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具店里没人，店员在玩手机，看见陈茉进来，还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

祁清衍就坐在他们经常待的桌子前，手边放着几本书，正看向门口的位置。

他今天穿着米灰色的外套，白色内搭和黑色长裤，将少年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茉跟他对视，就看到他立即站起来，似乎是在犹豫，还是朝着自己走过来。

近了才发现，祁清衍今天的气色不太好，眼睛也不如之前有精神，看起来有些许憔悴，就好像经历了不愉快的事情。

陈茉担心他的精神状况，正想开口，对方就先出声。

“你今天慢了两分钟。”

“啊，不好意思，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堵车，所以慢了一会儿。”

以前她和祁清衍约好周末下午，都没有具体到几点，都是看双方的情况，原定13点可能提前十几分钟，也可能延后几分钟。

但今天祁清衍突然在意时间，应该是受到情绪影响。

陈茉看着他欲言又止，神情复杂，猜不出具体的缘故，只好提议先坐下来。

祁清衍没有多说，坐在旁边，看着她翻开笔记本和近期的试卷，眉头微皱。

陈茉拿出笔画了自己不擅长的题目，看见祁清衍心不在焉，忍不住小声问：“祁.......你最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好。”

还是不习惯叫“清衍”，总感觉这样过于亲密。明明他们只是朋友的关系，彼此不算太熟悉，实在叫不出口。

祁清衍翻动她的物理试卷，板着脸：“这段时间，你的物理没有进步。”

没有直面回答，反而是挑她的错处，果然是生气了，而且原因还可能是她。

记得刚认识的时候，祁清衍的情绪稳定，很少出现浮动。哪怕是万鸿卓出事，他也能平静面对，情绪起伏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最近，祁清衍的情绪频繁出现波动，像个快要坏掉的仪器，不断地发出滋啦的声音。

比起物理辅导，她更担心祁清衍的情绪状态，就怕祁清衍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是不能直接问出原因，只能慢慢试探。

陈茉叹息：“因为这段时间，都没有你辅导，所以才没有进步。”

祁清衍冷哼一声，像是财务年终算账：“那是因为你不来找我，就知道跟着徐子轩联系古筝。”

陈茉无奈，声音更小了：“可，那不是你先说以后不要再联系吗？”

祁清衍幡然醒悟，说不出话。

他和陈茉就像是两个住在河岸两边的人，就靠一座铁索桥交流。

某天他生气，拆掉几块桥板，就希望陈茉走到桥中间，主动跟他和好，才会把桥板复原。因为他相信陈茉懂他的所有心思，肯定会做到。

然而陈茉不在意，任由他们失联一个月之久。

最终还是他忍不住重新铺好桥，走到对岸去找陈茉。但陈茉好像把他们的矛盾完全忘记，愣愣地看着他，什么好话都不说，还提到了第三个人。

陈茉见祁清衍沉默许久，试探着问：“前段时间，你是希望我联系你吗？”

祁清衍毫不犹豫：“是。”

陈茉小声吐槽：“我以为你是个知行合一的人，原来口是心非。”

祁清衍自暴自弃，像小孩子耍脾气：“就口是心非。”

陈茉笑起来，眉眼弯弯，盛着最美的海眩：“好吧，我知道了。你下次再跟我说以后不联系，又没删除我的微信，我就跑去六班找你。”

祁清衍心情怪异，又回到最初被她猜中心思的时候：“你明明都知道。”

陈茉好像理解祁清衍为什么讨厌徐子轩了，连连点点头，随口就夸：“我们学习吧，祁老师比徐老师厉害多了，古筝又不纳入高考，物理就不一样了，非常重要，价值150分呢。”

祁清衍听不下去，拿过物理试卷，跟她讲解题目。

陈茉没有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专心学习。要是花钱，她可请不起祁清衍这种档次的物理老师，更别说还是她喜欢的人了。

虽然不理解，祁清衍为什么会想跟徐子轩比较，但她喜欢祁清衍，当然会夸祁清衍比徐子轩厉害。

可能祁清衍心里住着个顽固小孩，就喜欢听到别人的真诚夸奖。

缺少了一个月的辅导，物理的进步不大，但没有完全落后，还能跟上祁清衍的思路，掌握了很多中档题的快速解法。

店员边刷手机边盯着他们两个人看，发现他们单纯地学习，似乎在讨论很难的科目，神情严肃，瞬间打消了自己的猜想。

或许现在高中生纯粹，聚在一起只是为了提升学习成绩，而不是为了躲着学校和老师谈恋爱。

真稀奇，应该是两个学霸吧。

店员打了个哈欠，在柜子后面的沙发躺下来，逐渐睡过去。

没过几分钟，两个高中生就没有学习，在纸上写字交流。

祁清衍：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陈茉：这个是秘密，不能说出来的。

祁清衍停下笔，抬头看着陈茉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神慌乱，耳尖微红，应该是想到了心上人。

陈茉发现祁清衍很在意她的暗恋对象，心跳得很快，想往相互喜欢的那一方面猜，可是又强行克制：“你好在意我的暗恋对象啊，和我其他朋友一样。”

祁清衍微微握紧笔尖，眼色出现变化，故作平静：“早恋不好。”

陈茉笑起来，音量随着试探的心思变小了：“你怎么和徐子轩一样，他也不建议我喜欢那个男生，还劝我早点断情绝爱，好好学习。”

祁清衍放下笔：“蠢人倒是聪明了一回。”

陈茉无奈地提醒：“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对的，更何况徐子轩是我的朋友，你这样说他，不太好。”

然而祁清衍都能在背后骂顾永逸，更别说徐子轩，他根本不会改。

总感觉祁清衍比刚刚认识的时候放开了，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思，不会刻意伪装，就把最真实的样子展露出来。

像是凶猛的猎豹，在她面前伏下身体，露出肚子，丧失警惕性。

祁清衍没回应这句话，拿起笔在她的物理课本扉页，写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字“不要早恋，好好学习。”

陈茉觉得有意思，捂着嘴轻声笑起来：“你更像老师了，老气横秋的。”

祁清衍一本正经地强调：“我写的是事实，早恋不好，成绩会下降，高考容易失利。”

陈茉拿出那只钢笔递过去，又打开另外的物理课本扉页：“那你每本都写好了。”

祁清衍拿过钢笔，果真在她剩下的物理课本扉页都写上这八个字，字迹比刚刚更为漂移灵动。

陈茉摸着这些字，忍不住在心里想：可是祁清衍，我和你待在一起，怎么可能做到这八个字呢。

写完所有的物理课本，祁清衍合上钢笔盖，看着笔身和笔尖，若有所思。

陈茉在旁边小声提醒：“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钢笔，手感可以吧。”

祁清衍在草稿纸上写了两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不是高中必背篇目，是汉代司马相如作的《凤求凰》。严格来说，这是一首求爱的情歌，还能用古筝演奏出来。

怎么会写这首，难道祁清衍想在她面前展现博学多才的形象？

可他不爱慕虚荣，也不像是喜欢显摆的人。

陈茉盯着清秀隽永的字，想到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经历，久久不能回神。

祁清衍又写了几句，发现陈茉在走神，出声提醒：“这钢笔确实好写字。”

陈茉回过神，点点头：“对啊，我挑了很久，感觉很适合你写字，就收下吧。”

祁清衍合上笔盖，把钢笔放在书本的一边，低垂着眼帘轻声说：“其实元旦晚会，我看到你就想到这首诗歌。”

陈茉大脑宕机，嘴比脑子更快：“那天挺多人夸我好看的，都说我像什么古典美人。”

祁清衍沉默片刻，翻开试题册：“试着做这道题。”

陈茉拿起笔做题，她懊悔不已。

搞不懂自己刚刚在乱说些什么，可能祁清衍是想跟她讨论阳春白雪，结果她绕到下里巴人，肯定会觉得她没学识，无趣乏味。

希望祁清衍不要对她抱有偏见，其实她还是很热爱古代文化的，也理解他的高雅追求。

后面的补习时间，都没说别的话题，只聊物理知识，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

陈茉请祁清衍吃饭，去了一家干净有包间的饭店。

平时她都不舍得花钱来这里，但为了祁清衍还是忍痛割舍七天的零花钱。

等待晚饭的过程中，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对面的祁清衍还算配合，每句话都会给出回应，但表情平淡，仿佛觉得她说的无趣。

陈茉只好提起万鸿卓：“万叔叔最近找到了工作，都要搬出那个巷子。”

祁清衍没有表情：“我知道。”

陈茉尴尬了，绞尽脑汁地想他感兴趣的话题。

忽然想到他写的《凤求凰》，顿时怀疑有别的含义，忍不住试探：“你有喜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