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稳换了衣裳,随后把随云县一事告诉他,林浮生说:“我没什么好说的,只你师父答应就随你去。”
宋稳笑道:“我早和师父说过了,他不叫你我掺入别的事里,只命我们好生休息,这回就是出去走走散心,岂能不答应?”
林浮生点头,一时盯在他衣裳看上许久,宋稳低下头,拿手扯理袖子领子等地,也不见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因问道:“何处不对?”
林浮生:“你那柜子里又不止这件衣裳,这些天怎么只挑这件灰白的穿?”
宋稳笑笑,“到了外面哪得空把衣裳换来换去,跟个公子少爷般,不知道的当我是去享福的,这衣裳才轻便,或是混在人堆里一时叫外人看不出,只是薄了些,没穿两回就破了,我不会补,索性也不贵,在柜子里还备了好几件。”
林浮生笑道:“你娘可最有名的绣娘,你那柜子里衣裳塞都塞不尽,今儿出门去也穿这件不成?”
宋稳:“那倒不是,我再去换一件。”
说着,宋稳脚步匆匆的去了,又忽的折步踅回来,林浮生问:“怎么了?”
宋稳拉住他的手,“你和我去看看,穿哪件的好。”
且换了四五件,林浮生最是中意一件月白色搭着杏仁黄,绣着暗花的衣裳,宋稳看了却说:“着实显眼了些,我们去的地有片桃花林,倒不如选这件白粉相间的。”
宋稳穿去予他瞧,这衣裳正有浅桃红之秀色,并以银白色,腰间编的两条红绦系着铃铛,中间系有一块鱼玉佩,林浮生说:“都好,总不能就穿这一件,都带去。”
宋稳想了想,跑到林浮生房中翻找,林浮生便问:“你找什么?”
宋稳拉开柜子,随意取来一件衣裳,自脱了身上这件,拿林浮生的衣裳到自己身上穿,林浮生握在他腕上,“我的衣裳你穿不进去。”
宋稳腮上轻笑,“我只试试,你常日里就爱穿黑的,倒不知我穿起来是何等模样。”
林浮生说:“穿这没趣的颜色做甚?我不过时要到外面去,一时占了泥惹了汗亦或是其他,穿的鲜艳衣裳是省不得麻烦的,这件也轻薄,再者我也不适繁色。”
宋稳往他衣服上嗅了嗅,“没闻着别的味,只留一阵香,”他顿了一下才说:“那明儿,我也穿件干净的,别缀这么多。”
林浮生笑道:“我就看喜欢你穿这些明艳的衣裳,既得灵气,加之你的神情意态又最是动人。”
宋稳笑了笑,便将那几件衣裳收拾好,悄悄顺去他件衣裳,一面又说:“我回去和爹娘说一声再走。”
林浮生笑出来,宋稳听他笑声不解,因问:“你笑什么?”
林浮生说:“你为何出一趟门还要同家里说?”
宋稳道:“我已和师父说了,自然也要和他们说。”
如此,他们至宋家,满满同薛逆也在,当下一家子都在厅内,且叙了半会话,宋稳便将要去随云县的事告诉他们,宋父宋母叫他在外多注意安全,唠叨好半日,宋稳随口答应,满满忽问:“我也想去,舅舅能带上我吗?”
宋稳道:“你去做什么?”
薛逆道:“她这些天心情不好,我时常要出远门,宗门里难有人顾到她,没人陪她,自然就郁闷,碰巧我这些时日也得空,既然那面景色不错,我就带她去转转,不碍你们的事。”
宋稳点头道:“也好,人多才热闹。”
过两天,宋稳同林浮生坐车去随云县,不巧途中碰到大雨,由是耽搁一日,等到客栈时,里面住满了人,连一间房也没了,奔去其他客栈都如此说的,宋稳不免郁闷,“难道我们要睡在大街上?”
林浮生携他在县里转上一圈,这地方依山傍水,山间或有溪流,景色奇秀,当下在县城中心,虽是半夜,各处仍灯火通明,街上欢声笑语,眼见夜深了,众人也都回去歇睡下,只有几家店尚在开着。
宋稳叹道:“好不容易得了闲出来游玩,竟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林浮生道:“你同我来。”
到山林深处,拾阶而上,听潺潺水声,过一座幽桥,折几道弯,赫然显出几座木房,宋稳奇问道:“你是怎么寻到这地方的?”
林浮生:“随意寻的,你不要管这么多,先住下再说。”
宋稳道:“这是哪户人家的,能叫我们进去住吗?”
林浮生兀自推门进去,“这地方没人,你进来就是。”
宋稳半信半疑进去,见屋内陈设干净整齐,不似没人住,且在各处检查几回,一时觉屋内布局陈设眼熟,再度细想,恍然发觉同林浮生那屋内一般无二,因找到林浮生说:“难不成你把乌夜林的屋子移过来了?”
林浮生说:“这多麻烦,不过是拟造一间,你凑合着住。”
他们洗漱睡下,等到夜深时宋稳仍是翻来覆去,林浮生翻过身问:“睡不着?”
宋稳说:“不知因何,现在心里跳的的厉害,竟有些发疼。”
林浮生起身道:“可是要紧?我这带了药。”
宋稳按他复又躺下,“怕不是我激动了,再乱灌药,真捣出病来怎么办?”
林浮生说:“从前出去还不够多,有什么激动的?”
宋稳笑了笑,揭过话题,“以后我要买这样的幽静的宅子,只我们两住进来好不好?”
林浮生阖眼,没理他。
宋稳见他闭眼,不欲耽误他休息,因也闭眼睡去。
第一日他们在街道上细细逛上两圈,途中还遇到薛逆她们,且问他们住在何处,正在最是繁华街上一家客栈中,宋稳颇是诧异,问是如何得到客栈的,薛逆说就在决定来的那日就来定了,一起吃过饭,他们又别过。
可见街道上人群拥攘,一时路也难通,林浮生道:“我们到山上,人也少,还不热。”
宋稳笑道:“还真是。”
可到山间,石路也堵了大半,宋稳坐到一块石上唉声叹气的,“这怎么人也多,玩个什么劲?”
林浮生道:“那我们走。”
宋稳心有不甘,“不,我们现在去桃花林。”
林浮生不曾驳他,行到那片林中,不曾想还需排着,长长一队,望不见头,后面接连来人,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捱到林子前几步,夕阳西下,那守林子的人说今日林子要关,叫他们回去,众人不免发怨,连宋稳也忍不住撇撇嘴道:“凭白让我们等了半日,什么也没看到!”
更有知情的人怨道:“这桃花林本是飞花县的一位老先生移居在此闲暇时种的,老先生死后只有一个亲孙女继续打理桃花林,原不收钱,现在却被卢员外抢去,那小孙女也下落不明。”
说着说着,侍卫持刀走来,那人见状不对,立即溜了。
宋稳寻个空休歇,只一摸额头尽是珠水,背后也热汗黏衣,因去挑把折扇,扇上画着几支桃花,宋稳予自个扇了会儿风,看林浮生还在站着,因又起来让他坐,林浮生说:“我不坐,你旁面还有空,我要休息还等到这时?”
宋稳笑道:“你热不热?”
林浮生摇头,“不热。”
宋稳想了想,仍是予他扇风,一面同林浮生抱怨这处,闻言,林浮生笑而看他,“瞧你挑的好地方。”
宋稳叹道:“我听别个说这地方好,我哪里晓得人这么多,早知该择个僻静的地儿了。”
他们又在街上打转,吃了些糕点便回去。
闲言少叙,又过两三日,宋稳只想再留一天就走,可县城忽遣游人离去,宋稳发觉不对,就寻一侍卫询问,那侍卫道:“方得到消息,这隔壁飞花县逃了个几个害了人命的犯人,你们速速走,不则再过几日,随云县也要封了。”
宋稳问:“那几个犯人十分厉害。”
侍卫烦不胜烦,挥挥手说:“不要问东问西,那些犯人最爱剥取人皮,不想丢到性命,你就快快离开这里!”
宋稳一听更是要住着,欲去把那几人抓住,可又想到老掌门的话,心里拿不定主意,便对林浮生说:“师父才说让我们不要在外面瞎掺和,可也难得来一回,就这样走了?”
林浮生说:“与我们何干,这会儿人走干净才好,便腾空予我们玩了。”
宋稳笑道:“你也不怕半夜他们潜进来。”
林浮生嗤的一笑,“他们潜进来,怕的就该是他们了。”
他们正聊着,薛逆带着满满过来,望着他们几息,微是叹道:“宗门传令命我回去,满满不肯走,且那面多生事端,我也不放心带她回去,烦请你们带她几日。”
宋稳眉头微蹙,不等拒绝,薛逆已然离开,满满问:“舅舅不想要我了?”
宋稳假意笑道:“先说好,我们未必顾的到你,你不要惹是生非。”
满满连连答应,“放心吧舅舅。”
林浮生叫满满不必再回那客栈,命她住到他们隔壁一间屋,提及这两日游玩,得知他们并未进到桃花林,听宋稳多有遗憾,满满便要带他们自小路进去。
宋稳问:“哪来的小路?”
满满笑道:“自然是我寻到的,前儿我和薛爹爹看到人太多了,本不打算进去,我又实在想看,顺着桃花林转一圈,找到一条小路,可需爬段陂,到陂上转几条小路,我也说不清楚,一会你跟我走就成了。”
宋稳说:“这样好?”
满满努嘴道:“怎么不好?好一座桃花山,我那日和薛爹爹进到桃花林时都不曾碰见人。”
宋稳:“这就怪了,那日去的人不少,怎么可能碰不到一个人?”
满满:“谁知道呢。”
他们随满满择路而入桃花林,见春光溢满,飞花眷烟,自有苞而微坼者,懒困风捎动,而艳绝明媚者,簌簌无限飞,正如神霞善烘天,迎人面羞带,普天上之香灼,铺满地之残烧,而林中深深静,了无人息。
宋稳牵住林浮生说:“幸而这回都没人,如今枝头也空了好些,不过我们来的还不算迟。”
满满笑道:“早知上回我就该带你们来的。”
林浮生说:“略转一转,不能久留。”
宋稳口上应是,却四处走动,一时累了便坐到一株桃树下,满满跑去拾来几支模样姣好的桃花,宋稳想了想,“这些花能做桃花粥。”
满满问:“舅舅会做?”
宋稳:“没做过,从前吃过,倘若有书,也未必做不出来。”
林浮生问:“你喜欢?”
“还成,这么一提,我真想再尝尝那味。”
林浮生随手招来一本书送到他手中,并道:“你依这里面的做,倘若不错,也能做出来的。”
宋稳笑道:“你何不招出个厨子给我,也免去不少麻烦。”
林浮生道:“我不认识什么厨子,何况这法术不能随便使,今儿移这个来,明儿搬那个去,如此往来,全都乱套了。”
宋稳把书收进去,“那我便试试,也叫你尝尝我手艺如何。”
满满喜笑道:“那我多去弄些桃花来。”
宋稳说:“别摘树上的。”
满满:“知道了。”
满满到桃林深处,只瞧这一处落了完好的桃花,将之拾起,见那处落更好,因手里堆个满,便扔去一半,跑到那面拾,拾拾捡捡一路,都不如意,只愁而择花时,窅然烟霞里,剪剪红风摇,翩翩花仙到。
满满起身,那桃花仙似的仙女乍然出入,裙角盘花飞拂,粉溶溶的唇角带笑,怎个是柔情,她手里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桃花,随后递予满满,满满问:“你是?”
她笑道:“我原是无意到这来的,正是和你有缘,方才望见那面有人,你不要出声,我带你去看。”
满满望着她,渐是失神,没听入她说的什么,只迷迷糊糊随她去了,等到一棵桃花树下才恍然惊醒,可此时已不见林浮生他们身影,不能探她实力如何,只恐她来者不善,还欲寻空逃离,桃花仙俯身抓住她的手,予她指去一个地方,满满探头看去,正见有两人交头接耳,一个容貌年轻,一个容貌衰老,虽隔的远,满满还是听个清楚,老的说:“智途,你且从那条小路到随云县,同人群一齐混出去在外头住两日,再不久等我们除掉赵人孤你再回来。”
智途道:“爹,你可快些,对了,还有,还有那东西。”
老的说:“放心,我已抓了别人去替你,已派信到仙宗仙门,他们说即日就来,定能将那恶鬼捉拿!”
二人不舍别去,满满道:“这是其中一逃犯?”
桃花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