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真人来了。”
溯越寻着声源望去,张真人与袁折枝两人正并肩而来,他一双眼睛里带着不易觉察的感慨。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进了游仙宫,不必遮遮掩掩的怕人知道,不必担心连累了丫头。
张真人迈出竹林后,一眼就看到了溯越身边的陌生男子,两人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看上去实在般配极了。
他对长得好的人自来就要宽容一些,何况闻人杀风仪过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真是赏心悦目得很。
见张真人的脸上还带着看好戏的神色,闻人杀微微一笑,淡淡道:“治不了便治不了罢,我另想别的法子就是。”
“你还能想什么法子?你背叛鬼帝的消息可瞒不了多久,难道他知道了还能留着你?”张真人负着双手哼笑一声,傲然道:“不过,若是连我都没办法,你就不用想别的法子了。”
只论医术一道,张真人的确有这个实力和自信,他振了振衣袖,提着药箱当先一步:“走,进屋里去,什么奇病怪症老夫不曾见过?老夫倒要看看,这噬心蛊难道还能难倒我不成!”
溯越略带担忧地看向闻人杀,若是张真人真的救不了表哥,那他身上的噬心蛊要怎么办?他如今已经实打实的叛出了阎王十二殿,鬼帝又手握母蛊,取表哥性命也不过在一念之间。
闻人杀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忧虑,借着宽大的袖子悄悄拉着了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就是解不了噬心蛊,鬼帝也不会杀我的。”
只要子蛊还没有成熟,鬼帝就不可能杀掉闻人杀,除非他舍得多年的投入都化为泡影。毕竟。据闻人杀所知,鬼帝还等着子蛊成熟后,吞噬掉他身上的功力呢!
竹叶声“沙沙”作响,任凭初升的太阳将阳光洒在翠绿的叶片上,轻晃着在轩窗上投下大片的影子,如同最好的画家挥就了一副绝妙的墨竹图。
只是这幅佳作暂且无人欣赏,众人都紧紧盯着张真人悬在闻人杀腕上的手指,仿佛自己也能分辨出脉动之下的病症一般。
随着把脉的时间渐长,张真人的眉心也越发皱了起来,两道竖纹在眉间沟壑纵横,仿佛写满了棘手。
挪开手后,张真人长叹一声,还没说话,徐无鬼就紧张道:“可治得了?”
张真人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这个莽夫,真是不会说话,看着就来气。
之前看他一副冷血寡言的样子,很有高手风范,不料一起住了几日后,张真人才知道他那都是装的,哪是什么冷血寡言,分明呱噪得很,还时常会将自己气得半死。
“我治不好,难道你治得好!”
看着张真人吹胡子瞪眼的,徐无鬼却摊手一笑:“我又不会医术,那肯定还是你治得好。”
张真心中人一哽,使劲地闭了闭眼,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只对着闻人杀道:“这子蛊种了有多久了?”
“十一年了,从我被鬼帝救出来的那一天就种下了。”
张真人斟酌片刻:“噬心蛊……我曾在书上看到过,现实里遇到却是第一次,老夫欲以银针为媒介刺激蛊虫一番,这样才好判断它还有多久能成熟,只是,这蛊虫一躁动,你的身体难免会遭受极大的痛楚,不知你可能承受得住?”
闻人杀颔首道:“张真人只管动手就是。”
见他答应得毫不犹豫,张真人也点了点头:“好,那老夫就开始了。”
长长的银针带着真气直刺闻人杀的气海大穴而去,这子蛊平日便是栖居在他的气海之中,助他练功,也靠吸食他的内力成长,只等着彻底成熟的那一刻反客为主。
张真人的银针扎得十分精准,银针一入皮肉之中,细微的真气便直往气海而去,蛊虫当即躁动起来,这外来的真气于它而言就像是毒药,在闻人杀的身体里四下乱撞起来。
闻人杀面色煞白,冷汗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滴,可他硬是咬着牙没哼出一声。
溯越心疼地想要上前去搀扶他,却被张真人一拦:“先别碰他!”
只见闻人杀的脖子上凸起一个小包,正在飞快地移动着,一瞬间就钻到了衣领下,不知又去了哪里。
张真人见此却是松了一口气,将银针拔出道:“还好,距离蛊虫成熟至少还有一年,否则,它刚才被我一激,就该往你脑袋里钻了。”
“只是我的手段还不足以将蛊虫从你的身体里驱逐,若想彻底解决,恐怕我们得去一趟南诏国找人帮忙了了。”
“南诏国……张真人的意思是只有去苗疆才行了?”
闻人杀微皱着眉头,南诏国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来一回还不知要折腾多久时间。
听及南诏国,徐无鬼眼皮一跳,那些苗疆女子现在想来都让他觉得后怕不已。
张真人抚着长须点头道:“我曾在那里救过五仙神教龙教主的独女一命,龙教主写了一本毒蛊全书给我,上面大致介绍了苗疆的各种蛊虫,里面就有噬心蛊。”
“只是噬心蛊就是在苗疆都是极为难得的蛊虫,除了少数传承久远的蛊虫师,一般人听都不曾听过这个名字。龙教主给我的书上面虽然介绍了这种蛊虫,可却没有写彻底解蛊的办法。我又不精通蛊虫一道,若是强行解蛊,很有可能会引得蛊虫反扑呐!老夫只能暂时将蛊虫封住,要彻底解决隐患,还得去苗疆拜访龙教主才行。”
闻人杀问道:“若是蛊虫反扑又会如何?”
张真人笑眯眯道:“也没什么,就是送你提前去见三清罢了。”
溯越知道闻人杀是想尽快解蛊,好为闻人家早些翻案复仇,可张真人也说明白了强行解蛊的风险,万一蛊虫反扑,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有更稳妥的办法在,溯越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闻人杀去冒险。
不等闻人杀开口,她抢先道:“那就烦请张真人先帮表哥将蛊虫封住,我们稍后就启程去南诏国。”
看到溯越紧张的样子,闻人杀也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是啊,他现在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怎么能让表妹为自己忧心挂怀。
张真人却摆了摆手道:“哪有这么快,我还得准备药物给你表哥进行药浴,七日之后,等蛊虫麻痹了老夫再行针封住蛊虫。小女娃娃,你可莫急!”
也就是看在溯越是闵宫主的徒弟的份上,张真人才好言好语的解释了,换做其他人,特别是徐无鬼,张真人唾他一脸都是轻的。
袁折枝也劝慰道:“溯越,你莫着急,我们宫里的药物那是应有尽有,张真人需要什么只管用就是了。”
溯越勉强笑了笑,俯身施了一礼:“多谢二师伯,多谢真人,我的命是真人救的,表哥的事也要麻烦张真人了。”
这些时日,她已经看出了表哥为闻人家报仇的急迫,就怕他铤而走险的选择了最危险的办法,表哥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想连他也失去。
张真人慈和地看着她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将他治好,你放心。我要用的都是些平常的药物,等我配好了,将它熬成一大锅浓汤,混入浴桶里就是了。”
“说起来,游仙宫里弟子众多,人多口杂的,若是传出去就不妙了,恐怕还得你们自己在悟己峰上熬药。”袁折枝指了指旁边稍小些的屋子,“请张真人先将药方开好,只要不是用量太大,我即刻就能送过来。”
张真人大笑着指着袁折枝道:“放心,不会将你们游仙宫的药库搬空的。”
屋里准备得有笔墨纸砚,原本是用来给思过或闭关的弟子抄经静心用的,溯越闻言起身将纸笔在书案上放好,又取出一根墨条来将墨研匀,才请张真人过来落座。
袁折枝站在张真人的身后一看,他需要的药物果然都不是些难寻的东西,便在心中估量起来,库房里的药物存量比起张真人要的量来绰绰有余。若是库房里的数量不够,还得下山去买药,未免太耽误时间了。
等张真人将方子写好,袁折枝接过放进怀里:“那我就先去准备药材了,等药一配齐我就马上送过来。”
袁折枝离开后,张真人才对着徐无鬼淡淡道:“熬药这种小事,想必不需要老夫亲自出马罢?”
徐无鬼嘿然笑道:“自然,自然,哪能劳烦老神仙,徐某人别的不会,熬药这种小事还能不会不成!”
见状,闻人杀轻笑道:“徐兄赶路也累了,我自己来熬就是了。”
徐无鬼看他唇色微白,一副受了大罪的模样连忙摆手:“可别,看你这脸色白的,还是我来熬药罢!”
见溯越要开口,又继续道:“还有你这表妹看上去娇滴滴的,也不好叫她去受烟熏火燎,我来最合适。闻人,你先好好休息,要知道咱们两个可是过命的交情,为你熬个药算什么!”
张真人也道:“刚才蛊虫将你折腾得不轻,还是先好好调息一番为好,否则等会儿你可受不住药性的。徐无鬼皮糙肉厚的,你还怕累着他不成?”
又对着徐无鬼眼皮一翻,招手道:“你过来,我带你去炉子那里讲讲这熬药的手法和火候。”
徐无鬼小声嘀咕道:“这熬药还有什么手法的,我怎么没听过。”
张真人抚着长须的手一顿,双眼向他瞪去,轻喝道:“你过不过来!”
见他发怒,徐无鬼只能无奈道:“过来,过来,马上过来。”
这才见到闻人,他还有好些话想跟闻人说呢!
见徐无鬼乖乖跟在自己身后出门,张真人悄悄撇了撇嘴,心道真是个莽夫,一点眼色都没有,没看人家表兄妹两个有话想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