没有?看看你现在这样毫无修养的样子还像是我的女儿吗?好好顾及下自己的出身,这样的姿态,只会失了体面。

说到出身这两个字时,他的余光还无意扫了母亲一眼。

南絮不由在心底隐晦地笑了一下。

她那个时候已经隐隐明白方辉是一个怎样的人,也知道他在外面早就养了一个女人的事实,对他嘴里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实在是尊敬不起来。可母亲却始终保持沉默,她也知道为什么。除了考虑方老太太的恩情和出于现实的考量,甚至,还残留一些对方辉隐隐约约的想法。毕竟,当初和那些高利贷谈判的时候,除了方老太太在场,大约作为见证,方辉也曾短暂地出现过。而母亲就是这样的性子,但凡有丝丝恩情,她决计是留在心底忘不掉的。

也许是方辉说的最后那句话提醒了方锦文,没有继续闹下去,只是拿冰冷且满怀恨意的眼睛剐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这样不明就里的恨意,南絮已经习惯。

那晚熄了灯之后,她躺在黑夜里的床上,大致推测也许是那个方绍跟方锦文挑拨了什么,才会惹得她这样大失分寸。其实从那天晚上与方辉的吵架内容就可以看出,方锦文对外头的那个弟弟应该是很上心,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就让方辉给威胁上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方锦文的情绪失控,可能会是其他的原因造成的,更没有想到方锦文的这次恨意,与往常不同。

是以,在不久后S市的第一场暴雪里,她匆匆出门差点被那个雪球砸到,又跌入那个温文如玉的少年怀中时,她也根本就没有往他可能是叶怀瑾这件事情上面想。

他怎么可能是叶怀瑾呢?

他怎么可能是那个跟方锦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叶怀瑾。

明明,清风月霁一样的少年。他望着她的时候,漆黑的眼眸就像是一把撒在了雪地上的星星,闪着细碎而温柔的光。

可说来也是奇怪,自从那次雪地里遇见之后,从此两个人仿佛就很容易遇见了。中午去学校食堂的时候,上课不经意往窗外望的时候,甚至在校园晨跑的时候,那道修长的身影总是会不经意地撞进她的眼里,躲不掉,避不开。而他似乎也总是一个人,跟她一样,身上透出一丝冷清孤独的形容,跟周围一切热闹格格不入。她平素从不与别人聊八卦,也极少理会细细碎语,怎么可能会想到这样一个他,竟然就是那个全校师生口中赞不绝口众星拱月的叶怀瑾。

不仅没有想到,甚至还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或者跟她一样,家境算不上好,与紫荆中学那些或是高干或是富商的那些子弟截然不同。要不然,他为什么整日穿着那件洗得快要发白的,却十分整洁的校服。有时,她在偶尔回望他的时候,也可以明显地感觉那刻自己心跳异常,是慢了一拍,似乎又是快了一点。不容置疑,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迟疑了。

可惜,她更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年纪不太,还要念书,重要的是,还没有帮助母亲脱离那个困境,哪里还有余力去理会那些懵懵懂懂的小心事。

只不过,后来他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多,终于有一天教她忍不住。如果说之前那么多次都勉强算是巧合,现在每天早上出门几乎都能遇见,这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偏偏和她一样,骑得一辆半新不旧的单车单车,同一条路线,不紧不慢地晃在她的周围。

“喂,你到底住哪里?”

上次撞见他时说是住超市附近,上上次又说是住医院附近,再上上上次她都已经记不清他的托词了,这一次总不会是说住在方家附近吧。

“我家就住在这附近。”

果然,这个人连骗人都不会骗,两眼清澈地望着她,眼低的意味坦荡荡地,就像一条叮叮咚咚流动的干净溪流,一眼便可以看清水底形态各异的鹅卵石,以及几条甩着尾巴游动的小鱼。偏偏就是那几尾游荡的小鱼,形态无辜,时不时搅得到她心底七上八下。

“陈熙。”她只好端正了脸上的神色,干干脆脆地直视他。“现阶段我只想好好念书,也只能好好念书。”

早一次无意瞟见过他挂在衣服上的校牌,知道了这个名字。

对面的少年却愣了愣,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大约想不到一个女孩居然如此直白,甚至在他还没有开口就提前拒绝了。错愕之下,居然问了一个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她也错愕。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前段时间那场暴雪吗?早知道会摊上这样的麻烦事,让人既困惑又苦恼。那天倒还不如不出门了,现在倒好,眼下害得自己心情进退不得。

“转学的第一天,”少年看着她,眼底荡漾着淡淡的笑意,“仔细想想,那天你做了什么事情?”

做了什么事情?

她能做什么事情。

迷了路,还倒霉地差点压到一只垃圾桶旁觅食的小野猫,要不是旁边有位路人及时拉了一下,紧急刹车的她恐怕会摔得惨不忍睹。不过她也记得清楚,拉住她的那位路人是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大叔。

少年见她一副依旧迷惑的样子,开口提醒:“在校门口,你喊来了保安。”

这么一说倒是有了些印象。从学校后面绕过去靠近大门时,无意瞥见一个穿着本校校服的清瘦男同学,拎着书包,带着黑色口罩,俨然一副刚从学校围墙里头翻出来的样子。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踏进校门的那瞬间,突然想起来母亲那双听闻她能进这所学校读书时过分欣喜的眼睛,心里便有些刺痛。

有些人,多不容易才能站在这所学校前。

竟然,还有人不懂的珍惜。

“该不会那天逃课的人是你吧?”她有些意外了,脸上却没有半点后悔,只警惕地瞪着他,“你这些天总是跟着我,该不会是想伺机报复?”

“那天我没有逃课。”他没有露出窘迫,神情也只添了一丝无奈。

“不是逃课,那鬼鬼祟祟的站在墙角干什么?,”她不由继续瞪着他,“别以为我好糊弄,你那天还特意带了口罩的。”

面前的人却仿佛更无奈了,“那天我请了病假却忘拿东西,同学嫌校门口太远,打算直接从围墙里给我扔出来。”

南絮怔了怔,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而后在脑海里反复复盘了当时的情景,越发觉得的确是自己不对了。她在这方面也向来痛快,又从来愿意欠人半分,索性便认认真真地道起歉来:“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

“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对方却像看透了她的想法似的,微微一笑,眉眼就如春潮半散开了,“要是觉得内疚,不如放学了请我吃前门大街的炸鸡。”

吃,就知道吃。

还特意挑了那么个的地方吃。

明明学校门口就有炸鸡店,非要绕到几公里外的前门大街去吃。那条市商业街生意好人流量大,同样的东西动辄就比其他地方贵上一些。她想想钱包就肉疼,刚想果断拒绝,对方又晃晃悠悠地来了一句,“那天你在雪地里差点被砸到,那么大一个雪球呢,砸到身上该多疼,当时你是怎么说来着?”

她又一愣,差点被这句话给噎住了。

那日躲完雪球心有余悸之余,也不知道怎么表示感谢,脱口而出一句要请他喝热饮,明明当下他也是拒绝了的,怎么这会子倒是头脑清醒突然提了起来。可既然对方提了起来,又结合种种前因后果,仔细想想确实是自己造的孽,南絮也只得咬咬牙:“得,就前门大街的炸鸡,吃完之后咱们两个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

对方依旧笑眯眯地;“好。”

结果,好了个寂寞。

吃完炸鸡,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心疼平白无故扁下去的钱包,对方又不慌不忙地说口渴了,提议去喝杯奶茶。炸鸡都喂出去了,也不差两杯奶茶钱,反正她正巧也有点渴了。可明明满大街都是奶茶店,他却偏偏又绕了好几条街,挑上了一个装潢看上去就死贵死贵的餐厅,她在门口犹犹豫豫地拉了他几次都不管用。果然,进去不过点了两杯看上去普普普通的奶茶,账单拿上了的时候,她瞧了一眼差点就没晕过去,竟然是数字大的三位数。当然,最后她也没有真晕过去,呆了半晌认命地捏着账单,暗地里踢了他一脚。

“喂,有没有带钱?”

“没有,不是说好你请的吗?”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拿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一脸无辜地表示诧异。

“这喝的是奶茶吗?这分明是抢劫。”

接二连三地冲击,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脸面也干脆不要了,“我的钱只够付一杯了,实在不行,”南絮顿了顿,瞧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以及那张好看到连服务生都忍不住偷偷瞄了好几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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