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两人的关系就是从“受伤”这件事开始,陈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活了二十年,别说受伤,生病的时候都很少。
还是昨天那一套流程,又在他膝盖上上演了一遍,甚至严榛手指上新换的创可贴还在。
药水擦在上面有点痛,陈挚躲了一下,严榛看他一眼,放轻了动作。
“我感觉我和这个城市犯冲。”要不然怎么不是过敏就是摔倒。
严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笑着说:“我也是。”
说完还抬了抬自己手上的手指,“如果知道你膝盖受了伤,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时韵。”
听他这么说,陈挚反而偃旗息鼓,“不用,只是破了点皮。”
“该让你洗完澡再上药的。”严榛有些懊恼,伸手摸了摸青年的脑袋,帮他顺了顺几根翘起的头发。
陈挚顿住,难以抑制地想严榛真的和老师的秘密有关吗?那个笔记的内容到底是指的什么?
“谢谢。”他声若蚊蚋,非常草率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严榛整理好药箱,又给他倒杯水:“润一润,嘴唇都干了。”
一站一坐,陈挚抬头,顺着睡衣看上去,停在严榛担心又略带疑惑的眼神中,他想到自己对这个人怀疑,想到自己来剧组的可耻的目的,内心疯狂动摇。
“怎么了?”注意到青年的目光,严榛贴心地弯下腰。
距离骤然拉近,陈挚喉结滚动一圈,说:“严老师,你跟我老师,是什么关系?是仇人吗?”
严榛眼睫不易被察觉地抬了下,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个问题,他盯着陈挚看了很久,最后只是接过水杯,轻声但果断地说:“不是。”
陈挚却像是被这个回答鼓舞了一样,又追着问:“我老师死前在查的事跟你有关吗?”
这次严榛的沉默时间比上次还长,时间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同时也显出几分从来不见的回避和脆弱。
灯光晃了陈挚的眼,下一秒,严榛便转过身,说:“是发现什么了吗?我不知道他在调查什么事。”
他又挂上了那个笑容,仿佛有无限的松弛和亲和力。
陈挚呆着、试探着,很认真地问:“严老师,我能信你吗?”
【你疯啦!你是来调查真相的,怎么还真把自己当助理了!不要什么事都跟老板说啊!资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因为只开了一盏灯,陈挚的另一半身影就陷在昏暗里,或许是觉得过于冒犯,正在为自己说的话低下头。
他一定是走到了最无助最棘手地方才问出了这句话。
严榛这次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再次走过去,蹲下,和他对视:“陈挚,看着我的眼睛好不好?”
陈挚从来没有这么纠结的时候。向素心把笔记本交给他,他却对着上面的可疑人员将老底都会透露干净了,他该相信严榛吗?在这个圈子里,他真的还能相信吗?
“来,看着我。”严榛直接上手,抬起他的下巴。
“你可以一直相信我。”
认真、坦诚。
这是陈挚最直观的感受,比之前任何一次对话都具有说服力。
难得,陈挚失眠了,因为膝盖原因,他只是囫囵冲了个澡,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温太低,把困意全部浇灭了。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总觉得哪哪都不该做。
于是第二天直接顶着俩巨大的熊猫眼上工了。
“我去,你不知道自己现在多么吓人。”文乐精神抖擞,说要去溜达一圈消消食:“这是严哥的手机,你拿着,等他出来给我打电话。”
陈挚看不出手机的牌子,只是屏幕上有一道很浅的裂痕,泛着白边,应该是刚摔没多久,让他最惊诧的还是手机壳,倒不是说明星都懒得套手机壳,而是这个手机壳,好抽象啊——一只的卡通小老鼠,cos着财神爷,双手捧着一个金元宝容器,正往下倾泻。
这也太不严榛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个情侣手机壳,另一只壳上一定印着从天而降的金币。
“严老师呢?”陈挚快天亮时才睡着,闹钟响了四五次终于听到,简单塞了两口昨天没吃的消夜就冲了下来,本以为严榛和文乐会等他很久了。
“哦,孙制片房间吧,好像是挺重要的事……”
“你说什么?”陈挚紧急打断,心里的小人已经跳起来了。
【那个孙制片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昨天还留了三个小明星过夜,这一大早的叫严榛干什么!不会是因为和时韵发生了口角要兴师问罪吧!不会是要搞什么四人行!严榛再厉害也降不住三个人啊!】
系统没有煽风点火还好,它一说,陈挚的脑子已经难以控制地往这上面想了。
“哎—你去哪儿!”文乐看着飞快折返的背影一头雾水。
【我这边还没有严榛和孙制片的联系,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宿主,你赶紧想想办法!】
陈挚:“想想想!你连姓孙的哪个楼层都不告诉我就算想到办法又能怎么样!”
【就在严榛房间的正上方!】
以最快的速度飞上去,站在门口却犹豫了。
酒店隔音很好,没有任何不堪的声音入目,陈挚却不敢松懈,哐哐一顿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陈挚紧张地吞咽一下口水,嘱咐系统打开手机的摄像,如果镜头里出现严榛,一定要及时抹掉。
屋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挚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次敲门,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双手,捂住他的嘴,一直把他带进电梯。
电梯合上的那一刻,门也开了,走出来个瘦弱的男人,他显然是被吵醒的,在走廊四处张望一圈,没有任何异常,非常不爽地进屋拨打前台电话。
“咳咳……”陈挚被放开,第一反应就是给后面的人一个肘击。
“冷静。”头顶传来的声音无比熟悉,他回头看,正是“水深火热”中的严榛。
“严…你……”陈挚不敢回想刚才的一切,一遍骂系统无能一遍尴尬到无地自容。
严榛像是看穿他一样,靠在一边歪了歪头,轻笑:“我怎么了?”
陈挚羞愧难耐,从脸一路红到脖子根,“没事……”
严榛这下直接笑出了声,问:“为什么敲人家的门?我在孙制片房间都听到了。”
“孙制片……”陈挚倒吸一口气,原来那不是……
绝了,系统你真是绝了。
【不怪我!是正上方没错,但是你没发现两层楼构造不一样吗!严榛的房间靠西,而你敲的是靠东的门!】
他着急忙慌的,哪里注意到东西南北!
“怎么,小陈同学以为我在里面?”
陈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承认:“抱歉,昨天和时韵起了争执,我只是怕孙制片找你麻烦。”
这下轮到严榛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他能这么承认了,愣了几秒又转为笑:“好,谢谢你担心我。”
电梯下行很快,两人要出去,陈挚却好像被这个过于饱和的笑容定住了一样,还是被严榛拍着肩膀推出去的。
“傻了?还是不信?”严榛拿手在青年面前晃了晃,“昨天刚说了,今天就不信我了?”
他说着,语气竟然染上了几分委屈,竟然把陈挚因为刚才自作多情而产生的尴尬给冲淡了。
“信的。”陈挚说:“只是孙制片不像是好人,严老师你以后要注意啊。”
严榛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怎么说?这能怎么说?难不成要说他死了一次有了个系统,想知道什么都能告诉他?
“就是……我之前在剧组做群演,就见过姓…孙制片啊,他很坏的,不仅什么都要掺一脚,还喜欢欺负剧组的人……”
“欺负”两个字他故意念得很重,说者有心,希望听者也有意才好。
严榛也确实是听懂,神色略变,立马问:“他欺负你了?”
“?”陈挚皱眉,心想我是在让你提高警惕:“那倒不是……就是您别跟这种人走太近。”
严榛放下心,说:“谢谢小陈同学,我会注意的,刚才他叫我过去确实在说时韵的事,不过是在向我道歉。”
“嗯?”
“又不信了?”严榛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脑勺,笑说:“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
剧组里的弯弯绕绕也不是他一个群演,哦不,助理,也不是他一个助理知道的。陈挚泄了气,反思自己刚才做的蠢事。
谁知严榛又说:“不过你观察力不错,孙制片,确实不是好东西,以后遇上他记得躲远点。”
陈挚完全应下,“你的手机……”
“财源滚滚”手机壳被严榛的大手包裹住,整个翻转。
到了剧组,严榛又被编剧叫去聊剧本,陈挚和文乐一时间闲了下来。
【是不是该给你直播间的粉丝汇报一下严榛的情况】
原本陈挚倒是这样打算的,但是现在……
“把老板的私生活放到网上?我不想干了?”
【但是你答应的事,我已经把严榛的恋情录入系统积分器了,如果你不做,信誉值会降低的!】
陈挚烦躁地抓了抓耳朵,“你在我这都没有信誉值了也不见你紧张!凭什么我要管你的意见!”
话是这么说,但玩命的东西可不能玩笑,最终他还是更新了账号简介——
情侣手机壳一只。
完美,谁会闲着没事看一个吃瓜播主的简介啊,再说了,就算看也看不懂这云里雾里。
【你作弊!】
“嗯哼,”陈挚说:“如何呢?”
系统义愤填膺,奈何程序写下就没有回头路,它只能发誓下次一定不让他找出bug。
接下来的一周,有条不紊,拍戏、陪片场、收信……忙碌但充实。
就是陈挚几次三番想再从严榛口中撬出点什么,都以失败告终。
眼看没有结果,他心灰意冷,“辞职”两字都要说出口了,剧组来了不速之客。
那天拍完一场大夜戏,还没收工,器材就被一辆失控地迈凯伦“一扫而空”,现场一片惊呼。
红色车身伴随着黑色浓烟几乎腾空而起,即将爆炸的那一刻,陈挚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扣在怀里——
警察和消防几乎和蹲守许久一般,在事发几秒后边到达了现场。
更诡异的一幕是,车中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