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昨夜翻云覆雨后,今天早上还没亮光便听得急急敲门声,宋稳见他还在睡,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去开门,只开门一瞬,外面起了大雾,老掌门站在门前,宋稳一愣,且看老掌门脸色不如何,“漫宝儿呢?”
宋稳道:“正在屋里睡觉,这会儿还没醒。”
老掌门照他头上一拍,“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没醒?你看这外面的雾,他能是没睡醒嘛!”
宋稳一惊,赶忙领他进屋,唤了林浮生三两声,林浮生似是听见,探了探头,可眼前一团雾蒙着,说出的话也绵绵无劲,“谁来了?”
老掌门看他脸上发红,拿手往额上试温,半日后沉着脸问宋稳,“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稳扭扭捏捏的凑近,小声告诉他昨晚的事。
老掌门气的抬手又要打去,宋稳一个缩头,他这手悬在半空,终是没落下去,甩手愤然道:“只这事不当把他折腾成这样,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宋稳说:“还有,还有昨儿我们泡了一回汤池,那时候也起雾了,应当不是池子里的。”
老掌门道:“恐问题就出在这,今天一早上你不知我们宗门都教雾给埋了,出了门,五步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宋稳急问:“那怎么办?对了,我使风给卷走。”
老掌门冷笑道:“你卷走?乌夜林的灵界都教消掉了,我大早上起来发觉不对,连忙把几位仙长聚起来设几层灵界才使雾不得扩散,你有什么能耐卷走?”
宋稳心里发怵,“这事挺厉害的,那,那林仙儿不会有事吧。”
老掌门说:“他这应当是是普通的热病,吃几剂药,修养两三天是能好全的。”
宋稳:“那我去取药。”
老掌门问:“你知道取什么药吗?”
宋稳摇头,“对了,不是有医仙在吗?他现在忙吗?我去请他过来。”
老掌门道:“我正是因这事来的,医仙教雾隔在外面进不来,幸而我还没被隔开才能进来寻你们,这会儿你得想法子让漫宝儿醒来,让他给医仙开条路。”
宋稳:“啊?”
老掌门踹他一脚,“啊什么,还不快去。”
宋稳坐到林浮生身旁,叫了他两声,林浮生自觉头脑沉重,心口闷闷的跳,耳畔嗡嗡的响,强挣开眼,宋稳忙道:“林仙儿,医仙来了,正在门外,你教那些雾放他进来予你看病。”
林浮生浑身乏力,两眼疲困,把唇张了张,轻喃几句,宋稳低身凑过去听,他说是:“我先睡了,你不要担心,我一会儿就醒。”
眼见他要合眼,宋稳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轻轻摇他,“林仙儿,先别睡,医仙就在外面,你放他进来,不要睡。”
老掌门叹了叹,“这下好了。”
宋稳予他穿好衣裳,多拿几件裹了严实,随后背着林浮生出去,老掌门说:“这雾许是要阻路。”
果真他们在乌夜林转了两三圈,迟迟寻不见出路,宋稳使了风也吹不散,心内好生着急,莽头莽脑的往一个地方跑去,忽而听老掌门大喊一声,宋稳猛地止步,眼见要掉入水里,两边不知被谁抓了一把,因是定住身方免去灾祸。
老掌门道:“别这么莽,不知道这里有水?”
宋稳背后火烤似的,自己也定不下心,“寻不着路可怎么办?”
这面话刚落,见雾中冉冉的走过来两个仙子,宋稳怔愣,心道好生眼熟,仙子笑问:“小公子可有急事?”
宋稳一喜,“我这面要去寻医仙,偏找不到路,两位姐姐可否同我指下路?”
仙子点头,遂予他们带路,不多时,她们倏的停步,回头道:“小仙君要寻的人就在前面。”
宋稳道:“多谢。”
两个仙子往雾里退身而散。
他们走出去,过是见到医仙,且教医仙探了脉,而后要去抓药,偏恐这一出去再难见到他们,老掌门乜斜宋稳道:“这不是有个厉害的?祸是你引的,人也你也给我照顾好!”
宋稳频频颔首,连连应承。
之后几日,宋稳守在林浮生身旁,日夜勤劳,侍奉汤药,细细的予他擦身疏热,林浮生日益好起来,外面雾也散了,因雾吞了乌夜林的灵界,这会儿正值深秋,许些绿树没了灵力所护,叶黄枯败,风还没抖两下便先落个干净。
宋稳端着药进来,看他脸上润色许多,只偶尔犯咳嗽,心内万分愧疚,且把药吹凉些,一勺一勺的喂给他,林浮生嫌苦,唇瓣紧抿,愣是一隙也不给开,宋稳好声劝哄道:“再喝两日身子就能好全了。”
林浮生说:“我现在也好了许多,不需再吃药了。”
宋稳道:“胡说,我刚还听见你咳嗽。”
林浮生想了想,“你这些天没去学堂?”
宋稳:“别管这些。”
“我不想耽误你的课,你把药放这,我一会就喝。”
宋稳怎能轻信?非是要喂他两口,不则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林浮生应付的喝两口,也不管那药打嘴边流下去,时时催他离开,宋稳只恐惹他烦心,予他擦干净嘴,嘱咐两句才走了。
林浮生望着窗外萧萧景色,不禁失神。
宋稳走后,老掌门又来,坐在床畔道:“明儿我们再给你设个更牢固的灵界。”
林浮生问:“这些天光顾着治我的病,您的伤如何了?”
老掌门笑道:“我可比你好太多。”
林浮生:“等我把病养好再来验您的话。”
老掌门一顿,笑哈哈两声,转念想到什么,脸上板正,嘴上斥责道:“常日里我不管你们,宋稳没点轻重也罢,你怎么就轻易让宋稳捅出病篓子?”
林浮生难以启口,“我,这事也难说。”
老掌门叹一息,“自打到你师父手下,你受过几回伤?生过几回病?他能把你搞成这样也算是神人一个,下回你可不能陪宋稳胡闹了,不然我扒掉宋稳的皮。”
林浮生微微点头,喉咙忽的干痒,别过头咳两声。
老掌门瞧见一旁的药冷了,把碗端走,“你先休息罢。”
又过两日,林浮生也能出门走动,只每回都要教宋稳裹了三两件后再披件斗篷方能出去,虽热病散了,偏咳嗽迟迟不好,天气愈冷,林浮生咳的也严重起来,有一回猛咳不止,无意触着云术送到别的地方。
林浮生抬头一看,竟是到了学堂外,宋稳正把心系在课中,心有所感的往外一瞥,瞧见林浮生时吓得魂也飞了,因是在课上,不好夺门出去,难耐的数着点,课罢,脚下生风的追寻林浮生。
见周围弟子多了,宋稳牵着他去了人少的地,翻手得来绒衣予他裹住,一面道:“我不是说了,但凡出门时多穿点,你现在穿的这么薄,可不是有意作践自己身子?还有你怎么想到这来了?”
林浮生说:“我本是在屋里待的好好的,方才咳嗽紧了,一抬头就到了这里。”
宋稳若有所思,“竟有这样的事?我们去找医仙问问吧。”
他们寻到医仙处,医仙同他查看后说:“不必担忧,应在咳的时候灵力猛急外溢,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使用云移之类的仙术,且等咳嗽好了再说。”
宋稳问道:“这个什么时候能好?”
医仙说:“咳嗽病虽不致命,却难压制,故而时间总是难定的。”
宋稳又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医仙道:“常日里注意暖身。”
只说着,医仙又开了几副药给他,说明用药时间,药之用量,宋稳收下,仔细听着,心内记住,又把林浮生送回乌夜林,正要走离开,忽又想起件事,折身回来在那云玉佩系了一道灵力,“这样你到哪了我都能晓得。”
林浮生说:“我已经好多了,你快回去罢。”
宋稳应去。
林浮生回到房内睡了一会儿,一时睡沉了,直到晚上听见风雨声音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林浮生去把窗子打开,只见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随后多穿了两件衣裳,算着时间取来两把伞去接宋稳。
他这面方到,宋稳便自学堂出来,林浮生把散抛给他,宋稳瞧见身旁的弟子望雨却步,便将伞给他们,旋即冲跑到林浮生伞下,自他手中顺过伞柄,予他打个严实。
走过一段路后,林浮生道:“怎么把伞给了别人?”
宋稳笑道:“这个嘛,同门之间互帮互助,权作我想予旁人结个好印象,二则我也想离你近些,倘若你打伞酸手累手,岂不心疼死我?”
林浮生心头一热,耳根泛红,“我怎么觉得你与从前不一样了。”
宋稳问:“哪里不一样?”
“愈发会疼惜人了。”
宋稳笑道:“你问这话才奇怪呢,我不疼惜我的心上人,难道还要做出伤你害你事不成?真要这样,我就是禽兽不如,死了算了。”
林浮生轻笑一声,“你这嘴也愈发厉害了。”
宋稳腮上笑盈盈,搂住他往自己怀里靠,“别离我远了,仔细教雨淋着。”
这般一路,宋稳把伞收好,回头对林浮生说:“下回下雨了,拿一把就够了。”
林浮生道:“你那面定然淋湿了。”
宋稳笑了笑,“你先睡着,我去洗澡。”
林浮生合了会儿眼,那面宋稳一进来瞧见他没动静,想是他已睡进去,轻轻走去掐了灯火再上床,步步小心的挪到他身旁,把手揽过去,林浮生察觉他的动作,好笑道:“你怎么跟个贼似的?”
宋稳道:“你还没睡?不困吗?”
林浮生:“我今儿睡多了,不怎么困,”说着他喉咙忽然犯痒,低头咳嗽两声,且欲起身,“我先到书房看会书。”
宋稳把他往怀里紧搂,“大晚上看什么书?”
林浮生叹道:“我一咳嗽,你怎么休息进去?”
宋稳把他锢的更紧,笑着说:“我也没睡意,就聊会天罢。”
林浮生嗤的笑了,“我也没心聊别的,说了又恐你不爱听。”
宋稳怪道:“别人说出难听的话,我不爱听,但只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爱听。”
林浮生问:“你近来学的如何了?可有长进?”
宋稳顿时成打霜的茄子,蔫巴的不行,心内作气,往他身上挠了挠,林浮生最不耐痒,只因被他锢住身,不得扭动闪躲,又是笑的不行,在底下去抓他的手,宋稳被他抓住,停手笑道:“你怎么愈发和我师父像了?说什么话不好,偏要问这事。”
林浮生说:“我才不要没长进的人,虽你因仙门大比试红了一时,日后保不齐会骄傲自纵,你会不会?”
宋稳轻轻笑道:“不会,林仙儿厉害,自然也配厉害的人,我且比你晚生些年,但我也是要创出一番事业的,我真不求上进的话,你就踢掉我,选更好的去。”
林浮生好笑道:“你嘴上说的好听,以后记不记恨我还不好说呢。”
宋稳言真意切,“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不过,不过你要这时候不明不白跟别人走,我可是要生气的。”
林浮生:“我哪天真移情别恋了,也是顺的天地之意,你需问天地去,管我要什么说法?”
宋稳听的额头上突突的跳,恨是不能压在他身上挟他说出好听的话来,因他还病着,只能忍道:“我才不去问天地要什么说法,我只问你要,你不给我就不让你走,便是你走了,我也天涯海角的追着你。”
林浮生一愣,“那你岂不真成恶棍了?”
宋稳笑了笑,“谁教你提这话的?”
林浮生不甘示弱,“你刚不是说,凡我嘴里出来的你都爱听?嘴上怪会抹油,这还没两句就露馅了。”
宋稳:“爱听是一回事,”他顿了顿,“你当我嘴笨,不会接话。”
两人沉寂一刻,林浮生听见外面滴滴落雨声,心觉太晚了,因说:“不聊了,睡了。”
宋稳心也明了他的意思,不再多言,拥他而眠。
后面入冬,老掌门也说过要同林浮生再设灵界,林浮生借由拒绝,天气愈渐森寒,一天早上宋稳起床时听见外面扑扑声,打开窗子,信鸽飞了进来,宋稳取下来看,信中内容不过是两人订婚之事,时日将近,且问宋稳去不去的意思,宋稳虽不喜欢那假斯文的人,可事关宋雨,他思虑再三,还是要去看看。
一面想着,林浮生也从屋内出来,宋稳道:“我妹妹要订婚,你去不去?”
林浮生道:“我不去了,免得把病带给他们。”
宋稳笑了笑,“我整日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