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老毒物和白眉连夜出发后,一连几天白眉脸都是垮的。
“我走不动了,要休息一下。”出发没多久白眉就囔囔着要休息,老毒物没有反对只说了一个好。
白眉见状感觉没意思,还没等老毒物坐下便又一溜烟爬了起来。
“我不想休息了,还是继续赶路吧!”老毒物没说话只随他。
接下来白眉一会说饿了,一会说渴了,老毒物脸色依旧温和,没有一点发怒的迹象。
白眉因老毒物没有让他跟莫语道别心里一直憋着气,就想等着老毒物发作他好怼回去,可没想到好几天过去了,老毒物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反而是他憋了一肚子闷气。
最后他自己也受不了了朝老毒物大声喊道:“你是哑巴吗,不会说话?要不是你我早就和我那乖徒儿说上话了。”
一旁的老毒物静静听着没有半点不耐,最后白眉泄了气恨恨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没变,真是太无趣了,无趣。”
白眉一边念叨一边用手拔四周的草,老毒物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动作。
直到他累了躺在草地上时,他才慢慢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呀,还是和年轻时一样,咋咋呼呼的。”
一听老毒物说他白眉顿时便不高兴了,两只眼睛狠狠瞪着他,“不过,也挺好的,至少看着你我挺开心的。”
“算你还有眼光。”白眉翘着二郎腿叼着草身子跟着抖动,感觉好不惬意。
“不是不让你告别,你也知道,阿语舍不得你,到时候他若是哭了你还舍得走吗,我也是为了你着想。”
理就是这个理,白眉也知道,但他心里就是不高兴。
跟老毒物吵吵闹闹几十年了,每次他一不开心都要闹一番,但老毒物也随着他闹,最后他累了便会又慢慢讲道理安抚他,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行吧,这次就原谅你了。不过作为赔罪,到了京城你要请我吃好吃的。”
一说到吃的白眉两眼放光,整个人仿佛又活了过来,看着这个活宝老毒物不禁哑然一笑:“好。”
两人紧赶慢赶终是在十年之约的前三日到达了京城,此次见面的地点是老毒物定下来的就在梵音寺内。
两人到达梵音寺已是后半夜,由于夜里山路难走,白眉又发了好一阵牢骚,“好端端的,非要选下半夜,这黑灯瞎火的,啥都看不到,我看这走到天亮都到不了。”
老毒物在前头带路,每次白眉发扰骚他便会说一句快了,直到几次之后白眉隐隐有发火的迹象,两人终于到了梵音寺后门。
后门僻静又是梵音寺的禁地,哪怕平日来上香的人再多,这里除了慧明再无第二人踏足,除了之前误打误撞到这里的云尘。
后门前面是一块平坦的空地,旁边有一颗遒劲的青松,不知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了,青松底下有一套石凳桌椅,仿佛在等来人入座。
今夜无月,只有零星几点星光,偶尔吹来一阵风,青松便会沙沙作响。
两人攀上平地后,便发现后门已打开了,慧明正站在门前等着他们。
“老和尚,终于见到你了,可要累死我了。”白眉一见慧明就吵吵囔囔,老毒物紧随其后稍稍朝他点头。
慧明罕见地露出了一点微笑将手一抬摆了一个请的手势,白眉见状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进到门后,迎面看到的便是一排排的雪饮花茶树,整齐的排列在小路两旁,虽是寒冷季节,这茶树却长得格外好,反而到了夏季便不再生长。
望着这一茬茬开得正盛泛着浓郁幽香的茶树,白眉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说道:“老和尚,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一次都不舍得把你这宝贝茶叶拿出来给我们喝。这次我不管,你必须请我们喝,否则我就不走了。”说着双手交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毒物知道他又开始了,连忙上前去拉他,“你别拉我,他就是小气,这么多年,连口茶叶都不给我们喝,就只会送给那皇帝老儿,合着我俩都不配喝。”
一开始他只是想打雪饮茶的主意,可雪饮茶是皇家茶叶,慧明只负责种植。
雪饮茶难种,慧明种植了这么多年也就在前两年有了不错的产量,可燕帝自年轻时就不喜欢喝茶,加上知道这茶树很难养活,这么多年来他也就没在意。
直到前几年,茶树才终于全部盘活,但产量还是不多,慧明也只是会偶尔提供一些给几位皇子。
直到前两年燕帝头疼,华妃献上了一些,燕帝喝完后顿感清爽,之后燕帝便总是向慧明讨要,因此慧明手中基本没什么存余了。
“你要喝茶,我请你喝就是了,我那前院有那么多茶树,你想喝哪种我立马便给你泡。”
以往他们来慧明也是泡的其他茶,别的寺院都喜欢种植古柏,偏偏这梵音寺内喜欢种植茶树。
茶树开花,香气虽不如桃李,但种得多了这一年四季寺内都飘散着浓郁的茶香味。
“嘿,你这和尚,我就要喝这里的,其他的我不想喝。”白眉插着腰急吼吼地说道。
“那你自便。”慧明只轻飘飘说了一句便走了,一旁的老毒物若有所思。
诚然茶叶精贵,但慧明绝对不是哪种舍不得的人,虽然白眉有些无理取闹可要求也不过分,可看慧明而今的表情分明是不愿意的,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白眉在一旁还骂骂咧咧,但他这个人也是很倔,若是主人家不同意的事,他也绝对不会私自去拿,因为他觉得那是偷,会有损他的名声。
“走吧!”最终老毒物开了口,虽然白眉仍不情不愿但还是跟在身后离开了。
许是在这园中呆的时间长了,茶花的香气太过浓郁,老毒物有一瞬间莫名地感到有些甜腻,待走出园后,这种感觉才消散了不少。
因为十年之约的缘故,梵音寺闭寺三天,对外说是要进行斋戒。
第三日半夜子时,三人一同来到梵音寺后门,并且将一盏红灯笼挂在了门上,灯笼是用红皮纸做的,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鲜红。
三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连一向多嘴的白眉也噤了声。
今夜有月,圆月透过青松的间隙映射在青石板上,显现出斑驳的碎影,风一吹,树影摇动,伴随着沙沙声显得格外的寂静。
月上中天时,老毒物低声说道:“来了。”
只见从远处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来人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待走到月下时,三人才彻底看清,来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兜帽,一张脸隐匿在面具之下,看不出真容。
头一直低着,整个人给人一种很阴郁的感觉。在离几人还有一段距离后来人停下了,只见他缓慢地抬起头,一双冷若冰霜的眼随意打量着众人。
"喂,你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白眉被这人看着感觉整个人身上都不舒服,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住了。
来人眼睛依旧没有温度一开口也是冰冷的话语:“我来取信物。”接着便伸手拿出一块令牌。
那令牌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冷光,上面的字迹“亲卫兵”三字苍劲有力,左下角的尧王二字更能说明此令牌的古朴不凡。
老毒物将令牌拿起反复观看了几遍,最终朝几人点了点头,接着三人也从怀中掏出同样的令牌,黑衣人没有接手,扫过一眼后朝他们点了点头。
老毒物没有犹豫,从身后将金印拿出递了过去。
黑衣人伸出双手,贴身的衣物由于宽大便滑了下去,露出了他干瘦的前臂,他稳稳接过信物看到里面的金印时略微有些吃惊,但看到印上的尧王二字便也明白了。
“信物已拿到,我先走了,下个十年之约再见。”黑衣人难得说了一句长话,老毒物朝他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话。
见状黑衣人没再多停留一转身便朝黑暗走去,直到人彻底消失在几人视线时,白眉才反应过来开口道:“就这么简单让他走了,想当初我和你可是试探盘问了许久才确认对方身份的,这也太草率了吧!”
“咦,这不对吧,他怎么没有报暗语......”
说到这白眉似有醒悟连忙说道:“这人是假的呀,完了完了,信物被他拿走了,不行我得赶紧去追回来。”
说着便要运功,老毒物一把拦住了他:“就是故意让他拿走的,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是碰头人,只是借此机会想看看这背后到底是谁。”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眉一时间想不明白。
我们先回去,回去我再跟你解释。
原来早在簪子的秘密被发现后,莫语就开始怀疑纪家先祖的后人中定是出了叛徒,因此借着这次十年之约他也想看看这叛徒到底是谁。
如果来人能报上暗语,一切都对得上,那便可信七八分。
最关键的是,如果这人便是知晓簪子秘密的人,得到信物后便定能解出宝藏的地点,届时一定就会派人去宝洞。
虽然之前洞里被炸了,但五行教的人都已死了,后来云尘又让亲卫兵将里面重新按原来的样子布置。
可以说现在除了他们几个,不会再有人知晓宝洞在哪,而这次的信物便是一次试探。
离开之前,老毒物便和莫语云尘二人商量了此事,云尘更是早早便写信给了栾英,让他暗中随时观察宝洞周围的动向,但切记不要被人发现。
若是发现有人靠近,就立即将人抓捕并问出幕后主使人,一切都已经就绪,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
白眉听完后感觉这办法妙计了 ,但随后又拉着一张脸,埋怨没有提前告诉他。
老毒物也是很无奈,不说别的,就白眉这一张嘴,若他知道了这件事,估计很快周围的人都会知晓,为了以防万一,也只能几人悄悄商议了。
原本几人完成了一桩心事,心情应是好的,但不知为何,自从见了黑衣人后,慧明就没再开口说过话,但他平日里话就少,加上白眉在一旁因此老毒物一时间也没有觉察到。
第二日傍晚,两人便向慧明辞了行,云尘的身体不能再拖,他们两人想去海上碰碰运气。
“在我小的时候,我曾在我师父收藏的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一段文字。说是以前有个部族叫冰族,生长在西北高原的天山之上,冰族非常神秘,据说能够驾狼,而且族人拥有冰晶,传说冰晶有延年益寿、能解百毒的功效,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冰族便消失了。”
“此前我去边疆的时候向当地人打听过,但几乎没人知晓冰族,后来我碰到了一个百岁老人,他说他在小时候听长辈说过冰族,不过后来冰族好像被灭族了,剩下的人也往东方逃了。这么多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都没发现冰族,唯一没去过的地方便是海上了。云尘和阿语身上都有天狼血脉,若是找不到压制之物,终有一天会爆体而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所以这次我和白眉决定去海上碰碰运气。
许是要离别,许是这么久以来心中苦闷,老毒物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慧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最后他开口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你们要出海,可去东海看看,日出于东,说不定会有收获。”老毒物和白眉听闻不由点了点头。
“好了,那我们就走了,下次来记得请我们喝茶。”白眉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不曾想慧明这次竟说道:“好,等你们回来,我定请你们喝一次茶。”
“走啦走啦。”白眉一边往前面走,一边朝后挥手。老毒物朝他颔了颔首,随后也转身离去。
慧明一直站在山门前静静望着他们,直至看不到二人身影,之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朝远方望去,此时天边红霞漫天,光线照在梵音寺的檐角上,洒落一地。
夕阳无限好,慧明一只手抬起朝前伸去,似要留住这一刻的霞光。另一只手依旧拨动着念珠,直到红霞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他才低低说了一句:“再见了,老伙计。”此时霞光四射,如同佛法万千。