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岸而行,水光清澈,微波惊阳,宋稳心内奇怪,目之所见是为清水,心内却不肯信,既教他们误入怪山,这湖也定然有问题。
且在湖畔转了两圈,不尝发觉异常,耳畔竟有幽幽鸣唱,因是模糊,一时不清,可声音时而尖锐是缓沉,因对林浮生道:“你听到没?”
林浮生道:“听到了。”
宋稳环看四周,“这里也没旁人,到底是谁在唱?”
林浮生指了指下面,宋稳道:“是这底下的?”
宋稳忙道:“如此,我先到水底查看一番,如有异样再和你讲。”
林浮生拉住他,骂道:“蠢货,刚才的伤还没结痂,现在又活腻歪了!扯着脖子去送死!”
宋稳语噎,低头道:“我,那我听你的。”
“那面有只船,我们坐上去瞧瞧。”
宋稳看去,果在一岸边见到只木船,脸上吃惊,“原还没有的,它凭空出现,肯定不是好东西。”
林浮生道:“管它好不好,不用白不用。”
林浮生已朝那边走去,宋稳无奈跟上,见岸边竟有木牌,木牌写道:天地一泓湖,饮有长生妙,渊底镇关宝,登船驱之宵,或因水鬼堵,不通日船房,入夜既及危,鬼翻行船倒,沉水无呼吸,船下黑苔嚼,湖鱼迷幻效,不可触知晓,青光好奕奕,万物俱生兮,千难万险水,关关白沉溺,夜水殃渠银,谁知浑藏匿。
记罢,他们登船而上,船悠悠荡荡驶而去,宋稳见他还有心看景,欲言又止,顿了会儿才问:“你也不管这船行去何方?”
林浮生道:“据方才那牌子上写的,应当是去湖中央,你要不舒服,我现在送你回去也成。”
宋稳道:“我不回去。”随后坐到他身旁不语。
船漂泊半日,竟不知去往何处,因船篷由竹编织,难免露隙,斑斑阳光照身,宋稳愈发不安,如在船内平望,见之湖水清澈,可若站在船头亦是船尾才知湖水幽深,暗不见底,宋稳查视一圈,再返船头瞧着湖上漂着什么,发觉异常,连忙道:“我刚瞧见了,这水上飘着东西!”
林浮生也出去看上一看,湖面波光粼粼,映着阳光尤为刺眼,可湖上没个东西。
宋稳道:“真是有的,只一瞬又不见了。”
林浮生拍着他说:“我当然信你,那物大抵是要晃你精神,你昨儿还没睡,先进到船内休息一阵子,我替你守着。”
宋稳也自觉精神不好,由是到船内阖眼歇下,方是卸了心,耳畔又闻声,愈行偏远,船房上漏洞,直照的眼睛发疼,耳畔有声,自远及近,好似那声到了船上,忽而船身震动,晃他一下,可不见林浮生动作,恐他有事,宋稳急忙睁开眼,不由眼睛酸疼,不能看清,揉了半日方好,第一时寻见林浮生站在船头,宋稳松了口气。
再望船尾,见有个黑幽幽的物爬到船上,只见其浑滴着水,黑发覆身,脸上青白,眼内空白,样貌尤为狰狞怪异,宋稳大惊失色,可林浮生还在后面查看,那幽深似察他目光,他徐徐走来,不知从何处发声,那声自四面八方传入耳内,宋稳持来剑,正欲使招打去,忽见那怪物停步不动,宋稳一面予他周旋,一面缓缓退到了林浮生那侧,只听那侧林浮生道:“快过来,他不好对付。”
宋稳回头看他,正是要离他近些,那怪物也动,行步急切,宋稳又望林浮生,只觉心内奇怪,仔细辨看一眼,心下明了,旋即朝他奔去,彼时那怪物也匆匆扑来,那面林浮生还欲接他,岂料宋稳一剑劈下,霎时间灰飞烟灭。
原林浮生在船头见水底幽黑浮起,顿觉不妙,乃回头看向宋稳,宋稳竟是戒备于他,林浮生还欲叫他,竟使他退的更快,眼见他到推到外面,差一步便会落水,林浮生知他落得陷阱,心内着急,面上却且缓且慢的靠过去,见宋稳朝那面劈了一剑,适才放心,迅速拉他回来。
林浮生道:“怎么样了?”
虽能听到他的声音,眼前仍是那怪物模样,宋稳什么也没说,上来便抱住他,林浮生扶他到一旁坐下,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稳娓娓道来:“方我见你生的是个怪物模样,而另一面是你的模样,后来我仔细一看,他所站的地方平直,非是船头,又系船身震荡及他说的话,那分明不是你,我想是它掉船身,化成你的模样欲引我过去。”
林浮生拍了拍他,“怨是我不曾察觉异样,让它们伤到你了,”且又问:“如今还眼睛还不曾好?”
宋稳微微摇头。
林浮生撕下一段衣裳予他蒙住眼,宋稳握住他的手说:“我就这样也成,不碍事的。”
林浮生说:“这会子还是遮上的好,我怕他们又化作你眼中怪物模样,只恐你分辨要废时间,倘若再教他们袭去,那更不好了,如今你待到我的身旁,我断不能教他们害你。”
宋稳心道也是,便教他蒙住眼,既不得视,心内断不安稳,分毫动静也要惊一下,只抱在林浮生怀内方得片刻安心,或是胡思乱想起来,觉是自己拖累他了,宋稳埋在他腿上闷闷不乐,“我这回是不该来的。”
林浮生察他情绪低落,轻着拍着,“这怨不得你,我也不知这地方如此凶险,倘若你不予我说,我反倒还怕你陷得困境。”
宋稳闷闷无言。
林浮生又道:“手臂如何?”
宋稳动了动,“好多了。”
林浮生往那一按,宋稳免不得受惊,手臂微震,宋稳解释道:“我看不到,反应有些过了,并非是疼的。”
林浮生解开他的衣裳,见他手臂又渗血,便予他换了帕子,一面问:“你出门不曾带灵药?”
宋稳道:“我是多细皮嫩肉才用药来治这点皮肉伤?”
林浮生:“那就是没带了,可长个记性。”
同他擦了血,偏是松针扎的厉害,血汩汩的流不尽,林浮生眉目颦颦,“我予你压住血,有些疼。”
“好。”
林浮生拿帕子予他扎紧手臂,待血停流,仔细裹住伤口,穿好衣裳,一面道:“是我想轻你了的伤口,若再动剑,怕不是要把血流尽,剑挥不了几次你就会昏过去。”
宋稳一惊,“那我岂不是要死了?”
“胡说八道,只你不动手臂尚可无碍。”
宋稳道:“可这么要紧的时候偏挥不动剑,这和我死了也无区别。”
林浮生:“也亏的这回安仙者在这,请她予你治伤,下次你要多张些记性了。”
宋稳闷闷答应,忽而问道:“你只说了我,你就没带灵药一类的?”
“我又用不到那些,带了也废事。”
正在聊话时,天空阵阵雷打,顷刻之间乌云密布,天上瓢泼大盆,一阵浪打木船,他们左摇右晃,水也灌入船中,晃荡半刻船又复平稳,宋稳仔细听着响动,抓着林浮生道:“在上面!”
反应过来,松开他道:“你先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林浮生道:“不要着急,他们进不来。”
说着,一只青白的手猛地抓船船房,林浮生把他按住,宋稳不敢大喘,心口咚咚的跳,船内寂静不已,只瞧那只手拨弄两下,不曾抓住人,往下伸动,在空中抓了好半会,试以无人,停滞半刻又收回去,雨自洞淋入。
一刻钟过去,那手又突然穿入,亦不得人,复收,接连穿了七八个洞,每次隔一刻钟,至一会便穿到林浮生面前,眼见快抓在他脸上,林浮生一手化来刀,一把割下,手臂掉落,那手臂好似生了眼睛朝他们扑来,林浮生把刀一甩,将那手臂扎透在船,顿教它灰飞烟灭。
上面复以宁静,雨未停,宋稳听的浑身发毛,不禁抓紧他,林浮生道:“不必怕。”
眼见他们迟迟不出,顿时上面穿来十余只手穿来,在空中胡乱抓动,外面雨珠乱蹦,船内也涨水沉沉,二人身上湿了不少,林浮生盯着它们看了好半晌,湖面渐渐浮雾,那众手觉察不对,急忙退散。
雾围裹而来,化来雾界,雨不得侵,外物不得入。
宋稳稍是抬头,“外面没声音了。”
见他湿了,林浮生同他仔细擦拭,又说:“我招雾来,他们不敢再侵。”
宋稳道:“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林浮生不答。
“你是顾忌我了?”
林浮生道:“不曾,方才木牌子上写的入夜下水,趁此时机先休息一下罢。”
宋稳叹道:“你还信那东西,我倒认为是作弄我们的,再者到这时候,我哪有心情休息?”
林浮生:“你先上来躺好,再不休息,我恐你接下来心神错乱。”
“你呢?”
林浮生道:“我也休息。”
宋稳:“在这里休息?”
“安心。”
听闻此言,宋稳心情平稳些许,本是再听听外面的动静,不说鬼声吟吟,便连着雨声也听不到了,饶是如此也不能放松,只布里睁眼,瞎黑一片,他僵躺了半日,浑身发麻了才微微挪身,彼时又想看他,心中急切,随手扯掉布,抬眸看仍是原样,幻术未除,林浮生问道:“是有什么心事?”
宋稳道:“不曾有心事,只不过想看着你。”
林浮生默了半日,“你不说我这时样貌不对,倒不如看看别的地方,也权作休歇眼睛。”
宋稳摇头,不禁牵住他的手,“别的既于我无益也无趣,我只想看你,无论怎样,你都是好的。”
林浮生听了禁不住心忙意乱,只无言轻叹。
一时他们都不再说,林浮生在一旁捣弄东西,不多时闻着股香气,宋稳问:“这是什么?”
“香丸。”
宋稳笑道:“你怎么带这个?”
林浮生:“想着这些可舒心缓魂就随手带着了。”
宋稳嗅着香气,心神顿松,渐渐挨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再是醒来也不知到了什么时间,宋稳坐起身子,林浮生问:“睡的还好?”
宋稳道:“好。”
此时迷雾蒙蒙,船内已经黑了不少,宋稳惊道:“难道我睡到了晚上?”
“差不多。”
宋稳往外面一瞥,“现在也没个光,定然在半夜里,我睡的太沉了!方才你该叫我的,这也忒耽误时间了。”
林浮生不急不忙,“现在感觉如何?”
宋稳道:“好多了。”
“那散了雾,一会他们侵船,你要抓紧我。”
宋稳拾起布来缠眼,又把剑予他,“我既用不得,你先留着,免我再忍不住使它。”
林浮生收去,携住他的手,催使雾气退开,未几,船下稍微震动,林浮生抬头看去,船房上破洞赫然贴着眼睛,这众眼内血丝如虫,纵横相布,齐齐盯着林浮生,旋即猛地收了瞳孔,血虫延入皮囊,眼睛一圈细筋爆气,忽而眼球涨大,那眼睛似要被挤出来,林浮生翻手化来几根针朝它们射去,躲开的无事,被刺到眼的哇哇乱叫。
暂且安分后,船只摇晃,船下亦有青手来抓,林浮生拽着宋稳后撤几步,并将那众手斩灭殆尽,外面鬼声哀嚎,齐齐撞来,几欲翻船,他们仍旧安稳如山,不肯出船,众鬼幽怨连连,由是齐力把船撞翻,逼他们出现。
船身已倒,他们随之沉入湖中,四面群鬼围来,蜂拥而上,林浮生第一时把船毁去,众鬼癫狂,冲过来杀他们二人,纵在水中,林浮生也不减身手,使剑一劈,顿时掀起半湖直冲天飞,那一数鬼也烟消云散。
余下鬼见此,不敢再上,一哄而散的潜入水底。
宋稳道:“我把水底搅一搅,我们趁乱去寻莫姑娘尸身。”
林浮生道:“不必。”
林浮生招来明珠为灯,续往水底,游鱼来聚,个个奇斑异彩,正要靠近时,因是林浮生设界,方触及便全身焦黑,只余枯骨,彩鱼不依不挠,一并依附在灵界上,因在水中,宋稳多是听得滚滚水泡声,忽而那彩鱼猛地逃窜,一滚激流袭来,林浮生使珠照之,那怪影速逃,半日之后不见动静。
宋稳道:“还需我把那东西翻出来吗?”
林浮生:“我们不知水中有何物,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寂静半刻,林浮生再回身,见体长两丈,腰宽六尺,鳞为深红及黑,口含锯齿之鱼踽踽而来,当下被发觉,猛地冲撞袭来,林浮生提剑斩之,那巨鱼虽躲开,不妨侧面划了道大口子,一时激怒,不管不顾的冲来,林浮生松开宋稳,一面命道:“你先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宋稳道:“一切小心。”
林浮生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