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脑袋晃晃荡荡的,头上的步摇也一前一后跟着摇摆。
轻轻摇晃的秋千椅让她有些不适,冷冽的风贯彻在脑中,她快炸了。
皎皎抱着酒坛子靠在藤竹上浅寐,又觉得粗糙的枝干扎得她头疼,故而顺其自然向另一边倒去。
她贴紧裴寂,头靠在她颈窝处,鼻间呼出的热气酥酥麻麻,覆在她冰凉的肌肤上,嘴里还发出几声软糯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触感毫无征兆,裴寂双脚踩稳地面,秋千停下。她垂眸看向安静的少女,灌入一口坛中酒。
熟睡的少女抱着酒坛的双手渐渐松落,酒坛下坠的一瞬被裴寂眼疾手快拖住,她轻声唤她,“何皎皎?何皎皎?”
少女显然有些不满,眉头皱到一块儿。
“别吵……”皎皎口中呢喃,双手反倒攥紧裴寂的胳膊,脑袋又往她身体钻了钻。
裴寂没再说话,也未曾动弹。她久久望着天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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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皎皎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还是喝了碗醒酒汤才好些。
酒这东西,喝的时候是真爽,喝完了又后悔。
她每次告诫自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然而每到下一次就将上一次醉酒的经历抛之脑后。
今日宇文槿欢早早便来叫她,说是大姐姐进宫了,她得去瞧一瞧。
宫门已关好几日,她是如何进来的?
一出院子她便瞧见何晚媞迎着风雪朝她走来,宇文珏为她打了伞走在她身边。
远远看去,好一对佳人才子,很是般配养眼。
她大姐姐向来是个不急不躁沉稳的性子,眼下步子走得极快,连宇文珏都险些要跟不上。
“三妹妹,”何晚媞脸色不太好,一点血色也没有,她上前急切询问,“听闻你受了伤,眼下如何了,还好吗?”
何皎皎看了一眼宇文珏,已了然于心,回道:“大姐姐放心,只是些皮外伤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走路不成问题。”
“那便好。”何晚媞松了口气。
“这个节骨眼上,大姐姐是如何进来的?”
“家里担心你担心得紧,我便想着来瞧瞧,幸好有三殿下打点,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说着何晚媞看向宇文珏,眼神温柔,感谢之心溢于言表。
何皎皎看着他二人轻笑,“快些进屋说吧,外头冷,大姐姐舟车劳顿也需要歇歇。”
宇文珏立马会了她的意,“晚媞,先进屋再说。”
他上手想扶她,又怕有过多触碰,手持在半空,不进也不退。
三人刚上了台阶,就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
皎皎转眼望去,宇文槿欢在雪地里大步跑着,边对他们双手挥舞,边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槿欢跑到他们跟前,气还没顺开,便上前推搡起她来,“何皎皎,你快躲起来,还有裴寂,她人呢?哎呀,你俩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快!没时间了!”
“九公主这是何意?怎么如此慌张,三妹妹为何要躲?”何晚媞问道。
宇文珏:“欢儿,你别着急先说清楚。”
皎皎大抵是猜到了,有些事早晚会发生,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正巧裴寂不在,她最好是别出来。若她猜得没错,这趟浑水就是冲裴寂来的。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随着铠甲交磨的声响越来越近,宇文槿欢不想同她多费口舌,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她拉着皎皎的胳膊就想往里带。
“来不及解释了,你先躲里面,一切有我和皇兄应对,千万别贸然行事。”
何晚媞回头望去:“有官兵来了。”
宇文珏微微蹙眉,脸色沉了沉,“是禁卫军。”
何皎皎沉默不语,眼下所有重要剧情好像都打散了,原文中裴寂的牢狱之灾是在何家被抄家之后才有的,但现在提前了,或者说是以另一种时间和方式出场。
而裴寂的女儿身也是在此次事件中被发现,现在何家依旧安然无事,如果裴寂出事,那保不准何家也会有难。
万全之策便是要保全裴寂。
她若是逃避,那就是把裴寂拱手相送,且不说她那薄弱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住那非人的酷刑,即便是承受住了,怕是也会去了半条命。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现在的裴寂可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她冷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好过,那逃也无用,还不如迎难而上。”
“三妹妹可想好对策了?”何晚媞比她想象得更加沉着,丝毫不惊慌。
皎皎摇头。
只有正面硬刚了。
宇文槿欢:“……”
槿欢原以为何皎皎这么不慌不忙想必是已经早有预料,没相当这个女人只是虚晃一枪,强装镇定而已。
她那表情显然有些无语。
为首的是禁卫军统领,皎皎粗略看了一下,约莫有百来号人,声势浩大,有种不拿人回去誓不罢休的气势。
这裴寂还真是个香饽饽。
宇文槿欢率先走上前去,脊梁笔挺,双手交与身后,昂首道:“吴统领真是好大的阵势,带着这么多兵来闯本公主寝殿,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公主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吴齐城双手抱拳行了礼,“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九公主恕罪。”
说着他四下扫视,未搜寻到目标之后,问道:“请问何二小姐,何二姑爷在何处,还需要他同在下走一遭。”
宇文槿欢依旧不饶人,“奉命?奉谁的命,竟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奉的是太子殿下的命。”吴齐城继续道,“还望九公主莫要妨碍我等行事,不然太子殿下那边,我等也不好交差。”
宇文景琛此人城府颇深,虽然面上与九公主、三殿下的关系还不错,但宇文槿欢就是不喜欢他,哪怕和他多说一句话都反感。
不止是因为皇室里那些太子与三殿下争储的闲言碎语,而是完全对他整个人都喜欢不起来。
吴齐城把太子搬出来,省去很多口舌力气。
“吴统领,我与夫君二人本就是来宫中探望德妃娘娘,以解思念之情,不知吴统领是要以什么罪责带走她?我们虽是个恪守本分的人,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今日若是不说清楚,那便不能拿人。”何皎皎走下台阶,站在最前,小小的身躯半点没有畏缩,眼睛直直看着吴齐城。
倒是吴齐城没想到,早些对这个何将军家的二小姐是有所耳闻的,印象中却如今日这般姿态颇为不相符。
年纪不大,句句却针锋相对。
“太子殿下的想法在下不敢妄自揣摩,殿下这么做自是有他的道理,在下只是听命行事,无权过问。”
“那也就是没有理由?”何皎皎轻笑。
“太子殿下要带走的是我夫君,是何将军的嫡女婿,如今却想不动声色便带走她,我父亲可知情?即便是圣上怕也会多问一嘴,太子殿下如今还只是个太子,便已不把我父亲放在眼里了?”
“这……”吴齐城面对她的咄咄逼人,竟回答不上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何将军家的二小姐竟是个如此难缠的主。
这话一出反倒让他进退两难。
何晚媞温婉一笑,细细瞧了一眼皎皎,眼波流转间心里竟生起几分敬佩之心。
宇文槿欢听后亦是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皎皎身侧,握紧了手里的剑,做出备战的姿势,“没错。你若是敢来硬的,就先问过本公主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九公主可别为难在下了。”吴齐城冷汗直冒。且不说这九公主是不是对手,他哪敢动真格的呀。
自他接到这任务便知这不仅会得罪这些主子,还会惹得他里外不是人一身骚。
皎皎当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九公主了。有事儿她是真敢上。
正僵持之际,一道尖锐的嗓音伴随一抹鲜丽的大红色衣袍一同出现,“九公主就当是给咱家一个面子,可否?”
“你这老头怎么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真以为跟在父皇身边手就能伸到我这儿来了?”槿欢语气很不好,皎皎都能察觉到她握着剑把的手就快要按耐不住。
来人正是太监赵总管,皇帝身边的亲信。
两鬓斑白,脸上皱纹密布都是岁月的痕迹。个儿不高,虽看起来和蔼但总觉得骨子里透着一股阴凉。
怪不舒服的。
宇文珏见了拉住槿欢,将其扯到一边,转而又对其道:“赵总管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赵莲英欠身,“三殿下。”他倒镇定自若,“想必前些日子宫里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三殿下有所耳闻吧?”
宇文珏当然知道。
皎皎也早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场面,只不过比她预想的快了些。
眼下这赵总管现身,背后怕是得了圣上的意思。
明面上看圣上是将此事交由太子全权负责,一不会得罪何家,二也借了太子的手办了自己想办的事情。
圣上在背后推了太子一把。
他们都想要裴寂的命!
赵莲英又接着道,“最近圣上为此事过于操劳烦忧,太子殿下为了给圣上排忧解难,一直在彻查,眼下终于有点耳目,老奴自要为其分忧出一点力。”
“何二小姐放心,只是问个话而已,咱家也相信二姑爷不会与此事有关,届时定会让二姑爷平平安安回府。”
他说得好听,但皎皎不予理会。
“总之今日,谁都别想带走她。”
宇文景琛打的算盘珠子,休想得逞。
不知何时,一道清冷无力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徘徊,“好了赵总管,我跟你去就是了。”
裴寂在一旁听得甚累,喂食好鸟雀,看着它们飞走后,才缓步走出来。
这帮人,太聒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